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采头 下
在这灯红酒绿、肆意妄为的场合，尽管都能喝下一斤半两但酒实不是重点自是点到为止，寻.欢作乐才是正道康途。
杨玄感心思如此细密，哪会强作无趣之人？他分分钟杯酒饮尽讨个面熟便舍下青龙会两名青年高手，还在右边挑了几名有代表性的高官富贾浅尝辄止后，想起一些要紧的事来又匆匆地返回了左边，杯酒也不带地自寻他的大儿子杨武师来问话：“贵客们都安顿好了？”
“是，父亲。”年不及弱冠实已参事日久的杨武师沉稳道，“都安顿好了。”
“嗯……”杨玄感知子莫若父，实在也教带了这许久，听他这一说放下心来，复又沉吟道，“其他人不打紧，小心侍候便是了，只那‘折扇邪王’黄衣裳喜好那口子，安排了没？”
“已和红楼商妥，调了两名绝色过去，虽没有杜十娘那般惊艳相差也无几。”体魄壮实的杨武师一脸犹疑道，“一路陪同过去的管事……刚才业已回禀一切正常，料是满意的。”
他原是担心父亲责备其贪图这边的热闹而不去亲力亲为，应付这等心思猜度毕竟年少的他还不至于拿捏到恰如其分的地步。
下一刻，杨玄感便道：“好，你也歇歇吧。”他一面对其子的处事表示满意，一面又扫一眼原是为隋家准备的豪华席位，家主隋俊显然不在席上，只一个和杨武师年纪相仿的文弱少年落寞其间。
他知道这个隋家少年虽说年纪小，辈份却满大，实是隋家赫赫有名的二爷。听人说，原也轮不到他的命。只在十几年前还是隋家老家主的年代，隋家海船从仙岛上得获一神子，原是要纳为老家主子嗣的，偏偏这神子天生有病还是治不好的怪病也就不了了之。
但隋家当时实是只有隋俊一个独苗而且过了生育年龄尚无后继，想来想去，老家主最终权宜还是在贫苦的远房亲戚中挑了一个幸运儿过继过来，这便是如今的隋家二爷隋英。
这命运的事谁也说不清楚，哪能想到隋家老家主刚刚才过，新任家主隋俊这便中年得子，还一胎双生，如今都也差不多十岁有余，呵呵，这往后偌大家业以及身份地位又该如何编排？
在这花天酒地、纷纷扰扰的场面，杨玄感一念至此百般感慨，忍不住走过去随意从席上拣起一只干净的酒杯，早有下人巴结过来满盛醇酒。
“隋兄弟，来来来……咱俩干一杯。”觥筹交错，杨玄感已是先干为敬道。
落寞少年又岂能不识抬举？本就弱不禁风的隋英感激涕零，张皇失措地难免有些顾此失彼，自也仓促满饮一杯，竟连一句客套的话也说不出口，仿佛被什么哽噎了一般。
这些都尽在眼底，杨玄感也不以为意，反而再次放缓语调道：“令兄可是不喜热闹场面，故而令你前来？呵呵……”
隋英深吸一口气，毕竟少年人缓过一股劲来便有了七分底气道：“正是，家兄年岁已高，通常这时候也已安歇。”
“呵呵……令兄可真会保养，我却没那个命，天生劳苦就得摊上这许多零碎琐事。”杨玄感因此想起他那能干却又有些固执的大管事武里通无奈自嘲道，准备走又醒过神来诧道：“怎么？隋兄弟也不叫两个佳人过来乐活乐活？”
“这……”隋英仿佛也从梦中醒来，有些犹豫道，“一定得叫么？”
“隋兄弟……你可是已经心有所属了？”杨玄感随口问道，却也不需要任何答案似的便已哈哈大笑起来，自回原位。
哪个少年不怀春？都有对纯洁爱情美好的憧憬，既便是过了弱冠之年的东方书，虽说找人的正事要紧，难保不是因为要应情应景地残留住杜十娘那热情的舞姿故而迟迟不去？
所以即使有九十九个理由证实旁边那个奇丑汉子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东方书也宁愿相信一个理由这便是故作姿态的“妙书生”裴妙生。
许多一见钟情的故事往往很凄美，也很可怕完全可以把人的思维钝化，更何况歌舞台上业已抛出了一个诱人的采头。
在场的很多只要有非份之想的人都存有此念，一个侥幸那个采头会不会就像彩球一般凭空跌落己处？
就在这些人忐忑不安有的喧哗、有的喝酒、有的甚至还和陪侍狎.笑成团一副天下女子无我不乐的样子借以宣泄之时，歌舞台上红楼的头牌杜十娘千呼万唤始出来，犹蒙面纱半遮面。
既便如此，台下已自沸腾，欢呼雀跃此起彼伏，难道男人都姓范名贱？非也，大多数的恐怕也只是跟着瞎起哄罢了。
东方书坐在后面偏僻的角落里，任凭巴掌鼓得再响或是跳将起来狂呼呐喊也无济于事，也不符合他一贯的做派，所以他没有跟着起来瞎凑合甚至连一点动作都没有。
他宁愿相信台上的那个虽然已经不在欢歌劲舞，也没有摆任何惹人诱人姿势，仿佛任何动作此刻也是多余的，甚至还不需要说什么的骨子里便透出一股只有东北边汉子才有的热情的红楼头牌杜十娘，能够穿越百余双同样炽热的眼睛看到他。
这就是传说中的心灵感应么？是的，此时台上已换过一身粉装，呃，这么说杜十娘也是参加江湖盛宴的红楼四名代表之一，如果隋从阳也在其间的话，他能不能通过眼神的交流一眼认出她来？
可惜没如果，一身粉装根本包裹不住她那极富弹性而且高耸的胸脯还配上一双火辣辣的大眼睛，便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不管不顾地朝着东方书这头张望过来。
场面顿时失控，失落、鄙夷、凑趣等等各种声音各种心思由不得人地都只随着这双实是让人消魂无奈的眼神游移不定，最后终于落到东方书这头，虽说没有强光照射，没有耀眼神奇的彩球抛堕，但毋庸置疑这头便是此时的焦点。
好吧，饶是经常也在众目睽睽之下多管闲事的东方书竟自也脸上发烫，端茶的一只手径自僵住。
只是不知道他这时候会不会还记得，他实是已经戴了眼镜、蓄上假须充其量也不过是一方风.流富贾，要是当场省悟过来估计肠子都会悔青了。
而旁边还有一个更要命的货色刚刚才把一张臭嘴堵上仍坐在他大腿的艺名叫做“多多”的圆润佳人，好在他易了容，没有什么脸面好要的也就忽略而过。
来得慢去得快，这就是红楼头牌的做派，只在众人还没有来得及收回精彩目光，有的甚至还沉浸在扼腕唏嘘之中，什么吟诗作对、武艺比试、抛抢彩球等等，通通都是狗屁，杜十娘一个旋身自往后台婀娜而去。
这闹的是哪出戏？怎么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谢幕？这个采头最终花落谁家？许多人似懂非懂少数人实已了然，还有人二百五，但不管怎么样毕竟都是些有身份的人，所以便只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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