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猜测意图
林则徐看看堂上除了沈葆桢，已经没有了其他人，忽然看着邓廷桢说道：“维周兄，听说过四六之争吗？”
邓廷桢爬满皱纹的脸上，眉头一皱，显得皱纹更深了，凝目看着林则徐说道：“少穆，你不是最讨厌这些事情了吗？怎么忽然提起？”
林则徐低声说道：“乔家商号在资助四阿哥。”
邓廷桢吃了一惊说道：“你哪来的消息？”
林则徐摇摇头说道：“乔家商号的二号人物秦穆严在回疆见到老夫，隐晦的和老夫提过此事。”
邓廷桢沉吟道：“少穆此时有些蹊跷，他为什么要和你提这个？是四阿哥授意的，还是他自作主张？”
林则徐缓缓说道：“这秦穆严年不过十八，为人倒很是大度，行事果断，见识不凡。看他小小年纪有此本事，我曾经劝他弃商从官，必定前途无量，可被他一句人各有志，卡的死死的，反倒是他劝老夫说，如果老夫还想回朝廷，他倒是可以帮老夫在朝中活动活动。老夫当即就拒绝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朝廷若是因为有人受了贿赂，帮老夫脱罪，那老夫是坚决不会同意的。他看我说得坚决就没再提此事，跟着他又问老夫觉得四阿哥为人怎么样。老夫说从没见过，不好评价。后来乔家商号总是在老夫为民兴修水利、安民开荒，最需要银子的时候出现，帮助老夫渡过难关，否则靠着布彦泰大人和老夫手中的银子，要做完那些事是万难的。”
邓廷桢捋了捋胡须，眯着眼说道：“乔家商号在回疆不曾获利半分，那他们商号图什么？真是为了换取行善的名号？”
林则徐点头道：“老夫也以为是如此，可也总觉得不对劲。”
邓廷桢哈哈笑道：“少穆，你是当局者迷呀，乔家商号所产货品多是奢侈之物，回疆穷苦，他能赚多少银子？他在回疆大有善名有何用？”
林则徐紧锁眉头说道：“那他们是为了什么？”
邓廷桢看着林则徐一字一句的说道：“乔家商号是冲着你而来。”
林则徐不解的摇摇头。邓廷桢微微一笑说道：“少穆，老夫估计，你被四阿哥看中了，示好于你，助你做出政绩，为你回京做些铺垫，所以指使乔家商号资助于你，否则乔家商号跑那么老远去行善所谓何来？”
林则徐愣住了，邓廷桢接着说道：“听闻四阿哥很是痛恨穆章阿，对你倒是推崇备至，而且穆章阿一党支持的是六阿哥，四阿哥更需要有你这样一位德高望重，才智兼备的人物与之抗衡才行，他那边缺少这样的一个人。”
林则徐喃喃说道：“难道老夫还是逃不过这权位之争。”
邓廷桢叹道：“人在朝堂，身不由己，少穆这是机会，成了流芳百世，败了遗臭万年，如何取舍你自己决定吧。”他顿了顿又笑道：“不过知道了这层关系，老夫料想，就算你不写信给乔致庸，他也会派人巴巴的过来助你的，老夫倒是放下块心头大石了。”
林则徐沉吟着没有说话，沈葆桢却插口说道：“邓伯父，岳父大人要是再接受乔家商号的资助，岂不是又向四阿哥那边靠了吗？”
邓廷桢还没回答，林则徐却缓缓说道：“只要能缓解陕甘危机，林某一人声名有何足惜？若陕甘一乱，兵连祸结，不知死伤多少百姓，四阿哥能助老夫平定陕甘，足见他小小年纪已经心怀家国，不管他是不是为了老夫，还是为了百姓，老夫决定先联合四阿哥，安抚陕甘，还是先顾百姓，再顾自己吧。”
沈葆桢看着林则徐如此说，心中崇敬之情油然而生，但想到林则徐口中提到的乔家商号秦穆严年不过十八岁，却已经是偌大的乔家商号的二号人物，但想自己已经二十六岁了，却还在为考取科举而努力，不禁好胜心起，想会会这秦穆严，看看到底是何等人物。
这个时候，忽听门房小厮在堂外禀报道：“启禀大老爷，府外来了几个自称是乔家商号的人。”
林则徐和邓廷桢对望一眼，心中都是暗道来的好快，林则徐问道：“来的人可报上姓名？”
那小厮回话道：“来的人自称是乔致庸。”
此言一出，林则徐站了起来，惊讶的说道：“想不到乔家家主亲自来了，快请。”
邓廷桢捋着胡须说道：“老夫也是久闻这亮财主的大名，没想到他能亲自到访。”
林则徐笑道：“我虽然和乔家商号打过多次交道，也是第一次见他呢。”
沈葆桢心中暗想，这乔致庸更是的林、邓二人推崇，想象之中，这人定是四、五十岁的中年温厚之人，偌大的家业，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建起的。
