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知音
不知道确切的时间，也不知道雅轩具体哪个角落里，送来了一丝一缕的乐音，很低很细似乎被什么东西遮遮掩掩，到人不经意觉察时却是倏然弥漫在空气里，有如潺潺流水满溢其间。
琴声节节攀高，九曲十八弯后又似乎有千回百转，折折绕绕，置身其中只觉得入耳有说不出的妙处，神清气爽，然后又一个转折，愈低愈细，渐渐地也就听不见了。
也就在雅轩一下子空落落地沉静下来，听者有意却佳音难觅时，忽然有一点声音仿佛由地底破壳弹出，紧接着琴声大作，铿锵有力，宛如千军万马经由高处奔腾而来，经久不息，直欲气吞山河。
……
琴是极好的古琴，人是悟性绝高的抚者，怎么可能弹不出高山流水、笑傲江湖之曲？等“霍”的一声，弦止声落，余音缭绕之时会有知音吗？
知音实是不限于乐界，曾经的大周太医金石开何尝不是隋从阳医道上的知音？他只在黑暗里悄悄地瞅着隋从阳，单从只言片语、过隙白驹的人生片断，便对其医术推崇备至，如果不是深谙其中也是医界高人，谁敢这么武断？
当然牛头不对马嘴的时候，金石开即使能够听到高山之音也无动于衷，猴脸配上苦瓜脸，仍旧只在雅轩别院前死缠硬磨，就连独孤剑等人面不改色地停稳身形已至跟前却也毫不收敛。
见有旁人在，赖靖终于扑哧一笑，小大人模样地摆摆手道：“好吧，算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次便罢，下不为例。”
呃，还有下次，打死都不说溜嘴了，偏偏贱性难改，只是打一个转身一马当先就要快闪的金石开忍不住猴急道：“走吧，我带你们进去，这里头曲曲绕绕，是男人的都会迷路哈。”
那女孩子呢？赖靖粉脸一红，大声啐道：“死性不改！”便自缄口不言，仿佛脚底铸铁，说什么也不肯同他一路货色了。
一行人只得打住，独孤剑实乃性情中人，多愁善感才会心思细密，哪会不明白女孩子的心思？
他略一思索便不由分说地做出了决定：“小师弟，我抱着小师妹左右也不便，就和赖姑娘留守此处，也好留意这出出入入中是否有可疑之人。那么，你就随金大哥进去一趟四处搜寻仔细了，若是能找到那裴妙生，也切莫轻举妄动，逞一时之快耽误了小师妹那可是万万不成的，凡事但请多听金大哥的便是。”
……
隋从阳那双灵巧的手此时已经闲留在古琴上，仿佛遇到知己或是朋友竟有惺惺相惜之意，若是此间主人恰好在此，或许就会把琴相赠。
好琴自当配好手，好手是否如愿以偿得会知音？
清冷的月色铺张下来，捉摸不透的夜空任谁也说不清今年的第一场风雪会什么时候来，踌躇的庄稼汉如果夜不能寐的话，那一定是担忧来年的收成。
曲终人本该散，隋从阳却一点不着急，琴亭里一直只有他孤单单的身影为什么不能留久些呢？他默一会儿神，然后便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如期而至。
按说隋从阳是该这时候起身施礼，自我介绍，然后凭借对音律的研究以及心得投其所好。
但他没有，仍旧端坐琴台，纹丝不动，所以细碎的脚步走到不能再近的地方便落了下风似地翠声喊道：“喂，少年，谁让你在这儿抚琴的？”
这细碎的脚步何止落了下风，连带暴露了身份，最起码她可能是蒙着面纱的红楼少女，甚至就是日间四名红楼代表之一，但绝不可能是女靴小主人。
隋从阳不用回头便已心知肚明，没有惋惜，也没有失落，既然有人问责，他便要起身熄灭这团火去。
果然又是一位蒙着面纱的红楼少女，还和女靴小主人完全一样的粉色装扮，既便如此，平静地行完礼后，他还是很客气道：“嗯，少女，谁说我不能在这儿抚琴呢？”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这附近的人都要安歇，你抚琴难道不怕打扰人家么？还强词夺理呢！”这位蒙着面纱的红楼少女自是咄咄逼人。
原来红楼代表就住在附近的小院里，甚至可以一眼望见琴亭，那么就不需要一传十，十传百，为什么要见的她却没有来呢？隋从阳终究心思打转，黯然道：“这雅轩虽雅，却实是夜晚才热闹的地方，恕在下想当然了。”
“果然是牙尖齿利的小滑头，我这真心说得错不了，不给你点下马威，估计便要到天上去了。”这位红楼少女虽然蒙着面纱，伶俐的黑眼睛明显展了颜道，“呵呵……刚才的话都是我的意思，我名字简单，就叫简单，我家小姐先头在一处小院门前你可能碰到过，她叫闭月，便是红楼里的闭月小姐，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这应该算是要结识的前奏，丫头身份名叫简单的红楼少女利落地自报家门，连同她以及女靴共同的小主人居然叫“闭月”，隋从阳打死都想不到，竟然暗合了天象，他在说出自己名字的同时，似乎又有一阵冷风吹来，一块浮云把苍茫的月色都给遮住了。
“嗯，隋姓国姓名从阳，这名字好，不像你……”简单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家闭月小姐也通音律，她说了，既然你抚得如此妙音便不来怪罪你快要半夜了还来此处讨扰，只让我过来问问你，此曲是否抚给她听的？”
虽然本人未来，实同已来，隋从阳颔首示意，笑而不答。
“点头不算要回答，我家小姐说了。”简单不吃他这一套，还是她家小姐真有那么聪明能够未卜先知？
隋从阳愕然道：“此话怎讲？”
“我家小姐说了，如果不是，我这便转身回去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简单作势转身，还有什么她做不出的？
隋从阳急道：“那如果是呢？”
“你都还没回答，我怎么知道？”简单翻了一个白眼。
隋从阳无奈，只得诚恳道：“是。”
“好，就得这样，这么说此曲当真是抚给我家小姐听的。”简单点点头再次确认了一遍，这才正正经经道，“那么我家小姐说了，抚琴历来都是先有《高山》后才《流水》，你逆其道而行之必有隐情，是否有事相求？”
碰到如此妙绝的知音，隋从阳还有什么好说的？他此行目的可谓一举两得，却真心还不知道红楼里的闭月小姐的能耐，要想知道一个人的来龙去脉以及所作所为简直就是信手拈来那般的容易。
“我家小姐还说了，虎皮石下那一幕已有人报与她知悉，如果要找‘妙书生’裴妙生的话，那就巧了。”
“妙书生”裴妙生行踪飘忽不定，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容，正因为找不到难找，所以很多人找，难道传说中的红楼也在找他？
（呵呵，男主的知音已至，子迹的伯乐呢？亲亲们都是哈，暴求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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