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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伏灵早课一下便去找伏容吃饭,预备一面将前时借的功课和书册还他,一面送一把精致小扇作为谢礼,吃完饭在一起到灵口去走走,也好聊一聊近日的心事,他一路走到伏容门外,到了门口,见房门虚虚掩着,以为有人,便敲了几下,里面并没人应,伏灵觉得奇怪,从门缝往里张望了张望,只闻门中一股异香扑面而来,他觉得头晕,离开门缝吸了口新鲜空气,镇定一会,试探着推了推房门,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伏灵愣了愣,迈步走进去。

        房中还是原样,桌椅板凳加一堆花草,伏容最爱这些玩意儿,房中盆植遍地,到处都是绿意盎然,房屋中间一个干净的四角桌,上面放着一个细颈白瓷瓶,里面盛着不到半瓶清水,插着一丛插花,应是从旁边的盆植里剪出来的。

        伏灵探着头往里间看看,伏容的床上床帐低垂,几乎要掠到地面,帷幔之间隐约可见一幅棉白的衣角,正是伏容平日常穿的一件便服,伏灵朝床上叫了几声,没人应,侧耳细听,帐内呼吸声清浅,似有若无,伏灵常和伏容如此玩闹,当即抖擞精神,嚯地一声上前把床帘拉起,预备吓伏容一跳,床帘一拉,床上面的伏容一身雪白的长衫,浑身散发出一种极艳的香气,七窍流血,脸颊发红,伏灵被吓了一跳,往后退时咣当一声碰翻床前凳子,他回头看了看,凳子上的杯盏茶水洒了一地,伏灵惊得气都不敢喘,鼓起勇气去探伏容鼻息,冰凉的手指放到伏容鼻前,越探心越凉,然后腾地一声坐到地上。

        有路过的师兄弟听见动静,又看见门大开着,以为出了什么事,忙从门外赶进来查看,见伏灵慌张至此,又俯身将他拉起,放到一旁的椅子上,再往床上看时,都惊呆了。

        他们已几日不见伏容,都不知他竟已瘦成这样,身板只有几块骨头突兀的撑着,脸色蜡黄,皮肤发皱,正面颊上两片红红得刺眼,浑身的香气与房中此时的情境放在一起显得十分诡异,众弟子一时间也懵了,反应过来时忙去请教师尊,师尊们领着弟子浩浩荡荡的来了,伏容门外已聚集了许多人,都正探着头往里头瞧,还有的人刚闻见这味,就开始吐了。

        帝休当时正在整理君闾道人论法的记录,君闾道人讲东西逻辑很乱,整理起来有些费力,有的部分帝休到现在还是似懂非懂,便准备拿去请教君闾道人的大弟子伏斐君,伏斐君作为君闾道人道法传承的担当,是君闾门下极被看重的第一辈弟子,不过他坚持苦行,所以未和其他受信任的弟子一同随君闾道人住在主山后殿,而是在伏碜门中矮山下自辟了一处神仙洞府,日夜在那里修行,顺便处理门中事务。

        帝休将东西理了理就抱着一大堆法会记录行往矮山,途中径过伏碜门弟子居所,见一门外聚集了许多人,有低头吐的云里雾里的,有不住往里张望的,帝休还不知道这是伏容住的地方,只道是这门中有什么杂事,所以众人聚集,忽有伏容二字飘入耳中,帝休停住脚,转头见众弟子们一面言谈,一面面色悲戚,神色间满是愤慨,帝休搂着书册凑上去,里面恰巧正有人把伏容抬出来,软塌塌一具身体,一只枯手从身侧垂下,空气里忽多出一种味道,帝休一闻,只觉这气味诡异的让人恶心,加之周围不断有人在吐,一时也有些反胃,连忙忍着一言不发抱着书册回房。

        第二日清晨,帝休爬起来梳洗,前面有弟子过来相请,说是天庭望舒神座下女仙驾到,求见帝休仙君,帝休梳洗完出去,那女仙正被引在正殿入座喝茶,见帝休进来,忙起身请帝休跟她回去,说是天庭有事处理。帝休不明就里,回房换了衣裳裹了行李就跟着回去,一路到得南天门外,只见门下站着几位神官,望舒神清朗朗地在一旁立着,旁边是羲和神。

        帝休走上前去,行一个礼道:“不知望舒伯、羲和伯在此可是有事,并这位女仙,望舒伯,可是你请她前去找我的?”

