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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山雨欲来


夜色幽幽,京安城华灯流转,苏府上下此刻却忧心忡忡,走路连脚步声都刻意放轻。单是苏筱竹中毒就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更别说今日发生的这些愈发措手不及!

        ”老爷您就别叹气了。再怎么叹今晚帝师也不像是会走的样子。”

        严娇兰以手撑额,身子侧倚在桐木桌边,眉头拧起,她真是不明白,一个亓墨,亓府庶女,怎么会和帝师有着旁人看不透的关系?

        今日亓墨昏倒,就韩依奔过去的速度来看,她苏府上下能被帝师放过才怪!

        “行了,亓墨的身子到底怎么回事,她不是神医吗,怎么没两下就晕倒了,你给我说清楚!”

        “老爷···”严娇兰听苏远这么问一时也不好解释,青云刺杀一事被韩依封锁了消息,因此,严娇兰也仅知道亓墨伤重,却不知因何受伤。

        她想了想才开口,“··其实我在妙春堂逼她进府时就已经受伤了,如今晕倒可怪不得我们啊,老爷!”

        苏远没好气得瞪了她一眼,又叹了口气,“如今可好,人家在我们府上病成这样,我都不知道如何去应付亓钟云那头倔驴!”

        “当务之急可不是这个!亓侍郎那算不了什么,主要是亓墨病了,那筱竹可怎么办啊!”严娇兰满心忧虑着她的儿女,没看到苏远忽然冷了下来的眼神。

        他低低冷笑,“呵呵,你倒是个好母亲,只疼亲生。”

        严娇兰闭着嘴,眉目闪过一丝不自然,只听苏远继续道,“当初要不是你,我和月娘··”

        “什么当初,什么月娘!”严娇兰一下子激动起来,拧着帕子的手拍案而起,惊得门外杵着的仆人赶忙退远三步,远离这不该入耳的是非旧事。

        “··苏远,”严娇兰抬指指着他的鼻尖,嘴角肆意嘲笑,“你这么快就忘了,是谁自己心甘情愿地说要娶我,是谁为了平步青云贬糟糠之妻为妾,是谁把你从一介布衣,穷酸破落相提拔成如今风光京安的样子!”

        严娇兰收回手,慢慢指向自己,盯着苏远想要把他盯出一个洞来,“是我,是我父亲,是广宁侯府!如今你在这跟我说什么当初,说什么月娘,都是些屁话!”她气得冒出肮脏的话语。

        “你不是很爱她吗,”严娇兰笑意扩大,厉声质问,“那当初为什么负了她一心一意的真心娶了我?我逼你了吗?···我只不过是拿高官厚禄在你面前亮了一下,我做错了什么吗?啊!”

        苏远愣愣得直视着这个妻子,浑身上下无不在颤抖,在愤怒,可渐渐地,缓缓地,他恢复了正常的呼吸,苦笑着闭上眼,严娇兰说的没错,自己能怪谁呢,斯人已逝,后悔又有什么用,归罪又有什么用?

        “··月娘的死,是难产,”严娇兰似乎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亦是平复心绪,慢慢坐回椅子上,像在开导一个孩子般沉声道,“··当年你亲眼看见,产婆也这么说,我便是寻医问药也救不了月妹妹,要怪只能怪她福薄,怪那个苏月生!”

        她语气一下子拔高,银牙紧咬,似是想到什么,苏月生,死了还阴魂不散,筱竹发疯那段时间一直叫着这个名字,搞得她也有些心绪不宁。

        提及苏月生,苏远便陷入了沉默,对这个女儿,从来都是以天煞星来看待,根本没把她当成个人,那天严娇兰对自己说,把她送给安平侯府三公子柳年清结冥婚,自己只是微微犹豫,竟然鬼使神差一般点了点头。

        “此事不必再言···”苏远有些疲惫,那张儒雅温和的文人书卷面孔如今有了官场之人的老练和沧桑。

        “老爷!”

        管家苏平一边喊一边跑了进来,见严娇兰也在书房,忙恭身行礼。

        “老爷,”没待苏远问,苏平自己直言,“帝师走了!”

        “走了?!”苏远和严娇兰异口同声站了起来。

        二人对视一眼,各自稳了心神,韩依没来见他们就走了,也不知是好是坏,但毕竟终于送走了这尊大佛,也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只是德轩···

        “老爷,我这就派人修书一封去广宁侯府。”这是当下严娇兰唯一能做的了。

        “不必。”

        “这···”

        “事已成定局,旁人的施压对他不顶用,名声这东西,三人成虎,就算帝师金口从不虚言,德轩也未必没有翻身的机会。”

        苏远眯着眼睛,眸中闪烁着算计,他不再是当年那个一门心思求书问学的书生,而是当今执掌吏部的尚书!

