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是夜，孟婆屋内。
阎王抱住洗漱完毕的孟婆，朝里屋走去，刚将她放在床上，沉下身，迫不及待要吻住面前这双诱人的粉唇。
孟婆迅速伸手捂住他脸，嗔骂一声：“冤鬼，今天老娘累死了！”便推开他，往床里一滚，侧身躺下。
阎王靠在她身后，抬手揉揉她额头，一边道：“劝你将熬汤的任务交给莫虚，你却不愿，非得亲力亲为。这两日凡间战乱，死者剧增，你必定劳累。”
“就因魂魄骤然增多，莫虚才刚接手，做事尚不够利索，我若不帮忙，奈何桥就得被挤塌。”孟婆头也没回。
“是是是。”阎王忍不住嘀咕：“累坏你，我心疼。”
孟婆听见‘心疼’二字，忽的睁开眼，疲倦的面容掩不住眼底刹那浮现的愠色。
心疼……她暗暗讥讽：你向来无心，何来心疼。
屋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阎王却见不得她沉默，又说起姚沐婵：“上次让你考虑的事，你可有意见？”
孟婆对姚沐婵格外上心，提及就回：“黑无常敦厚正直，修为也不低，将来许是个好夫君，但不知他和沐婵能否瞧对眼，就看你这边怎么安排。”
阎王点点头，道：“明日我会寻理由将她升为鬼差，安排到黑无常手下办事，希望能与她成一桩美事。”
原来这两人想法子暗地里撮合姚沐婵和黑无常。
黑无常的官位虽不高，资历却不低，还是难得的鬼修成仙。孟婆自知没法庇护她一辈子，而对于修为尚浅的姚沐婵而言，他也的确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这个想法，最初是阎王提起的。
当初他在地府物色人选，思来想去，唯一能让孟婆满意的只有黑无常。
阎王如此急切的要将姚沐婵嫁出去，全是因为私心。唯有如此，孟婆的心思才能放在他身上。
他从孟婆身后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算盘打得极好。
原本得到许诺，完成任务便可升为玄冥宫鬼官的姚沐婵，却被阎王安排去黑无常那儿当个渡官。
往好听了说，是鬼差的头头，转正之后能管六个鬼差。
说白了，她也是个鬼差。
纵然只是升为个芝麻小官，姚沐婵也心满意足。毕竟阎王没再提及要她去天庭与狱神认错，也没罚她，哪里还敢提要求。
她就当做那天仙会什么事也没发生，如今安心本分做好自己的事。
“虽说你现在只是黑无常的手下，只要你做得好，攒得功劳多，下一步就能升为万事官，只比黑无常低一个官阶。”孟婆苦口婆心的劝，生怕她不愿跟着黑无常。
姚沐婵扯着嘴角：“这饼画过一次就行，以后别再给我画了，我还是脚踏实地的干事吧。”
别说是黑无常的手下，现在就是让她去奈何桥上当值做护卫，她也愿意。毕竟眼下得保住一份差事，才有当大官的机会。
跟着黑无常，虽说会比昔日忙碌些，但能时不时去凡间转悠，倒比整天待在酆都城要强。
一个月捻指而过。
在地府跟着黑无常埋头苦学多日，姚沐婵终于迎来她的第一个任务——领魂。
若有凡人执念太深，死后魂魄迟迟不愿离体，这便需要鬼差特意去引导那些魂魄安然离开肉身。
