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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遗憾


峡谷一线天下,极暗。

        “大师兄,我和众人一样把你当最为亲近的师兄,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没有怨言,可是这是我自己的劫,我让我自己的哥哥代替我去死,我就应该赔他一条命。”尚品朝那个虫团走得更近。

        尚品大概是十一岁的时候终于理解了大夫人那日在花房里对尚止水说的话,他有一日心血来潮,因着父亲从边界征战回来后却没有找他而是直接往母亲的卧房走去。

        母亲和父亲大吵了一家。

        母亲大怒,拿花瓶去砸父亲,父亲也不躲,任由花瓶在额头砸出一道血口。

        母亲还是心疼父亲的,要拿帕子去擦拭他的伤口,边擦拭边垂泪。

        “你待我有几分真心,还是只是希望我给你诞下子嗣,好成全你一双璧人,好成全让你的好大儿顺利当上尚家家主?”母亲问,“到底是虚情假意一场……”

        父亲道:“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待你几分真心你感觉不到吗?也许刚一开始我怀了异心,但我如今对你的情谊天地可鉴,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都是我的孩儿。水儿懂事乖巧,品儿顽皮可爱,你要我怎么选择?”

        母亲冷笑:“你倒是贪心。”

        父亲失魂落魄离开了葳蕤园,不久就生了场大病,卧床不起,母亲出奇心狠,大夫人请了几遍都不去看望父亲。

        直到几个月后母亲自缢于葳蕤园。

        那天对尚品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春光正好,他上午和季昉练剑斗鸡,下午乘尚止水从府里事务中抽身后陪他去看鱼,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被那一席白布突然的打断。

        他哭得像条没家的小野兽,在旷野哭喊着天地间有谁来接他。

        没有谁来。

        十七岁的尚止水把他踩在脚下,尚品才发现这个事实。

        比试前,尚止水提前和他说好了,一定会让他赢得比试,他最是书生气质对舞剑并无兴趣,反倒是尚品虽然平时练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是是公认的修仙奇才。

        比试失败之后尚品活得很艰难,但有似乎是爱慕他的小婢女每日为他送饭不至于饿肚子,也有一个在土地庙硬要收他为徒的便宜师傅的乞丐老头,还有季昉隔三岔五的骚扰他。

        白天他和季昉斗自己的师傅老头,夜里他就继续混迹夜市勾栏酒肆。

        倒没时间去想有关尚止水的事情。

        十五岁的时候,尚品单挑尚止水,用一节竹棍打败了尚止水。

        那时候天阙派正好开放了人间的选拔,尚品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为当之无愧的,尚家唯一的上山者,尚品花了好几年才从一个独自舔舐伤口的幼狼恢复成肆意少年的模样。

        “我亲眼看着他一步步谋划,把自己推入会把他啃得寸骨不留的深渊,”尚品对叶圣俞道。

        他都知道的,府里的小婢女如果没有尚止水的授意,怎么可能总是拿到盛宴上最费精力制作的佳肴,那些廉价的爱意怎么可能支撑着石榴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还知道那个乞丐一样的师傅也是尚止水授意来教他的,乞丐虽然努力掩饰,但是使的剑式还是与尚止水三分相像。

        尚止水一开始就为他谋划好了未来的路。

        自他知道父亲为了履行诺言而打算把自己的亲生孩子送给边界后,他就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尚止水的替死鬼,他活得越来越混账想跟大家说:“看看我啊,我是一个你们想象得完全不一样的人。”

        那个愚蠢可笑的表演居然也骗过了尚止水,让他真的以为尚品完全的被蒙在鼓里,费尽脑汁的做了一回恶人,想让自己蠢笨的弟弟长出羽翅来。

        然后在比试之后,尚品上山之后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来。

        可是,哥哥,恶人不应该露出破绽。

        “该死的是我,我明明所有都知道,我知道的,却因为害怕而装聋作哑……”尚品喃喃自语,捂着在他感受里早已空无一物的心脏,他眼眶通红,大颗大颗的眼泪掉落,粘上了脸上的血污仿佛泣血了般,“我一直一直很后悔,现在哥哥他来找我了……”