        严娇兰拂着心口,略微安心,便是韩依有着通天的本领,手握兵马朝堂,深得陛下信任又如何,她苏府倾全力想保一个人难道还办不成?

        这几日,朝堂就像翻了天一般,亓侍郎遇刺一案未平,这边帝师又说马车遇刺,然后在群臣惊魂未定之时又投下一个雷弹,苏府文质彬彬,一表人才,京安大臣世家都想结婿的对象——苏德轩,竟然是个心狠手辣,表里不一之人!

        一时间大臣们面面相觑,忙着吸收这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有些老臣转头向殿外望望天空,这风云莫测的皇都京安,山雨欲来啊。

        太清帝龙颜震怒,当堂斥骂苏远教子不严,罢免苏德轩所在之位,责令其待府思过,出乎群臣意料之外的是,苏德轩非但没有多加辩解,反而恭谨地垂下头叩谢圣恩。

        韩依站在金銮殿上,眯了眯眼睛,苏德轩叩恩完,抬起头,正好对上韩依幽冷莫测的目光,却没有一点心虚和愤怒,仅仅平静,只此而已。

        苏府添竹轩,苏月生也从琴乐口中得知了这一消息,她倚在妆奁前,略一沉吟,发髻上珠翠零星点缀,一粒鎏金红珠嵌在上面,倒是给苍白的面色增添了几分鲜丽。

        那晚看到他抱着自己,心跳都吓慢了一拍,韩依什么都没说拂袖就走,看着背影···似乎是···落荒而逃?嗯?

        苏月生轻笑出声,眉目间居然盛满清雅舒美的笑意,甜美似四月春日。

        琴乐立在旁边一时看得痴了,以为小姐因为苏德轩被罢官而开心。

        想到这,她也舒心,苏德轩简直是过分,这下老天有眼,帝师上禀皇帝,全天下人都知道他的真实品行了!自己这一巴掌也没算白挨。

        琴乐抬手抚了抚脸,嗯,红肿消了不少,再过两天估计就可以摘面纱了。

        “小姐,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府啊?您这几日身子也调理得差不多了。”

        苏月生回过头,一手撑着下巴,轻薄的衣袖顺着光洁的肌肤滑下,露出一段细腻白皙的藕臂,在窗边投射进的阳光下散发着珍珠般的光泽。

        确实,她的身子已经好多了。

        严娇兰一改常态,非但没有表露出一丝含恨愤怒,反而好吃好喝,各种珍贵药品流水般往她屋里送,对待她像对待苏筱竹一样,搞得琴乐满肚子狐疑。

        苏月生倒是付之一笑,严娇兰的好心不过是做给韩依看,顺便收买一下她,给苏筱竹好好看病,只可惜,马屁拍到马腿上了,便是给严娇兰十个脑子也决计想不到自己就是苏月生!

        除了···韩依。

        苏月生美眸眯了眯,那日以命接下韩依一招,说实话确实在赌,但赌的却是亓墨这个身份,她死了会给韩依弄出不少麻烦,亓钟云就首当其冲不会放过。

        她并不担心韩依会在昏迷时掀开假脸皮,一个身居高位,慧绝天下之人,不会乘人之危,更喜欢在对方清醒之时揭开事情的真相,然后品味对方的措手不及和秘密被发现之后的心虚。

        那一种上位者的心性,苏月生很了解。

        他们享受这种快感,享受失败者的痛苦,而不是像她那时深陷昏迷,毫无知觉,一点反应也没有。

        但苏月生仅仅想对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也不能怪她想不到,就算想到了她也立马打消这个念头,韩依心软?不可能不可能!

        “小姐!”

        琴乐一声高吼,惊得苏月生眼皮一跳,“你做什么大呼小叫!”

        “小姐···”琴乐瘪着嘴软绵绵道,“奴婢刚才问您什么时候回府,您听到了吗?”

        “听到了,我又不是聋子。”苏月生白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就快了··”

        “真哒?什么时候?”琴乐早就不想待在这里。就算亓府也有好些白玉,亓玉言之类讨厌的人,但那毕竟是自己家,老爷罩着不用受欺负。

        “苏小姐的病也快好了···”苏月生只幽幽说了这么一句。

        琴乐盯着自己小姐一瞬间变得有些邪魅的脸,心中忽然涌起一股不好的感觉,像什么却又说不出来,随即只见苏月生又恢复清丽舒雅的面容,她摇了摇头,揉了揉眼睛,难道自己被苏德轩扇了一巴掌之后,连眼睛也不好使了?

        苏月生直起身子,从妆奁中抽了一屉格子,拿出块被红绸包好的东西,抬起粉嫩的小脸,对琴乐扬眉道,“走吧,我们去灶厨。”

        “又去灶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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