须臾，只见门房小厮引着六个人走了过来，来到堂前，其中四个却留在堂下等候，看样子像是仆从跟班的，而上得堂来的两人，其中一人二十五、六岁和自己年岁相仿，剑眉星目，器宇轩昂，态度雍容，一身青色裘皮大氅，更显得气度不凡，而另一人却才十八、九岁的样子，眉清目秀，下巴略尖，脸上满是青涩的稚嫩，但神色之间却是显得从容骄傲。却没一个年纪和想象中的乔致庸年纪相仿的。沈葆桢正在惊异之间，只听那年纪稍长的人抱拳说道：“在下山西乔致庸见过两位大人。”而另一人也抱拳说道：“在下上秦秦穆严拜见两位大人。”
沈葆桢一听吃了一惊，没想到乔家商号的家主如此年轻，心中暗想难道他靠祖上留下的丰厚家产，才得到今天如此财势？
林则徐笑着扶起两人说道：“两位请起，本官多得乔家商号弗照，今日得见乔老板，真是幸会。”
乔致庸微微笑道：“林大人太客气了，乔老板什么的不敢当，林大人看得起在下，就还我的表字仲登吧。”
林则徐点点头，看着邓廷桢说道：“仲登，这位你们还没见过吧？”
秦穆严忽然插口说道：“林大人，在下猜，这位一定是邓廷桢邓大人了。”
林则徐奇道：“穆严识得邓公？”
秦穆严微微一笑说道：“在下有个习惯，和什么人打交道，都会把这人的亲朋好友先打探一遍，到时候谈起生意来自然是无往不利，孙子兵法里叫知己知彼。”
邓廷桢哈哈大笑说道：“好个秦娃子，把孙子兵法拿来做生意，难怪你们乔家商号如此红火。老夫适才听少穆夸奖你，能得少穆夸奖的人可是不多的，现在一见果然是个人物。”
沈葆桢听那秦穆严谈吐果然不凡，心中略有些气馁，却听林则徐说道：“你若是能猜到他是何人，本官才算是佩服。”沈葆桢抬头，却见林则徐是再说自己，不禁暗想，自己现在名声不显，又是才到的兰州，他若是能猜到自己才是怪了。
他哪里知道，林则徐身边早有上秦龙影卫的密探跟随，一举一动都被探听清楚了。当下秦穆严笑道：“这位兄台未穿官服却能立于府堂之上，定是两位大人其中一位的子侄或是幕僚，而看这位脸上还风尘倦容满布，定是刚刚赶路而来，想必是和林大人一起到来的，而林大人资财早已散尽，没什么银子请幕僚的，在下猜想这位兄台是林大人的子侄。”
沈葆桢吃了一惊，这人只凭看了自己一眼，就能猜得出这些，着实有些眼力。
林则徐笑道：“果然好眼力，还能说出名字吗？”
秦穆严傲然说道：“这有何难？林大人诸位公子皆供职在朝，按照吏制，却是不能跟随大人身边的，看这位兄台容貌却又和大人有几分相似，在下斗胆猜测，这位是大人的外甥兼大人二女儿林普清小姐的夫婿，沈葆桢沈公子。”
沈葆桢嘴巴长得很大，林则徐和邓廷桢也是惊得作声不得，一番分析在情在理，猜得分毫不错。半响之后，林则徐叹道：“穆严见微知著，果然是良才。”
乔致庸笑道：“两位大人也不要被他唬住了，他也是听他结拜妹子说过林大人和沈公子的事，才能猜得这么准的，否则他早就去算命看相去了。”
林则徐哑然失笑问道：“穆严的妹子？却是何人，如何识得本官和幼丹？”
秦穆严西洋镜被拆穿，却毫无愧色，笑道：“在下结拜妹子姓宋，上秦宋家人氏，她的授业师傅林大人也是认得的，她是从她师傅那里听得大人和沈公子的事迹。”
林则徐哦了一声问道：“她的师傅是谁？”
秦穆严说道：“龚自珍龚先生。”
林则徐身形一晃，叹道：“原来是定庵，只可惜他英年早逝，甚是可惜。想当初，同为宣南诗社座上客，现在却已是阴阳两世人了。”
沈葆桢问道：“岳父大人，这宣南诗社是什么诗社？”
林则徐缓缓说道：“这宣南诗社乃是，陶澍陶文毅公于嘉庆七年同科进士顾莼、夏修恕、洪介亭等人建立消寒诗社。消寒诗社后改名为宣南诗社。结社的目的在于排遣、消磨公余时间，以增进友谊。诗社成员多为忧国忧民的有为青年。宣南诗人中，有陶澍陶文毅公、贺长龄、魏源、龚自珍、周之琦、桌秉恬、张祥河等人，后来都是一代文豪或是一方总督、朝中重臣。但现在已经式微。我和定庵就是在诗社结识的。”
;
https://www.bqwxg.com/wenzhang/29/29469/1630831.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wxg.com。文学馆手机版阅读网址：wap.bqwx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