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庐州恶战
“料敌计险，必察远近，将之道也。必攻不守，兵之急者也。”——《孙膑兵法》
庐州城水西门外，太平军和清军搏杀在一起，李鸿章部在太平军营垒之上打开了一个缺口，江忠浚、刘长佑部清军在将官催促之下往缺口处涌入，朝两翼冲杀过去。曾天养见状也是亲率兵马，拼死往前压上，想将此处缺口堵住，但正面李鸿章的火枪队守御甚严，一排兵士放完枪之后迅速后退装填子弹，另一排兵士又上前放枪。杭州团练使用的是英国人的伯克式前膛滑膛燧石火枪，纸包弹药，三排士兵不断轮换射击，在缺口处正面打开了一道宽两百步的圆弧缺口。
李鸿章没有过多指挥这些兵士的火枪战法，因为这些兵士的战法已经很熟练了，轮换射击丝毫不乱，圆弧的正面一时间硝烟弥漫。火枪手也不需要可以瞄准，一排排火枪放出去，总会击中正面冲过来的太平军兵士。而他们身后，火炮阵地没有压过壕沟，此时大雾开始逐渐消散，可以见到数十步之外的景象了，火炮阵地就在壕沟后面停下，配合着火枪手阻击正面的太平军。
江忠浚、刘长佑等部则向两翼冲杀，护住火枪队的两翼，同时向两边营垒杀去，想要拆毁营垒的木栅，让后续其他各部清军能够前进。曾天养拼命挥军向前冲杀，但无奈火枪和火炮弹幕密集，杀不上去，两翼江忠浚和刘长佑的一千楚勇也渐渐将两翼太平军压住，缺口开始扩大。
太平军攻城营垒前沿，石达开不断收到两边的战报，知道曾天养那边抵挡不住，再也坐不住了，催马来到水西门外围曾天养部营垒前观看。看了一会儿，石达开沉声说道：“不用再去堵截缺口，集中所有火器和火炮到在现在营垒的处，重新阻截清妖。”命令一下，各处营垒中固定的火炮都被搬运集中到三座木城后面的二线营垒之处，此处营垒太平军是用木栅和土墙，加上一些民房的残骸组成。
荣禄的帅旗也压制到了距离木城百步之遥的一处土坡之上，此时大雾开始散去，荣禄从千里镜看到冲击的曾天养部有后退的迹象，马上明白石达开应该是在不远处建起了第二道防线，只是隔得远了，大雾之间看不清楚，而庐州方向的喊杀声还是没有停止，这让荣禄稍稍放心，说明城中江忠源和宋东宇还在厮杀。这次来援，他一共带了四十八门各式火炮，前面因为大雾影响，他不顾用炮规则，命令十八门八磅前膛火炮压到阵地前沿在火枪手身后跟随攻击前进，虽然是冒险，但也收到了奇效，太平军没有料到，如此大雾之下，清军火炮敢于冲到阵前布置。
当下荣禄命人将剩余三十门六磅、九磅火炮全部集中到壕沟前布置炮阵，向隐入浓雾中的曾天养部继续发炮。除去李鸿章带上去的三千火枪手，荣禄身边还有六千人马，他果断的让六千人马环形布置在炮阵周围，以防太平军借着大雾靠近偷袭。
曾天养部后撤，两翼通道被完全打开，清军各部踏平太平军第一道营垒，继续向水西门冲去，隐隐望见庐州的城墙之时，也看到了太平军的第二道营垒，冲在前面刘长佑高声呐喊，带兵前冲，不想第二道营垒出火光、枪声大作，太平军集中了几乎所有的火器在第二道防线，霎时间清军在太平军火器打击下溃不成军，开始后退。楚勇悍将刘长佑当场被火枪打成重伤，被身边亲卫拼死抢了回来。
李鸿章部火枪手连忙还击，虽然他们的火枪较为新式，但太平军都隐藏在营垒之后，有木栅、土墙和民房的残垣断壁做为掩护，交火之下收效不大。反而这边火枪手反击之后，枪声和火光暴露了位置，招来一顿太平军的炮火，火枪手抵挡不住，也只得后退避炮。
而荣禄的炮阵在大雾中看不清楚，只得胡乱施放，鬼知道这些炮弹飞哪里去了。炮兵不断放炮，六千火枪手布置了简易的环形防线，将荣禄的帅旗和炮阵护在当中。刚刚布防完毕，大地之上阵阵颤抖之声响起，隐隐如雷声轰动，荣禄脸色一变，大喝道：“长毛骑兵来袭，火枪手准备！”
数十步外，果然红压压的数千太平军骑兵从左翼压了过来，冲刺速度极快，想来是石达开绕过正面，从左翼派了骑兵来袭击清军后阵，想要端掉清军的火炮阵地。左翼火枪手开始施放火枪，清军火枪手的线性阵列前一片硝烟弥漫，火药味浓的呛人。而冲锋的太平军骑兵被火枪打中之后，人喊马嘶，坠马身亡的骑兵不在少数，但丝毫没有影响太平军骑兵冲锋的决心。
清军调整火炮加入阻拦的骑兵的火网之中，但因为距离数十步才发现太平军骑兵，只得向后放炮，阻拦后续的太平军骑兵。