        叶圣俞看着自己蠢笨的师弟失魂落魄慢慢走向那个虫团,叹了口气,收回剑。

        “不去把那虫团打散吗?或者把那小子打昏?”冗月问。

        “回去以后定要罚尚品抄五百遍派规,”叶圣俞沉吟道,然后摇摇头,“他太傲慢了。”

        派规共一千三百条,抄五百遍手还能要吗,况且尚品这样下去还不晓得能不能回天阙派呢,不过众人因为相信叶圣俞的判断倒也没说什么。

        “如尚品所说,他面前所站虫团应该就是他哥哥尚止水所化,听尚品讲他与尚止水的故事少说也有一炷香时间,那虫团根本没有想要攻击我们的迹象,不攻击尚品说得过去,可不攻击我们却说不过去了,除非这些虫子与你们之前所遇不同,这些虫子没有害人意思。”

        “听你们之前所说,尚品二人失联是因为遇到了花街游行,游行若不为伤人,那只能是为引人注目,引人注目是为何?虫子想告诉我们讯息,大概率是为我们引路,尚品的傲慢之处就在于,他的哥哥生前为保护他而死,那么就算变成虫子也不会有害他的念头,他把人和人生都想得太坏。”

        “像尚止水那般心思缜密之人,断然不会坐以待毙,任由父亲曾经的诺言把自己的性命交付出去,在此之前,尚止水一定做过十分努力,努力一定失败了,所以他才会想着,把讯息传出去。”

        “我看这些虫子并无太大神智,估计尚止水的意识已经被消磨得只剩一些,他大概不知道眼前之人会是尚品吧……”叶圣俞结束了他一连串的总结,浅笑了一下。

        “接上季昉,我们去追上尚品。”

        众人听他的话后精神大振,冗月和罗弥架起季昉后就赶紧跟上叶圣俞。

        他们和叶圣俞相见也是赶巧,冗月接收到江苇尘的信号后就朝派中发了信号,还用符鸟简单交代了一切,叶圣俞很快就回了讯息——实际上他正因派中琐事而苦闷,正巧处外务转换心情,所以没等后续派里人跟上,就直接自己和冗月他们汇合了。

        那虫团果然如叶圣俞所说是为引路,尚品一靠近他,就开始往里飞去,带着他们弯弯绕绕到峡谷内侧的洞穴,正好看见一个白衣少女背对着他们,凝望着脚下的巨大洞穴。

        “江苇尘?”叶圣俞道。

        江苇尘回过脸来,道:“荣渊已经在下面了。”

        虫团不及众人反应俯冲下去,尚品跟着狂奔就要和虫子们一道冲下洞穴,边冲边道:“三年前赢的人是你才对,该死的人是我!”

        在他前面的江苇尘面不改色,提起身边的木棍,待尚品跑过至她旁边时,使出一手“简字蝶”,正中尚品脖子上的某处穴道,尚品应声而落。

        她出手太快,又太没有预兆,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那是广璃教的“逍遥”还以为是别的什么招式,正奇怪呢,只听江苇尘道:“他也是那个将军的的孩子吗?都是祭品还需要选拔?”她一阵恍惚,想来她一向惜命,竟不知道世间还有人赶着去死还攀比输赢的。

        叶圣俞一眼看出她使的剑法,不由惊叹她几步速度和反应的迅速,明明上山时还是个只知道抱地滚的英雄人物,如今却可以脱开招式直接使出神入化的剑法了——他不知道的是江苇尘严格按照荣渊的指导只练习了一招……

        好像江苇尘就有这样的天赋,在手无寸铁的雪原她可以从零开始学习制符,体术无基础的情况下,你教她一套剑法她可以使得像模像样,甚至在没有晚饭的深夜里用手边可用的食材,煮一锅咸香适度,熨帖温软的咸蛋黄粥来……

        叶圣俞一向食欲淡薄,想起那粥来却饿了……

        他咳了一声,道:“是他呆蠢,血脉相连下的选择哪里是靠输赢来衡量的,你在这里又是发生了什么?”

        江苇尘将她与荣渊的遭遇大致说了,与叶圣俞等人一整合,就拼凑出当时尚家的情况来。

        和当年风雨擦肩而过,却毫无反应的季昉一脸无辜。

        “啥?尚品当年这么惨吗?”

        他还以为自己的同伴,是路边英雄好汉莫欺少年穷贴画的翻版,没想到是苦情剧主角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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