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心底涟漪
乾清宫东暖阁内，咸丰听了宋龄娥一番臣子心理的分析，怔怔的沉思起来，宋龄娥见他似乎有所悟，便接着说道：“世间像林则徐一般的臣子太少、太少，而且林大人也不是事事都能把握，其实在十多年前，他起初虎门销烟的时候，就错误的估计了夷人的实力，广州一地倒是防卫森严，但国内海岸线漫长，岂能处处设防？他流放新疆之后，也才明白当时犯下的错误。先帝文治武功也算是上佳，英人女王维多利亚十多年前也只是一个妙龄少女，说到底是比不上先帝的，可十多年前咱们却是战败了，你可想过是何原因？”
咸丰哦了一声说道：“难道这英人女王的夫婿或是大臣了得？”
宋龄娥摇摇头说道：“英人实行的议会制，王权说了不算，也就是说全国的精英人才汇聚的议会来决定国家大事。”
咸丰微微一惊沉吟道：“如此倒是应了那句老话，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跟着他抬起头看着宋龄娥问道：“朕也多次召集大臣们在御前商议对策，可为什么大臣们老是没什么好的主意，要么是溜须拍马，要么是玩太极推手，要么就是互相攻讦，朕都要烦死了。”
宋龄娥微微一笑说道：“这正是皇权集于一身的弊端，整个国家，以你为尊，你说是对的，就是对的，你说是错的，就是错的。商议国策之时，大臣们都揣摩圣意去了，谁还会真心实意的去想主意？”
咸丰沉默不语起来，过了片刻轻叹道：“龄娥，你说这么多，还是绕着弯想让我退位和你一起隐居么？”
宋龄娥走到他身边轻轻抚上他的大手，柔声说道：“是有这个意思，但我知道你生怕失去这一切，说到底你不做皇帝，还真的什么都不会做。”
咸丰呃了一声皱眉道：“你这也太损朕了吧，朕好歹还会些诗文的。”
宋龄娥轻笑道：“是啊是啊，你的诗文多是调戏宫内妃子的，传了出去一定大获世间女子的追捧。”
咸丰假作恼怒一把揽住宋龄娥的纤腰，怒道：“好啊，亏朕还写了不少诗给你，你却当调戏的言语？朕要惩罚你！”跟着大手轻轻的在她的腰间抚弄起来。
宋龄娥俏脸微红，嘤咛一声坐到咸丰的腿上，一双柔荑挽住咸丰的脖子，柔声说道：“其实你最怕的是失去权利，这种感觉我明白，身为一国之君，掌握天下，制人生死之权，富有天下，是何等快活，有朝一日当真不做皇帝，就是一无所有了，这种感觉却是何等的失落，对么？”
原本宋龄娥以为咸丰会坦然承认，没想到他叹口气说道：“不是你想的这样，龄娥。朕从前还是阿哥的时候，就对权利一道不甚喜欢。杜受田老师一直让朕以不争为争去争夺储君之位，你知道么，那时候我真的是没想争，很多事朕都不是假装的，的确是出自朕的本意。之后老六步步紧逼，朕真的害怕当不上储君之后下场会很惨，而且在遇到你之后，朕希望有朝一日当上皇帝后，能够动用无上的权利找到你，娶你为妻，所以听了杜老师的指点争储。果然如朕所料，当上皇帝之后，没有一天是开心快乐的，无穷无尽的政事、尔虞我诈的算计，朕过得真的很累。”
宋龄娥呆呆的看了看他，缓缓将头靠在他的肩头，柔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的苦，咱们一同归隐这不正好么？”
咸丰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说道：“如果只有我们俩，朕可以撒手不管，但现在却是有很多人，比如贞儿、丽儿她们，还有载淳和若涵，还有朕的一些老臣子，朕走了他们怎么办？如今朕已经把自己牢牢的绑在了龙椅上，进退不得了。”
宋龄娥低头说道：“我到没想到这一节，你不是我一个人的。”咸丰听了有些歉然，正想说什么，宋龄娥却将她热烈的红唇重重的印在他的嘴唇上，呢喃的说道：“不要再说了，我明白你的心意。”一句话让两人没有在说下去，却而代之的是甜蜜的亲热之举，娇喘柔啼之间，爱欲的缠绵当中，两人疯狂的宣泄着各自心中的压抑，直到一切重新归于寂静。
