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粮食棉衣
“沟深垒高不得以为固，车坚兵利不得以为威，士有勇力而不得以为强。”——《孙膑兵法》
闻得清军中居然有使者过来，李开芳大为惊讶，自交战以来，清军和太平军从未互通过使者，这会儿怎么会有清军使者到来？山西团练的使者？李开芳深夜升帐，手下军帅、师帅分列两班，帐下牌刀手手执长刀恶狠狠的看着走进营帐的三名清军武官，手中长刀森森，随时可能一声令下，便乱刀剁下。
清军三名武官怡然不惧，看都不看身边的大刀阵，来到营帐门口，被李开芳亲卫拦住，喝道：“妖官止步，交出兵器。”三名武官中，当先一人是参将服饰，蓝宝石顶戴，九蟒五爪袍，胸口豹子补服，面色微黑，脸上细细点点的满是些伤痕，到像是被火枪喷出的铁砂打的。听了那亲卫的呼喝，他身后两名随从立时想要发作，却他拦了下来，拍了拍身上笑道：“我们身上已经没有兵器了，不信自己来搜。”
那太平军亲卫可不客气，马上上前将三人仔细搜查了一番，一边搜一边骂道：“妖官、狗鞑子！”
那清军参将微微一笑说道：“可以进去了吗？”那亲卫哼了一声道：“滚进去。”那参将回头说道：“我也恨鞑子和狗官。”说罢走进营帐去了，那亲卫惊呆了，惊奇的问身边另一名亲卫道：“你听到了吗？那清妖说他也恨鞑子和狗官。”另一名亲卫也是愣愣的说道：“这妖官怕是吓傻了吧。”
营帐内，李开芳在主位上座了，两边站了十余名太平军将官，都是恶狠狠的瞪着清军三人走上前来。李开芳手中拿着一柄长剑把玩着，见到清军三人走来，冷冷的笑道：“真是有胆量敢到我这里来？跪下说话！”两边的太平军将官一起怒喝道：“跪下说话！”
那清军参将也是冷冷的笑道：“两军交战，各为其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今日来就抱了必死的决心了，倘若李将军以礼待之，说完话、办完事，咱们各走各的。要是想要羞辱我等，三尺之内，我拼死也会取你的首级。”
李开芳哦了一声，冷笑道：“你有这个本事么？”那清军参将眼光中充满杀意，冷声说道：“不信可以试试！”一股杀意从三人身上散发出来，但是让身边的一众太平军将领吃了一惊。三人身上的气势，是要出生入死的老兵才能有的，当下众将都各自按着剑柄、刀柄，暗暗戒备。
营帐内一时间气氛紧张了起来，李开芳站起身笑道：“好个妖官，想不到清妖中也有你这等人物。想要不跪也罢，和我手下军帅杨吉金放单，要是能胜的过他，本丞相可以免你不跪！”
军帅杨吉金算是太平军中武艺高强之人，当下走上前来，冷声说道：“妖官看打！”说罢很是干脆的一个黑虎掏心直取那参将心口。那参将冷笑一声上步格挡，出手如电跟着一个反身背摔，将杨吉金重重的摔倒在地，跟着膝盖顶在杨吉金胸口，提起拳头呼的一声就打了下去。
众太平军将官一起惊呼，那参将拳到杨吉金面门却戛然而止，拳风大得吓人，但杨吉金却是眼睛都没眨一下。那参将站起身伸出手去，示意要拉杨吉金起来，杨吉金微一迟疑，伸出手去，借力站起身来。
看着那脸上满是疤痕的参将，杨吉金沉声说道：“你的这些套路却是什么拳术？倒是很实用。”
那参将说道：“我也是出其不意才能击倒你的。”杨吉金说道：“要是在阵仗之上，我是不是已经死了？”那参将微微一笑说道：“那倒是未必。”
杨吉金转身向李开芳抱拳说道：“李丞相，小将斗不过他，还请责罚。”
李开芳摆摆手说道：“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不用介怀。”杨吉金回到位置上，李开芳看着那参将问道：“挺能打的，难怪说三尺之内能取我首级。叫什么？来做什么？”
那参将抱拳说道：“山西团练参将赵甘南，来和李将军做个交易。”
李开芳哦了一声，冷笑道：“做什么交易？”赵甘南说道：“粮食和棉衣。”
李开芳眼光一亮，问道：“你们想要什么？”
赵甘南说道：“不要什么。”
李开芳有些不相信，冷笑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们山西团练会巴巴的给我们送粮食和棉衣？”
赵甘南说道：“前些时候我们在山西等你们，要是你们敢进入山西，我们山西团练是不会客气的，毕竟我们是山西父老乡亲出钱养着的。如今你们没有进入山西，而是到了这里，我们敬重你们是热血汉子，能送些粮食和棉衣已经是我们唯一能做的，所以不必怀疑。载着粮食和棉衣的车已经在运河边上候着，不放心的话，可以分次靠近。今夜我们能将粮食和棉衣送来，是因为白日里胜保大败，今夜封锁不严，我们才能过来的。过了今夜也许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李开芳看着赵甘南良久，忽然问道：“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众将听了赵甘南的话，都觉得可以一试，也不怕他能做出什么怪来。而李开芳不赶紧拿主意，反而去问他脸上的伤痕是怎么来的，真是奇怪。
