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轻重 下
五婶儿年纪不大，和公婆一处，就拘着性子，不在公婆跟前就小性格就出来了。五婶娘家三个兄弟俩是货郎，倒是不忌讳说做生意发大财之类的，跟顾环娘倒是挺能聊得来的。顾环娘把她的泡菜发家梦说给五婶儿听，五婶不似旁的人那般，而是觉得这挺好的，完全可以试试的态度。
两人闲聊着，畅想着，好似发了大财一样，梦美得冒泡泡。是以，便有了今天五婶这耍赖卖萌求人办事儿的一出戏。
赖贺氏娘家在百里外的汝山，那地儿田土少，人都是靠山吃山，还有就是做个行脚的货郎。因着她兄弟跟五婶的二哥赖凤英关系好，才嫁到这边来的。人嘛，有着山里人的爽朗和淳朴，听了赖凤英的话，她笑嘻嘻地道：“那敢情好。我娘铁定很高兴。”
“能得不是你了。”赖凤英的娘怕自家闺女饼画得太大，骂她道，“好好的跟你家迎才打铁卖东西才是正道，天天捣鼓些有的没的，还叫这些人跟着你瞎闹，也不怕人笑话。”
“娘，你还真别说。”赖熊氏咬断棉线，笑着道，“指不定将来，咱们家要指望着英子发家致富呢。”
“就她那点小心眼，我还能不知道。撅撅屁股，我就知道她要拉啥屎。”赖凤英的娘说着这话，轻瞥了顾环娘一眼，觉着这小丫头是个心大的。她年轻的时候家贫，跟着丈夫卖货，走街串户，算是见多识广。
*******
玩了大半个下午，顾环娘和五婶赖凤英准备回家的时候，外出走货一个多月的赖三哥从外头回来了，就又留了一会儿，吃罢晚饭，由赖三哥送两人回去的。
到了顾家寨都大半夜了，还是巡庄的人给三个人开的寨子门。赖三哥明早还有事儿，不能在顾家过夜，送两人到了寨子口，嘱咐两人几句，就折身返回了。
巡庄的人都是青壮配合着，以免都是小后生，遇到事儿没什么经验。开门的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实儿，送两人回家的却是个叫顾铁柱的年轻后生。
顾铁柱家住在西头，跟顾老汉家有点远。他倒是认识顾老汉家的男人们，可顾迎才的新媳妇和顾环娘这等不爱出风头的人，他倒并不太认得。走到半道了，他才反应过来这两人的身份，拍大腿道：“哎呦，那我该叫你婶儿才是。婶儿，你家今天可是又出大事儿了。”
“咋的啦？”五婶儿赖凤英本有些困，正打着盹，听得这话立时精神了。
顾环娘原以为要么就是三婶、四婶娘家上门来闹，没想到小姑顾兰苗还搅合在里头。她跟五婶赖凤英前脚去了赖家庄，小姑顾兰苗后脚就从大姑顾兰花家回来了。
前几天，顾环娘的爹娘去大姑顾兰花家帮着出蒜，顾兰苗就跟着去玩了。两姐妹关系还不错，顾兰花还给她说了婆家，就在他们庄。顾兰苗过了秋收也该出嫁了，乘着闲时，去顾兰花家小住，也算是在婆家混个脸熟。这地儿婚嫁都这规矩，十里八庄的姑娘，像赖三嫂那样从百里外嫁来少，都是亲戚说亲戚的，提前知个根底，将来有个好歹谁也不至于不顾脸面。
顾兰苗是家中幼女，被父兄娇惯得很，人长得不错，说的婆家也算这一片的富户，性子就有点自我。她回了家，看到她四嫂韩荷花正跟四哥吵架，把碗筷摔得叮当响，又不听她娘的说，就插话，说了四嫂韩荷花几句。
这韩荷花没了孩子，本就憋着气呢，被她婆婆说，她还甩脸子呢，被一个没出嫁的小姑子说，她能给她什么脸子。人在气头上，她能有什么好话。两人就这么几言不合，开始吵嘴。顾兰苗也是个霸道惯了，吵着就要韩荷花滚，不叫她住在东院里。
好家伙，这下可就捅了蚂蜂窝了。韩荷花上面一个哥哥，有点脑子不灵光，下面两个弟弟，一个妹妹，都是她带大。她在她娘家算是实质上的老大，就因为为人太泼辣了，在他们那一片才不好说媒，熬到十七八岁才嫁给老四顾有才的。她能饶了韩荷花才怪。
她顺手摸了床头放着绣绷子朝顾兰苗扔去。两人就这么从斗嘴升级至武斗。顾婆子这个人呢，有时候有点糊涂，嘴上骂顾兰苗，拉架的时候，却拉偏架，叫顾兰苗赚了韩荷花的便宜。顾兰苗气得很，手上没轻重，有几下还掴在韩荷花的脸上。
顾有才看到了，自然也是不干的。他不好说他娘什么，就推攘了顾兰苗几下。顾兰苗被他掼在地上，嗷嗷叫着，扑上来，对着他又抓又挠又咬的，直把老四顾有才的脸都抓花了。
最后，还是老大顾为才的媳妇于秀兰听说了，带着她家老二顾遇河叫人拉开了。顾婆子瞧见外人看热闹，握着脚脖子在院子里拍着大腿，哭天骂地，只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