约有两千名太平军骑兵冲破了火炮的火网，在火枪的打击下，又有近一半太平军骑兵倒在了冲锋的路上，看到只有十余步之遥，太平军骑兵更是挥舞大刀，加速冲锋。只要能冲过这死亡的火线，面对只有火枪的清军，攻破他们的阵势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不足千名的太平军骑兵好像都明白这一点，高声喊叫着冲了过来。
还有十余步的时候，清军阵营中，各把总、千总厉声大喝：“上刺刀！上刺刀！排拒马阵！”清军火枪手马上将明晃晃的刺刀上到枪尖之上，前排火枪手蹲下，火枪抵在地上，第二排在第一排的人缝间蹲下，也是火枪抵在地上，第三排枪尖平举，第四排高举，每排士兵相互挤拢，互相撑抵住，准备抵挡骑兵的冲击力，整个阵形好像一只刺猬一般，最后一排仍是不断有火枪手开枪。
太平军骑兵冲到跟前，想不到面对的是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刺刀阵，有收势不及冲到了刺刀上被活活刺死的。而布阵的火枪手也有不少被战马巨大的冲力冲倒，被马活活踩死的。一时间火枪队阵型前一阵血雾笼罩，惨叫声四起。火枪手人多，抵挡住骑兵的冲锋之后，刺刀纷纷刺出，后阵的火枪手也是不住的开枪，可怜太平军剩余的数百名骑兵，厮杀一阵，就都倒在了刺刀和火枪之下。火枪手也是有两百余人伤亡，但阵型不乱，他们将伤亡的同伴拖到阵型中央，有军医上前施救，空缺的位置后面的兵士马上补了上去。太平军骑兵如此从几个方向冲突数次，都没有成功，损失数千骑兵之后，只得后撤回去。
如此厮杀数个时辰，正午时候，一缕阳关忽然从云层中照射下来，太阳出来了，大雾开始迅速消散。石达开得知骑兵绕道突袭也没有冲破敌军的炮阵，他抬头看着这缕阳光，长叹一声：“大雾已散，清妖的火器威力将大增，难道天意让庐州不能陷落么？这场大雾要是再能长久一点，庐州城必破！”他摇摇头吩咐身边的传令兵让各部继续坚守，事到如今只能继续拼下去，希望能在荣禄部清军冲破阻击阵地之前，胡以晃能够攻破庐州。
击溃了太平军骑兵的突袭，天色又放晴，视距良好之下，荣禄让所有火炮朝着太平军二线营垒轰击，首先清除太平军的火炮。太平军火炮多是老旧的火炮，威力不如荣禄部清军的新式火炮，加上炮手的素质不在一个档次上，太平军的火炮很快被压制了下去。跟着清军炮火开始轰击营垒木栅、土墙，细细的将营垒前的障碍物都犁了一遍。跟着清军号角吹响，清军诸部一起冲上去，和剩余的太平军厮杀在一起。
不远处石达开看了荣禄火炮的运用，深深叹了口气，开始深思火炮的威力，自己虽然兵马多，一早就开始攻打庐州，但都是苦于无法压制清军的火炮，开战后被荣禄一直以火炮压制，硬是一点一点的将局面板了过去。而且看荣禄部兵马火枪手和火炮之间配合娴熟，显然是操练已久了，心中暗暗担忧，倘若各部清军都有如此实力，天国之梦只怕真的只是一场梦而已。他打定主意，也要开始建立太平军自己的纯火器部队。眼看清军在火炮、火枪掩护之下，即将冲破营垒，石达开命胡以晃部收兵，以免突入城墙缺口的太平军反被人包了饺子。
太平军中响起了收兵的号角声，传令兵令旗打出，突入水西门城墙缺口的太平军不甘心的缓缓后撤回来，和曾天养部一起且战且退，最终撤回了水西门另一侧的太平军营垒。
荣禄也不追赶号令清军诸部就在水西门缺口外围扎营，和原本的营垒连成一线。从天不亮开始奋战，如今已经是天色渐暮，水西门外遍地尸体，伤重未死的太平军将士都被清军补上一刀，让他们尽早结束痛苦。不少没来得及撤走的太平军将士，也投降了不少，荣禄吩咐不可加害，都收入营中看押。
安排李鸿章代自己照看诸部扎营、打扫战场之后，荣禄带着亲卫从缺口处走了上去，只见缺口处太平军将士尸积如山，几乎无法下脚，走进城内，只见城内缺口内侧，更是一片尸山血海，江忠源和宋东宇两人靠在不远处的残垣断壁之上抽着烟，衣甲残破，上面满是鲜血，想来城内也是恶战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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