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江湖盛宴 下
“好……”
场间众人不知道是谁首先叫好，然后一片轰然的喝彩声。
“这两少年是谁家的弟子？小小年纪便是这般厉害，尤其后面那个，喝上几声，便能反败为胜……”
“那个可是兵器谱排得上名的人物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输了？还输在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手里，这往后脸往哪里搁？”
“不错，这要是换作我，碰到刚才的情形，也将必败无疑……”
“这场上临敌，脑子不灵光的时候常有，但总要有人提醒，也未免太过不实际了？”
“那身法端是了得，好像一个前辈的独门身法，不知道少年怎么学来的？莫非都是名家子弟？”
“也不一定，各门各派记名弟子多了去，我看少年所学甚杂，东一榔头西一棒锤，多而不精，倒也无多甚用。”
……
台下乱哄哄的，嘈杂声此起彼伏，就连寒冷的天气也对此无解。
台上的‘火焰流星’唐霸便在这时也隐约觉得那头有事发生，不禁莞尔。他一贯乐天派，自是不担心什么，只这一分神，面前便已高高矮矮地站了十数人。
领头的一位富态中年人衣着华丽竟是不输旁人，正是唐家在此负责海产生意的掌柜唐六福。他满面红光，显是才由外头喝了酒，唯唯诺诺向唐四爷请安后，这才一一介绍其余人等。
他本不是江湖中人，只因为生意上的关系结得当地的土豪强霸，自然便是无名渔村历史最为悠久的隋杨两家家主。
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据说唐六福初到宝地的第一件事，便是分别登门造访了隋杨两家，并在素有美食之誊的庆祥酒楼别出心裁地开设豪席隆重宴请两位家主。
席间，酒至酣处，又有美人在怀，作为宴请的主人唐六福自当滔滔不绝，于是便把在江南谋事多年的纸醉金迷摆到了台面上。
正是有此一出，偶得灵感的杨家家主便计较着要把江南园林整一个地复制到东北边来，这样经过多年建造，耗费巨资，才有了今日的杏园别馆。
敢想敢做，这杨家家主端是人物。
众人与唐霸一一见礼后，唐六福自当留下侍候左右，隋杨两家家主则自带亲信随从分坐两正席。
那隋家家主隋俊如今已知天命，蓄了山羊胡，倒也持重起来，寻常的富甲一方，又不会武功，却是没有什么看头。
他实在也不是江湖中人，只是别馆主人因袭祖制，村上会聚如此之多江湖草莽随时有事，也好随时相商，故而勉为其难，应邀前来。
这别馆主人正是无名渔村杨家的第二代家主杨玄感。
按理说家主之位原是长子世袭，他家中排行老三，本没有资格就任，只是他的父亲不顾众人反对硬是把位传了。
果然，杨玄感不负父望，就位后便一改早先游手好闲的性儿，敢于作为,勇于担当，这许多年过去，杨家在各个势力领域的扩张就从来也没有停上过，在无名渔村的浩大声势早已盖过日益衰败的隋家。
当然，这绝对不是因为杨家子嗣众多的原因，只有亲近之人才知道，没有杨玄感就没有杨家的今天，也说明了他的父亲实在有过人之处，眼光独到。
不惑之年的杨玄感，相貌实在也没有发生多大变化，仍旧是浓眉小眼，目光锐利。所以唐六福介绍他时，就连素有“江湖皇帝”之称的唐霸也不禁多看了两眼，心神恍惚间只能得出此人武功高深莫测的结论。
既便是现在，一副满不在乎样子的唐霸看着别处，手握杯盏浅尝美酒都还在心思暗忖，江湖中怎么闻所未闻有过此人？
江湖中无名的前辈高人何其多？
就连当今兵器谱排行第二的人物也叫无名，兵器亦无名，江湖中人只知道此无名遥居无名岛，间隔十年便会一叶孤舟，紫气东来，所到之处自是鸡犬不宁，每每轰动江湖。
只因为无名好战，凡到中土大陆势必挑战江湖名人，据传十年前，他就与当时兵器谱排行第二的“宦臣求败”苟公公决战于东苟国的皇城紫禁之巅。
且不论苟公公在东苟朝堂的地位如何，皇城无闲事，两人却昏天黑地接连战了三天三夜，到最后甚至惊动了道门强者。