离开乾清宫的时候已经是子时了，咸丰今晚要去轩丽那里，一场欢好之后，宋龄娥出了乾清宫的大门，看着天上一轮明月亮得正好，一阵微风吹来，身上和心头的烦热稍稍吹散了一些，口中轻轻念道：“点点繁星落玉浮，明明皓月印长湖。戚戚琴声润心房，漫漫相思离愁苦。”这首诗便是咸丰写给她的其中一首，念完之后，宋龄娥忍不住微微一笑，心道：“大恶人，其实你写给我的每一首诗，我都记得的。”
穿过宫中长长的甬道，快到储秀宫的时候，只见李莲英迎面快步走来，微微见了一礼后，上前低声道：“荣大人有事求见。”
宋龄娥嗯了一声，打发其他人先行回宫，她跟着李莲英来到储秀宫旁一处幽静的花园内，只见荣禄一身侍卫服色站在那里，李莲英告退而去。
宋龄娥走上前微微皱眉说道：“六哥，有什么急事么？”
荣禄行了一礼说道：“肃顺近日行踪古怪，上虞备用处端华也是频频侦骑四出，似乎有什么异动，可惜打探不到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宋龄娥嗯了一声说道：“你尚未能取得肃顺的完全信任，自然不可能打探得到。”
荣禄低声说道：“这几日京城中，来了一批关外之人，都是肃顺招募而来的关外死士，我猜想他是在部署什么，好像是要对付宫中人物，我担心他要对付的是你。”
宋龄娥微微一笑说道：“宫中戒备森严，一群死士能做什么？”
荣禄面色忧急，看她毫不在意的笑靥，心头一荡，接着说道：“七妹，我很害怕肃顺派人行刺你。”
宋龄娥莞尔娇媚的一笑说道：“宫中有龙影卫和你，我不怕。”
看她笑靥如花，口中的话语温软，身上淡淡的幽香仿若当年，荣禄心头一阵酸楚和悸动，月光之下，佳人如故，两人站得又是如此的近，就好像在金陵的那个夜晚一般。
自从回京之后，荣禄极少与宋龄娥单独见面，就算见面也是说些会中事务，而且荣禄也成亲了，傅善祥的温婉更胜宋龄娥一筹，这股感情渐渐的在荣禄心头淡了下去。但此刻如此熟悉的话语，如此相似的场景，让荣禄心中压抑已久的那股情感又升腾了起来。
宋龄娥没有察觉荣禄面色变得柔和，痴望着她，转过身看着天上的明月继续说道：“如今你在宫中，我很放心的。”
凝望着佳人的侧影，淡淡的兰花香气直冲脑门，荣禄一时忍不住，猛地一把从后面抱住宋龄娥，柔声说道：“我会一辈子保护你的。”
宋龄娥惊呼一声，挣扎着想要挣脱：“六哥，你做什么？放开我！”
荣禄色令智混，也不顾她的挣扎，开始亲吻她的玉颈，口中呢喃的说道：“龄娥，其实、其实我一直都没忘了你的。”
这句话让宋龄娥惊呆了，脖颈中的感觉传来，她又羞又恼狠狠的一挣，不自觉的用上了真力，荣禄猝不及防被她挣脱，跟着脸上狠狠的吃了一记耳光。
荣禄抚这脸，退后一步，诧异的望着宋龄娥，只见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胸口起伏不定，显是气恼至极，口中说道：“七妹...我...”
宋龄娥冷冷的打断他的话：“六哥，刚才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不要让我一些美好的记忆都失去了。”
荣禄低下头说道：“我明白了，对不住龄娥。”
宋龄娥看他失落的神色，心中柔肠百结，忍不住柔声说道：“六哥，你的情我只有下辈子再报了，这辈子你要对善祥姐姐好的。”
荣禄长长的出了口气，苦笑道：“没吓到你吧。”
宋龄娥摇摇头低声说道：“今后不要这样了。”
荣禄嗯了一声，两人都没有说话，一时间陷入了尴尬的沉寂之中，过了片刻荣禄忽然说道：“还有一件事，承德的几位官员近日到京述职，在郑亲王府盘桓了数日，端华亲自接待的。”
宋龄娥咦了一声问道：“这几人和端华、肃顺是什么关系？”
荣禄说道：“好像是门生故吏或是郑亲王府家出来的包衣奴才，都和郑亲王府沾亲带故的。”
宋龄娥皱眉沉思起来，口中自言自语的说道：“关外死士？承德官吏？宫中之人？肃顺到底想做什么？”
荣禄说道：“肃顺该不会是想在咸丰带着你到承德避暑的时候刺杀你吧。”
承德避暑？一道亮光在宋龄娥心头闪过，她惊呼一声说道：“不是，肃顺是想在夷人再次北上的时候，撺掇皇上圣驾北狩，趁机揽夺大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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