        望舒神咳了一声,眼神不自然地看向羲和,羲和神本来在假意负手看着云彩,听见帝休问,转过身道:“帝休,你在凡间玩的可好?”

        帝休见他神色不对,难以揣测,只是答道:“尚好。”

        羲和神深深看她一眼,仿佛要用这一眼将她彻底看透,半晌透出几分疑惑的神情来,终是一转身,狠下心道:“既如此,便跟你望舒伯去南天真海走一趟吧,到那以后,你望舒伯会替你安排。”

        帝休被叫回来的借口本是天庭有事,如今一回神界,却连天庭的门都没能进的去,便被望舒神一路带着向南天真海行去。

        南天真海荒芜,且四时无常,多有冰雪,其大名帝休曾在书册上看到过,这里古时候发生过惨烈战争,怨气聚拢,神仙到此往往觉得寒凉刺骨,难以忍受,所以此地又叫做“贬地”,又名“浪子回头”,此地最为有名的是一座书院,名为南天书院,是当年女娲神所建,专为神族中仙家子弟接受教养,特设一名夫子,管教众子弟。

        既被望舒神带到这里,若不是来探望谁,只怕就不大妙了。

        果见望舒神拨开挡路的云层,对帝休道:“这个地方你听说过吧,此地不错,当年有成就的神仙们都在这里呆过,对修为和法力很有好处,你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等到外面事了,你彻底清清白白,法力又有进境,到时皆大欢喜,岂不是好?”

        虽如此说,但帝休觉得自己本就没怎么样,何来彻底清清白白,外面有什么事与她的清白何干,她自忖从上天后不曾做过什么太离谱的事,如何就到了这个地步真是叫她一头雾水,可惜此时势单力薄,望舒神的神情坚定,仿佛此时不将帝休说服就不肯罢休,所以反抗自然也显得多余,望舒神道:“休儿,伏容他……”忽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休儿,像你这样的年纪,很多事情,包括周围很多人的想法,你肯定是不能理解的,人人立场不同,自然看问题的角度就不同,但无论如何,好好修行总是不会错的,等你将来长了本事,无论对神族是好还是歹,我和你星圭姨都真心替你高兴。”

        这话说的帝休心里不是滋味,她对神族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不明白自己此时的处境,正如望舒神所说,人人立场不同,看事情的角度自然不同,人人经历也不同,看到的东西当然也不同,望舒神他们的考量主要还是在一个“保全”,既想在此事之下保全帝休,又想在帝休背后的未知的一切下保全神族。

        帝休从前和神族少有接触,后来到衔命岛上,更加不懂神族的思维,直到她确实到了南天真海,与众同在南天书院修行的仙家子弟们相熟久了一些之后,才稍微将这事情了解的多了一点点。

        她是到了南天真海之后才知道,原来当初在凡世遭妖物祸害的仙山并不只是君闾山一座,其他诸如渠氏、灵壑、枭壑等也都有此类事情发生,有的甚至都不在同一个凡世,望舒神他们疑心自己,无非是因为这些事情和当年苍华山上的事有些相似,她因也觉得相似,所以刻意默然观察,帝休佩服这些神仙们处理事情的能力,因为这些事情貌似能够拢在一起,就将这顶帽子扣在自己头上,证据之类当然没有,所以空口白牙,不好收场,只好将自己先弄到这南天真海上,想来他们是想等着外界事了,妖物被擒,如此若她真是黑的,也不用提前和她撕破脸,若她是白的,书院修行说出去对她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由此看她对神族到底有无二心,这种“两全”办法,也亏得他们那些神仙能想得出,好吧,既然暂且也无法从此地出去,也只好相信神仙们对这妖物很有把握,先在此地安心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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