如若领魂失败，就得用到勾魂的法器强行将魂魄勾出来。这会导致他们拼命抵抗，如若往生魂戾气太重，恐会变成厉鬼、恶鬼，不仅会伤及凡人，还不利于轮回。
姚沐婵已经学习了领魂的口诀和咒法，如今正是实践之时。
这日，黑无常交代一员经验丰富的鬼差西尽阳，带着姚沐婵去凡间领魂。
此次领的魂魄是一位因丈夫失踪多年，郁郁而终的女子。
女子执意不肯离开肉身，想继续留在家中等待。好在她心地纯良，性子温和，只听姚沐婵劝导片刻，便断了念头，决定去地府投胎转世。
就在西尽阳刚将锁魂链套在女子的手腕，侧方突然窜出一只凶狠的厉鬼。他伸出血淋淋的利爪，想要抢夺女子的魂魄。
姚沐婵迅速将女子拽过来，护在身后。一旁的西尽阳连忙拿出勾魂镰，架住厉鬼的手。
厉鬼碰不得勾魂镰，惨叫一声，立马退开两步。
姚沐婵曾在凡间对付过厉鬼，便叫西尽阳守好女魂，她欲念咒。
怎料厉鬼早有准备，猛地抛出满手的白色棉絮状物体。
“尸毒蛊！”西尽阳面色大变，急忙将女魂护在身下。
姚沐婵果断捻诀设下屏障，挡住尸毒蛊。但因她急于要护住身旁的西尽阳，还是被两只蛊钻了空，飞入她眼中。
“啊！！”姚沐婵顿觉双眼好似被刀割，捂着眼睛，痛得跪下来。
厉鬼趁机要出手，门口突然闪进一道身影，飞身将厉鬼踢在墙上。
西尽阳赶紧蹲在姚沐婵身旁：“我看看你眼睛。”
只能痛觉消散，姚沐婵才放下手，缓缓睁开眼。怎料面前一片昏暗，好似瞎了眼。
西尽阳见她双眼充血，尸毒蛊还攀在眼珠上，道：“得赶紧回地府，让无常大人帮你取出这蛊，否则它会把你的眼珠吃掉！”
姚沐婵吓得浑身一个寒颤，忽闻厉鬼几声惨叫，问道：“谁来帮忙了？熟人吗？”
“算熟吧。”西尽阳道：“那是狱神”
姚沐婵听见这两个字，又一激灵，紧张的抓住他手臂。
“狱神的神兽，英招。”西尽阳续上方才断了一刹的话。
姚沐婵松口气，幸好不是狱神。
就听西尽阳突然兴奋：“狱神也来了！”
“”不能一次性说完吗！
沐婵脑筋一动，忙将两手贴在地面，使劲蹭着地上的灰土，再不断往脸上抹。
虽说她如今的模样与木莲不一样，但细看还是瞧得出几分相似。加之狱神一双锐眼洞察秋毫，难保他不会起疑。
这才急急要弄花脸，隐藏自己的样子。
西尽阳见她举止怪异，属实不理解：难不成尸毒蛊还伤及她脑子？
他抓住姚沐婵的手腕，阻止道：“你先冷静些，等他们收拾厉鬼，就请狱神帮你取出尸毒蛊，他一定有办法。”
姚沐婵抬起头，却问：“你还认得出我的模样吗？”
她问得莫名其妙，西尽阳越发怀疑她脑子变得不正常，回道：“只不过添了些土灰，还是看得出样子。”
姚沐婵眼看没法掩藏面容，便叫他：“趁厉鬼受制，咱们带上女魂，赶紧回地府吧。”
“再等会儿。”西尽阳小声道：“狱神现身，依照礼数，咱们得拜拜，何况他们救了咱，于情于理也得道谢。”
刚才还恨不能马上赶回地府，要黑无常帮她取出尸毒蛊，否则眼珠子不保。这会儿看见个官大的，就想着拜个礼先
姚沐婵咬牙：“再不走，我眼珠子不保。”
“我看你眼里只有两条蛊虫，一时半会还保得住。”西尽阳这会儿稳得很。
一个急得要走，一个崇敬的看着出现在门口的狱神。
两人还在拉拉扯扯。
那头的厉鬼已无计可施，被变化真身的英招一口咬住脖子，吓得不敢动弹。
狱神这才步入屋中，有意无意往角落瞟了眼。此刻西尽阳和姚沐婵正蹲在桌旁，屋内烛灯尚明，即便隔着些距离，走进屋后也该瞧得见。
