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姓赖,单名靖
江湖传言：通玄以下无境界，各凭兵器显真功。所以就有了兵器谱。
兵器谱主要排的还是武功，江湖中人的武功，兵器次之。
据说是不入流的刊物《江湖志》根据情报线索每月都会更新一次，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则就是不排女子、不排道门。
不排女子也许是重男轻女，不排道门只因道有道规，道家弟子通常不入江湖，只在朝堂。
所以这时候干冷的街面上忽然来了一个小道僮，一身灰色道服，简单的一个小包袱，不知从何而来要到哪里去，江湖自然有人会起哄，总觉得要发生点什么事情才好。
江湖尽是草莽之辈。
一夜之间，没有风雪骤来，却不知道为什么，无名渔村成了江湖。
因为来的江湖中人实在太多，平日里应付南来北往贩卖海产为生的客商，观音岬上倒是建有一些管饱管睡的民间设施因为抢生意的缘故还曾经大打出手过，现在好了，客栈爆满，酒楼座无虚席，就连附近唯一的一家杏园别馆都堆满了江湖中人。
所幸无名渔村经过多年的开疆拓土，自发经营，早有建制镇的规模，居民户数千，实在不行的话，借宿寻常人家里也未尝不可。
当然，江湖有江湖的规则，谁的拳头大，刀剑狠，谁就能享受到优待，实在不行的话任凭本事，兀自强横霸道一方也未尝不可。
这不，当地有美食之誊的庆祥酒楼凭白无故地就有人被扔了出来，刚好摔在小道僮的脚趾头上，换作旁人在这本就冻手冻脚的天气里，必定会跳将起来呼痛，然后扯破嗓门开骂：“哪个缺德鬼的！”
小道僮没有，只蹙了下眉，暗自吸了口气，反倒准备蹲下身去把人给扶了。
好在庆祥酒楼只盖有两层，楼上到地面也不过一丈余，被扔之人不待小道僮触手早就一骨碌地爬将起来，一双贼溜溜的大眼睛怀疑一切似的打量起了这个好心人。
“贵姓？”
“姓隋，名从阳。”
“哪里人？”
“本地人。”
“师承？”
“师父？”
“屁话，谁的师承不是师父！”
“那就……不知道。”
“什么人呐，连师父都不知道是谁？”
隋从阳耸耸肩，分开看热闹的两个闲客，抬脚便走。
“喂，你站住！”
“怎么？”
“你……你赔礼道歉！”大眼睛眼圈明显红了。
隋从阳没办法，又转过身，正经看着他，这才发现大眼睛似乎也不太像无赖，穿的是破烂了一点点，脸色蜡黄了一些，但还算干净，年纪和自己差不多，个头稍微矮些，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吧。
他心一软，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周围又来了一些人，多问了一句：“怎么？”
“要不是你碍着，我根本不会摔跤，你……你说怎么办！”
什么话？明明被人扔下来砸到了别人的脚，这会儿却这般的强词夺理，他该不会姓赖吧？隋从阳暗自摇头，略微曲身，行礼致歉，然后转身再走。
“喂……喂喂，都没说好，怎么又走了！”大眼睛急了，又仿佛吃定了他似的，委屈地抢前两步扯上他的衣袖来。
这下，看热闹的人便多了起来，其中有一个伙计模样的年轻人拉扯了下同伴，就犯嘀咕：“这人也太无赖了，刚才在楼上就因为和别人争位子，明明是别人先坐的，非要胡搅蛮缠，结果好了，给人扔了出来。得，现在又赖上了小道僮，唉，这年头……这世道……”
他说得小声，周围却不乏江湖中人，自然有人听到便开始起哄。
隋从阳无奈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大眼睛贼眼溜溜，左右也不怕他跑了，便松脱衣袖打了个背手，踱了两圈，仔细了一方才道：“这样吧，爷爷不肯教我武功，你就做我的师父，怎样？”
呃，还有这种事，人群中有人嘘了一声，就像打了一个集体解散的哨声，大家无趣地纷纷散去。
隋从阳再次行礼道：“这……实难从命。”
“我说你呀你，小小年纪，就一副老学究的样，能不能爽快些，应了吧。”
“你就应了吧。”
“你想想看，刚才虽然你拦了我落脚的地方，但如果我武功高强的话，轻轻点一下，咦……就是那个叫着……什么来着？千……千虫门的蜻蜓点水，对。”
“老实说，我这跤摔得倒也不冤，你知道摔我的那个人是谁吗？还有兵器谱……兵器谱知不知道？就是武功排名的那个……”
“他排一百三十七位，人称‘铁手无情’的马横行，一双铁手已练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什么兵器都敢硬碰硬接，一不小心还把人家给折了。”
大眼睛绘声绘色的一通啐啐杂，似乎也满有道理的啊。
隋从阳却根本不知道他在讲什么似的，他的神情就像看着一个白痴一样。
“那好吧……”大眼睛似乎也觉得无趣了，翻了一个白眼，便拍了拍小手道：“就先记着，走吧。”
……
“你就应了吧，你就……”大眼睛一路啐啐杂过来，冷不防瞧见已到了街西，有一块很醒目的龙飞凤舞的金字招牌上书“杏园别馆”，禁不住停下脚跟，“你……你不会吧……”
说什么怕什么，隋从阳还真就停住了，束手凝了会儿神。
“你确定以及肯定，就是这儿？”大眼睛表情古怪起来，脸一红啐道，“你……你怎么带人来这种地方！”
这种地方的确不该少年人来，好在还是白天，闲散的人流因为天冷的缘故漫不经心地走着，谁也不会特别留意招牌两边各挂着的一串很长的彩球前面，只站着两个黑脸壮汉，虽然入秋的衣服厚了些，依稀还能瞧见肌肉的轮廓。
实话说，隋从阳打心底就没想让大眼睛跟着，这会倒好，又开始数落人了。他平静地回头望了他一眼，只奇怪他的脸这会儿有点黄里透红，醉了酒一般。
“那你就不要进去好了。”未脱稚气的隋从阳还是尽量放低声调，柔声道。
“嗯……”大眼睛这下倒乖巧起来，垂了眼睑，怯声道，“你……你去里面干嘛？”
“没什么，随便看看。”
“喂……喂喂，有什么好看的。”大眼睛瞅着他的脚跟欲起，始终放心不下犹疑道，“那还是别去了。”
这回，隋从阳倒是防备到了他，略微欠身，拔腿便往馆门口走去。
大眼睛扑了个空，手没抓到人，一下子着急了，他暗自咬牙，终于跺了跺脚大声嚷道：“去就去，谁怕谁……哎，你等等我……哎呀……你还没问我姓什么叫什么，什么人呐？”
后面胡搅蛮缠的声音，隋从阳暗忖，这人还真是刁蛮不清，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大眼睛瞬间变得神采奕奕起来，然后两手插腰，壮胆般郑重其事地报了自己的名号。
“我姓赖，单名靖。”
“千万记住了，不是女字旁，而是立字旁的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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