韩荷花心里本就不舒坦，被大嫂于秀兰用她自个孩子掉了事儿劝了几句，窝在心里的那口气，也有了发泄地儿，抱着于秀兰，哭得震天。
当女人的，那个不可怜。生儿育女，吃糠咽菜，忙家里家外，还要叫自家人欺负自家人。
而顾有才呢，听得家里女人，从他娘到媳妇，到妹妹，到自家闺女，都在那里哭，心里也是苦得很，蹲在院子里抱着头，不知道是哭还是做什么。老五顾迎才看着他四哥蹲在那里，除了揪头发，还真不知道怎么劝。他就陪他四哥蹲着，一会儿喊一声哥。
于秀兰等韩荷花哭够了，顺势劝她，多想想顾有才和她闺女，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谁个替他们知冷知热，捂嘴过日子啊。
韩荷花跟顾婆子一开始就不大搁得来，今个被顾婆子和顾兰苗欺负，就决定不在东院里住了。她哑着嗓子喊了顾有才，叫顾有才收拾收拾，回家去住。
顾婆子这才有点心虚了，要是叫外头人知道了自家媳妇坐小月子都坐不牢稳，她这老幺闺女顾兰苗名声可不大好听啊。谁个叫她一回来就跟韩荷花吵，她这个时候再骂顾兰苗都不大顶用了。
韩荷花执意要回自己家，顾有才也觉得在东院里呆着不舒服，见他媳妇愿意跟他说话了，就顺了韩荷花的意。
于秀兰虽说觉得自己劝了几句，人要回家，确实不利于家里团结，可事情到了这份上，叫人看笑话的又不是她，谁让顾婆子娘俩非要作死呢。
顾老汉极为看重顾为才两口子，顾婆子平日里也是赔着小心，今天虽然不高兴，却不敢像骂自个儿媳妇那样放肆，只甩了个冷脸，叫她等顾老汉回来，自己跟顾老汉交代都跟韩荷花说了啥，才叫韩荷花闹着走。这是要把责任推到自己头上啊，于秀兰懒得理会她，只不咸不淡地说道，她自然会跟公爹说道说道四弟妹为啥要走。她临走之前，看了没了气焰的顾兰苗一眼，冷笑道，小姑这是打算以后不受气，受了气也不打算叫几个嫂子去帮衬啊。
老二顾万才两口子出事儿的时候，一个比一个会躲清静，等事了了，却在庄子里跟着旁人议论自家兄弟的是非，叫于秀兰听到了，好生奚落了他两口子一番。
也合该顾婆子倒霉，韩荷花前脚搬回自家，先是三媳妇田春儿娘家来人，后是四媳妇韩荷花娘家来人。没了顾老汉在底下斡旋，她也不懂顾老汉的套路，就那么嘴巴一秃噜，把全部责任都推到了田家人身上。好家伙，韩荷花两个弟弟都是她带大的，跟着来的族亲也是后生居多，热血得很。他们跟田家撕掳都没撕掳，当即就动了手。
田家这次来，主要目的是劝说顾家人把田春儿接回来，次要的是给田家找个面子。不管怎么说，田家确实沾了顾家的光，有几亩地挂了人亲戚名下减免了赋税。得了的好处，而且还不是田春儿爹娘能全然把控得了的，他们自然没打算吐出来。他们也打听了，顾老汉等人去县城了，家里剩些个婆娘在，所以这次来的婆子媳妇多一些，后生偏少。
武斗上，韩家自然占了上风。嘴上功夫，田家是占了优势，可耐不住人后生不管你是男是女，长不长辈，照打不误。
亏得村老来得及时，不然，双方叫了自家村人，在顾家寨打起来，铁定酿成斗殴大事件。
最终，是村老出面叫顾婆子骂了一番，居中调停，双方等顾老汉回来后，再行解决这个问题。但是，韩家来了一趟，认定韩荷花是被顾婆子赶出了东院。田家则认为顾家这是打着放弃田春儿的主意，叫田家为这件事情负责到底。
顾铁柱废话连连地把事情大概讲了一番后，顾环娘和五婶赖凤英听得直皱眉头。五婶赖凤英在乡下长大，像这类事情也是见过的，只怕这亲戚日后不大好做了。顾环娘虽说没见过这样的事例，但是也知道这事儿绝对没那么容易善了，弄不好的话，还会出人命。
顾环娘和赖凤英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很快到了东院。顾迎才开了门，瞧见两人，问道：“咋大半夜回来了，还想着你们要住两天呢？”
赖凤英现在倒是后悔没在娘家住两天，她婆婆受了气，没地儿出，肯定找她麻烦。不过，她笑笑道：“家里离不得人，我三哥回来了，就吃罢晚饭，送我们回来的。我听说家里出事儿了？”
“你小心这些。”顾迎才看得顾环娘一眼，小声道，“你大伯娘叫他俩接过去住了。今个先在这对付一晚上，明天再说。”
https://www.bqwxg.com/wenzhang/87/87524/4666810.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wxg.com。文学馆手机版阅读网址：wap.bqwx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