但他的目光一瞬也没驻留，仿佛什么也没瞧见，顺势一转，落在英招口中叼着的厉鬼身上。
厉鬼的脖子被咬断一半，疼得他呲牙咧嘴，无力的挂在英招的獠牙上。
狱神漠然看着正颤抖的厉鬼，问道：“你打算将往生魂掳去哪里？”
“没打算掳去哪里，只打算吸干魂魄，助我修炼。”厉鬼回道。
世间飘荡的孤魂野鬼，的确可以通过吞噬其他魂魄而进行修炼，也是鬼修的一类，只不过是最为凶残的一类。
用此法修炼的鬼，基本都是生前作恶多端的厉鬼和恶鬼。
他说得听似有理，狱神却不以为然。
又问：“你们通常只敢偷偷食魂，近年却屡屡冒险从鬼差的手中抢夺往生魂，且是阴年阴月出生的魂魄，你还不打算交代？”
厉鬼一愣，箝口不说。
狱神没再问，抬手果断在厉鬼心口画了道符。那厉鬼浑身猛的一颤，心间的符倏然冒出红色的火焰。
“啊！！”厉鬼凄厉的喊叫。
英招将头一甩，把他扔去地上。
火焰自厉鬼的胸口扩散，很快胸膛被烧穿个窟窿，火焰还在继续往四周蔓延。
狱神面无情绪的看着地上打滚的厉鬼。只要他不开口回话，这噬鬼火便不会熄灭，直至将他焚灭殆尽。
厉鬼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唬得角落的西尽阳立马扭过头，缩回桌旁。
黑白无常审讯的手段，他都见识过，这还是头一回亲眼看见狱神逼供。
没想到这么彪悍
被唬住的不止西尽阳，还有一旁的姚沐婵。
听着厉鬼一声比一声惨烈的嘶吼，她止不住的想：要是狱神某天查出我的身份，知道是我挑了他腰封，不会也是这等下场吧？
她越想越心慌，厉鬼的叫声就像根绳索，将她脖子越缚越紧。
气都快喘不匀
西尽阳正抬袖擦去额头的冷汗，不经意瞥一眼姚沐婵
好家伙，她脸上的汗也不少，加之脸颊蹭了些尘土，汗水在土灰上蜿蜒淌下。
这模样，惊悚得比鬼还像鬼。
恰时，厉鬼的声音戛然而止。
西尽阳缓缓转过身，前方哪里还有什么厉鬼，想必已被烧得魂飞魄散。
他咽了咽喉头，小声与姚沐婵道：“厉鬼死了，咱们去和狱神行个礼吧。”
说着，抓住她手腕就要起身。
姚沐婵死死跪在地上，身子顿似有千斤重，西尽阳如何也拽不动。
二人闹出的动静在安静屋里属实不小，狱神和英招皆往前方桌子下看去。
英招一开始就知道他们在那，便道：“我冲进来时，厉鬼正与那两个鬼差缠斗。”
耳尖的姚沐婵听到两人临近的脚步声……
一旁的西尽阳拽不动她，只能先松手，一手拎着扣住女魂的锁魂链，起身行礼：“多谢狱神相助。”
狱神微颔首，视线不由落在仍跪着的姚沐婵身上。
她正背对着他们，整个人蜷成个球状，由于身子弓得太狠，从他的角度看去，甚至看不见她的脑袋。
“那位女鬼差吓得腿软了吗？”英招的语气颇有些嘲讽。
姚沐婵索性装哑巴，盼着他们赶紧走。
西尽阳倒是好心的替她解释：“这是新上任的渡官，方才为救我而被尸毒蛊伤着眼，估计身子也遭殃，没了力气，还望狱神莫要见怪。”
他话音刚落，四下陡然刮过一阵风，狱神已立在姚沐婵的身前。
她敏锐的感觉到有人靠近。
这熟悉的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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