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情深是何意
h市远郊不知名的深山里，有一座巨大的古堡，它处在悬崖上背对东方，只看得见日落，看不见日出。
于束开着车停在了上锁的大门前，笨重的铁门因为狂风发出咯吱的声音，由于不见日光这一处阴冷潮湿，杂草丛生。
下车的老人头发花白，腰背挺直，眼神清冽柔和面目慈祥，整个人像散发着朦胧的光晕，自成一方小世界隔绝了喧嚣和浮躁。
温道南看着有些锈迹的大门，摸了上去眼神黯淡伤感，耳边似乎还回响着一个少女向他扑来的笑声，叹了一口气后，用力一推铁门打在石壁上发出一声闷哼。
温道南背起手：“你在这等一会，我去看看。”说完朝着许久不见人烟的古堡走去。
一路上从进古堡开始，那慈祥的面目就被蒙上了名叫悲伤怀念的雾气，走过扶梯长廊，望着展览墙上一排排形态各异的人偶，在这阴影处被打上了蛛网。
那些精致的玩偶，华丽的长裙，耀眼夺目的宝石没了主人的呵护，都被埋葬在了寂静阴冷的城堡。
温道南来到城堡最为偏僻隐秘的地下室，推开没有上锁的门，走向地底的另一个空间。
这里被引入了一条水道，顺流而下通向山的另一侧，是当古堡受到危险后用来逃生的路。
温道南推开这里的一个房间，房间内没有通电只有一些晶莹剔透的宝石从唯一的一个碗大的通风口折射外面的光。
一个长发的男人靠墙坐在地上，望着通风口。
温道南走了进去，每一次抬脚都带起许多纸屑，这些纸屑像是很久了受不得一点力，随便一点风就能让它们本就脆弱的身体分裂成更小的碎片。
“二十年了，你就这么不愿意离开这里吗？”温道南借着宝石折射的光，有些愤恨地看着坐在地上的人。
“一万颗星星没折到，还许不了愿。”这声音有些低哑。
温道南捡起一颗绿宝石狠狠砸到男人的脚边：“阿娴是回不来了，可你连上去看一眼都不愿意吗。”
听到熟悉的名字男人捂住头，有些烦躁地睁开眼睛，一对莹绿色的瞳仁冷如寒霜：“出去？她都不在了，出去还有什么意义。”
“不想出去，你连和她一起长大的房子都不上去看一眼吗，这么些年我每年都来劝你上去看看，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会发现阿娴给你留了最重要的宝物。”温道南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男人。
男人卷起一条腿胳膊懒散地搭在上面，沉思片刻冷冷道：“宝物？她最喜欢的就是漂亮的人偶了，而我最讨厌的就是她的那堆木头，有什么好看的。”
温道南看着他十分失望：“你跟阿娴分开的那年她还没死，她是第二年走的。”
男人听到这话，苍白的手指微微地动了几下，随后是更加放松的状态。
“她怀孕了。”
男人听到这话妖异漂亮的脸上满是惊恐，低哑的嗓子里发出一声声嘶吼：“为什么，为什么要保住那个孩子，她如果不要那个孩子，她能活下去的对吗？”男人瞬间意识到，温娴的死是因为那个孩子。
男人站了起来对着温道南怒吼：“为什么让她留下这个孩子，为什么！”
看见温道南沉默不愿回答，男人陷入了莫名的癫狂，失控般的发泄着他不敢相信的真相。
温道南咬破掌心，血线一根根紧紧绑住男人，他上前一步重重的一巴掌打在男人脸上。
“清醒了吗。”温道南慈祥的脸上此刻全是愤怒和失望。
男人安静了下来后，依旧是低声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啊，她不是想活的和太阳一样久吗，她不是要折一万颗星星许愿和最爱的人永远在一起吗，为什么啊？”
温道南：“建立研究所开始的几年，我太忙了除了物质上的东西，我什么都给不了她，这个地方建的偏僻我害怕她受到伤害，总骗她说漂亮的娃娃都是小精灵，会保护她每一个夜晚，所以她喜欢那些玩偶，喜欢漂亮的礼物想和那些娃娃一样做小精灵，保护我这个不合格的父亲。”
温道南想着想着眼里泛出了泪光：“7岁时照顾她的保姆对她说，只要折够一万颗星星就可以许愿，有人永远陪着她。”说到这里温道南多了几分哽咽“她不停地折，保姆怕她折够了闹腾，就每隔一段时间偷几个，一万颗零零散散折到她9岁都没有多少。后面你来了她天天拉着你做玩伴，怕你有一天也走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你来的那些年一万颗还是没折到，后来我问她怎么不折了，她说不用了，有人一直都在，愿望早就达成了。”
男人咬着牙，死死忍着不敢发出声音，怕一开口就止不住眼泪，她的一万颗早就应该折到了的，他来的时候很不喜欢那个天真的小姑娘，嫉妒她讨厌她，所以他也偷了她折的星星。
温道南叹了一口长气：“她那时候伤不重，我带她到实验室休养，可过了两个月我发现她越来越虚弱了，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她怀孕了，那个孩子在吞噬她的生命，可是因为她本就受伤了这个孩子又太强，我们谁都不敢动，只能想办法填补她的生命，后来我们想到了办法，由我来连接阿娴，毁掉她原本的生命共享我的。”
男人艰难地开口说了一句：“没用的，四个月了孩子已经有了自己的力量了，出生前即使母体死亡，她也会榨干母体的一切包括死后的躯体。”