那一战十年来一直为江湖人所传颂，堪称江湖中的百年经典之战，却始终没有胜负传来。只是后来有人特别留意到，自那一战以后，苟公公便从此隐于深宫，不再问世。
就好像刚才发生的无名小辈打败了兵器谱上响当当的人物，一些名人脸上挂不住，纷纷适可而止地收敛起来，古玉轩的脸上更是火辣辣的，这会儿便是有再多再精彩的江湖见闻，他也只作充耳不闻。
封里毫这时道：“东主既然已到，豪客既便再豪也当登场。”
东方道：“道门虽然不屑江湖，想此番盛宴如此之规模，料想自会派一两名代表过来，只不知是何等级别的主教。”
封里毫手出四指，沉默片刻道：“如今十席算是有四，另有六席该当如何？”
东方书缓道：“僧、杀、乞、妓？”
封里毫拍掌笑道：“不错不错，如果没有僧、杀、乞、妓，何谈江湖？至于僧、杀、乞、妓匹对的空相寺、青龙会、丐帮以及红楼，都是绵延中土大陆千余年的神秘组织，机构之大、人数之众非要比拟国教的话，恐怕只有过之而无不及。江湖大佬如斯，盛宴之上焉能没有一席之地？”
东方书叹道：“但这些庞大的江湖组织行事做派自有规则，另走别径，实非个人武力可比。若有人执意要与他们为敌，惹祸上身，便要做好不死不休的准备。故而，他们的首领通常也不入兵器谱，却也绝非等闲之辈。”
封里毫自是频频点头，不禁又问：“还有两席？”
东方书缓过神来，笑道：“另有两席却是难猜，兵器谱前十的江湖泰斗都有可能，你要想知道的话便去问问这里的管事。”
真是一说曹操，曹操便到，只听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徐徐传来，瞬间已至跟前：“怎么回事，刚才这里？”
正是“莫问铁拐”武里通，也是杏园别馆的临时大管事，此番刻意亲自前来实是奉了“江湖皇帝”唐霸之命，邀请青年才俊登坛共席，把盏言欢。
古玉轩的脸上还是火辣辣的未褪，这一来直辣到了心头，就在所有人突然缄默的这会儿，他慌忙站了起来，恭迎道：“没……没什么，只……只江湖中人切磋武艺而已……”
如此才俊，由不得武里通驻足深看了两眼，意味深长道：“哦，你就是名剑**古玉轩，果然名不虚传……一表人才……”
“哪里哪里……前辈过奖……”古玉轩长揖行礼，一颗心似已要蹦跳出来。
他想当然以为武里通这就要带他前往杏坛拜会前辈高人，却不想头都还没有完全抬起，便斜眼瞅见武里通拄着铁拐又往后头颠簸而去。
……
打了胜仗的赖靖自然也已回到了原位，先前临阵仓促不及细想，现在左右想不通，便仍旧支起尚未发育成熟的小脑袋，没有了捉狭的意味。
过了一阵子，他终于老老实实地问：“师父，你怎么知道我会凌波微步的呢？”
隋从阳不习惯这种称呼，蹙了下眉道：“因为你会一指禅。”
“就因为这个啊……”赖靖无语，又认认真真地问：“那你怎么也会凌波微步的呢？”
隋从阳想了想，郑重其事道：“因为我喜欢读书。”
“这样也行……”赖靖彻底无语。
然后武里通就一瘸一拐地过来了，仍旧是苍老低沉的声音：“两位小少爷，一位可是姓赖？”
赖靖自是心知肚明，大眼睛转了转想到某人终于记起他了，却仍旧支着尚未发育成熟的脑袋，嘟起了小嘴儿默不做声。
少年的心思，作为老江湖的武里通又岂能看不出来？他笑着点点头，又偏过头来继续道：“那这位便是隋小少爷了。”
隋从阳知礼，起身作揖道：“正是。”
“呵呵……自古英雄出少年，不错不错……果然是少年英雄……”武里通眯起老眼，笑道，“老朽实是奉了唐四爷之命来请两位小少爷，不想有事耽搁了会，让两位小少爷久等了还望海涵，这便请……请……请坛上入座……请！”
武里通如此恭维的话语对着隋从阳徐徐道来，场间一干人等自是听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赖靖傻了，东方书若有所思，封里毫痴了，古玉轩干脆颓然地跌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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