只听赵甘南笑道：“保护咱们晋商商道，在北边和罗刹老毛子干了几仗，毛子兵的火铳打的。”
李开芳竖起大拇指说道：“好，且信你一次，让你的手下回去告诉车队，每次来五辆大车，你留下来。”
赵甘南点点头说道：“我们会不停的运送，能送多少是多少，天快亮的时候，我们就会撤走，望李将军见谅。”
李开芳微微一笑说道：“这是天大的好事，能有就不错了。”
当下众人出了营帐，来到木城城门口，赵甘南手下随从两人飞快的回去报信，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五辆大车到来，太平军将士一拥而上，将上面的粮食包扛了下来，打开检视，都是上好的米面。李开芳大喜，太平军中最缺的就是粮食和棉衣，当下催促大车转回去催运。
运了一个时辰，从开始的五辆，增加到了十辆，李开芳等将领看得喜上眉梢，比白天打了胜战还要高兴，和赵甘南又亲近了几分。一群人站在城门口看着车辆不停的运送，一边闲聊起来。
李开芳看着赵甘南问道：“赵老弟，这些粮食和棉衣是你自己冒险送来的，还是有上官的命令？”
赵甘南说道：“这是我们山西团练自己的粮草和辎重，傍晚运到，得了我们团练总兵秦总兵和何副总兵将领，明我送些过来，但不能被其他清军发现的。”
李开芳点头说道：“这个我知道，我还是纳闷，你们怎么会如此大方？还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干这个没有好处的事来？”
赵甘南笑了笑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上官如此安排，我就如此行事。我们山西团练在运河西岸驻守，如无必要，不会主动攻打，请贵军避忌些。”
李开芳拍了拍赵甘南的肩头说道：“赵老弟回去和你们秦总兵说说，要不和我们一起干，我在天王面前保举他做丞相，比在清妖手下受那些鸟气好。”
赵甘南摇摇头说道：“对不住李将军，我们是信菩萨的。”此言一出，四周的太平军将官眼中都是一阵失望之色，想来沿途也有这样的情况，不少反清的帮派都是因为这个原因，没有参加太平军。
李开芳叹了口气，说道：“那也不强人所难了，日后我们看到山西团练旗号不会主动攻击的。”
赵甘南点头说道：“秦总兵也是这个意思。我观将军这座木城的布置，也很是得了守御的要旨，不过需提防胜保派人掘河堤放水灌城。”
李开芳愣了一下，说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胜保白日到子牙河可能就是观看水势的。赵老弟看来也是员有勇有谋的良将，还好不用和你们为敌。”
赵甘南微微一笑，说道：“我们现在是朋友，不过终究是理念不同，难保将来不会和贵军开战的。”
李开芳神色有些寞落，拉着赵甘南走到一边，低声问道：“你们很痛恨我们天国的教义吗？”
赵甘南摇摇头说道：“你们信仰什么我们不会管，也管不了，但是你们不能强迫别人和你们信仰一样。咱们拜菩萨、道君和孔圣从祖辈就开始了。你们到来之后，却要强迫百姓和你们信仰一致，这和清军入关时候，强迫我们汉人剃发易服有什么区别？”
李开芳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赵甘南继续说道：“沧州的事，我们也听说了，那些回人和你们拼命，就是怕你们入城后会强迫他们改信你们的教义，所以奋起反抗。我们也痛恨清廷，但更痛恨你们强迫大家改变信仰。”
李开芳听了久久不语，叹了口气说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如此搬运了一夜，太平军又得到了可供剩下的三万大军食用一个月的粮食，和一万余件棉衣，总算是解了些燃眉之急。天色快要大明之时，赵甘南跟着最后一趟粮车回去，李开芳带着众将送到木城门口。临别时，赵甘南抱拳说道：“各位不用送了，日后若是走投无路，告诉手下的兄弟们可向我们山西团练投降，我们必不会妄杀一人的，其他清军我等可就不敢保证了。”说罢转身去了。
李开芳等人回木城之后，仔细检视了粮食，都是没有问题的，也先煮了些试吃，也都是没有毒的，棉衣也是没有什么古怪，让太平军众将都是纷纷猜测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而李开芳却是独自一人在营帐中，看着十大天条，脑中盘旋这赵甘南的话，怔怔的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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