温道南：“是啊，当我的血线连接阿娴后，那个孩子甚至在吞噬我的生命，阿娴拒绝了我们的提议，她说她想要这个孩子活下去，孕育的过程中，她几次停止呼吸又醒了过来，直到孩子出生了。”
温道南抓了一把地上的纸屑：“这个孩子出生的前两天，我们的研究员发现了关于你们家族血缘延续的秘密。再生者的力量并非来的随意，它甚至可以遗传和创造。”
听到这里男人被温道南的红线松开，两只手紧紧握住垂在身侧，带着恨意说道：“再生者的力量来源于绝望和不甘，有人发现了这个秘密，他将自己家族的亲人各个残忍的折磨，最后真的有人成为了再生者，只是这样的条件太苛刻，所以一个再生者出现等他留下血脉后，让他的孩子再次承受折磨，一代又一代延续了上百年，终于成功了地创造出了带有血缘的第三代dying，而三代过后这个再生者的孩子从母体开始孕育成型后就是dying了。”
温道南：“我妻子的死和这群人有着莫大的干系，我建立了研究所花了10年联合政府，一举毁掉了这个家族。因为曾经犯下的罪孽太过沉重，政府为了防止这个秘密暴露，杀掉了包括我研究所在内的知情人一共300多人。而我因为阿娴当时出事选择了阿娴没有去到现场，所以才苟活了下来，而这个秘密在阿娴怀孕后，探查你的过去才被再次发现。”
温道南吹走纸屑，盯着男人：“你本名似乎从未对我们提起过，那个家族复姓钟离对吗，温璃。”
男人抬起头一张和温珂同样妖艳美丽的脸上镶着一对莹绿幽深的宝石：“我是第四代，复姓钟离，没有名字。”
温璃：“我出生后，母亲耗尽生命死亡，而我那位第三代dying的父亲对此没有任何感触，他们探查不到我是否属于再生者，我成长到12岁一直没有展现出他们想要看到的力量，所以他们以为这份延续断在了第四代，再生者最多遗传到第三代。”
说到这里温璃低头讽刺的笑了：“他们觉得不能断在我这里，要让再生者的血脉重新出现，于是12岁后我也同样走上了第一代的路，这样折磨一年后，有人进来了地下室找到了我，我以为他们是来救我的，我跟着他们离开，整个家族的人都死了，只剩下我，我以为我出了地狱却没想到落入了另一个地狱。”
温璃那双绿色的眼睛盯着谁都像是被一条毒蛇缠绕住了：“美丽的，漂亮的我都讨厌，你跟人在黑市上要了我后，我以为等着我不过是换一个地狱，我都无所谓，谁知道你买下我只是为了送给温娴做玩伴。我嫉妒她，讨厌她，看着这座城堡我总是想起那些痛苦到生不如死的日子，看见她手里那些漂亮的玩偶，我都想毁掉。”
可是做不到啊！温璃强忍了许久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第一次、第一次有人给他漂亮的衣服，喂他热乎乎的牛奶，无论什么东西都会分他一半，他下不了手。
再生者力量的遗传并没有消失，他一直都是dying只是力量出现的不寻常而已，家族的折磨不会致死，被卖入黑市后作为一个极度美丽的玩偶，除了身体上的疼痛没人会舍得杀了他。
而钟离世家创造的第四代dying的力量是死亡吞噬，只有心脏停止后才能使用力量。
温娴待他那么好，在这黯淡无光的生命里，在这阴冷潮湿的城堡里，她是他的太阳。
低贱的贫民玷污了古堡里最纯洁的宝石，可宝石对他承诺等折到一万颗星星，她就许愿让最爱的贫民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商人，然后宝石就永远是他的了。
可星星还没有折够，贫民意外失了控，宝石握着刀亲手捅进了贫民的心脏，贫民害怕死后会打碎宝石，所以跳下了悬崖，醒后得知宝石依旧离开了，他想随着宝石一起跌入黑暗，可他无法死亡。
最后贫民在城堡的地下，不离开也不敢踏进，怕弄脏她的玩偶，又怕黑夜的她无人做伴，偷走了她放纸星的箱子，一颗颗打开然后重新折起，就这样箱子里原本的几千颗纸星不知道被折了多少遍，空荡荡的地下室又掉了多少颗看不见的星星。
他的太阳落下了，星星也没能点亮，黑暗依旧是黑暗，深渊里的人逃不出深渊。
回忆里：
9岁的温娴：“你好漂亮啊，你是小精灵吗，你会一直保护我吗？”
16岁的温娴：“等我折到了一万颗星星我就许愿要爸爸永远平安，还有温璃。”
20岁的温娴：“你问我为什么不折了，都有小精灵一直保护我了，愿望早就实现了。”
21岁的温娴：“温璃，你别躲着我，昨天的事应该是你负责任的，你就算长得好看，穿裙子你也是个男人。好啦好啦怕了你了，小精灵我给你折一万颗星星，让你成大富翁好不好，你出来啊！”
最后见到的温娴：“对不起小精灵，我不能让你伤到他们，等你回来我会补偿你得好不好，我发誓一定会补偿你的。”
跌下悬崖后远处的温娴：温璃，不要！
温道南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温璃跪在地上闭着眼，只见落日的风口也没了夕阳的余晖，夺目的宝石没了光的折射就和普通的石头没有任何区别，黑暗中传来一声声压抑哽咽的啜泣。
骗子，说好的补偿呢，你还我啊！
阳光照不进的深渊里，公平漫长的时间也待人格外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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