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文人丁三的新后台 2
下午，丁山上班看到自己桌子上放着给邰从化写的那篇讲话稿，上面被邓宣成整段整段大删除，几乎改得面目全非。第一页改得只剩下“同志们”三个字了。丁山拿着稿子去找邓宣成，可邓宣成不在。丁山心里很不是滋味，其实客观地说那篇讲话稿就是表表态，讲点客套话罢了，只是要高度站得高一点就行了。没想到被邓宣成改成这样。丁山发现，整篇经过邓宣成之手修改后，高度是够了，理论也有了，但全篇空洞无物，成了喊空口号。一篇与干部见面讲话稿，有必要说那么多空洞的理论吗？况且那种理论与真正的理论连边都沾不上，丁山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丁山给邰从化打了个电话，想问讲话稿的事，但电话打通后，丁山不提写稿的情况，只是问候一下，说方便时一起坐坐。邰从化说，今后多的是机会，改天再坐。邓宣成将稿件改来改去，大概改了五六次，还是没有通过。没办法邓宣成只好将第一稿给了他，而邰从化立刻选定了第一稿。
以后，丁山每次起草文稿都是先去征求邓宣成的意见，但内心又不怎么服气。虽然，邓宣成每次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且都是含糊不清，闪烁其辞的。但丁山也还得问，还要在笔记本上认认真真地记录。问过之后，丁山还得按自己的思路，结合会议情况起草大致内容，根据一些最新的中央和省里文件精神，参阅一些报刊杂志的精粹。有时候白天实在忙不过来，他就晚上在办公室加班写稿。
尽管邓宣成认认真真地起草每一篇领导讲话稿，可是他发现他花了很大的精力和时间写出来的讲话稿，却没有一篇能顺利通过邰从化这一关。邰从化每次看了他的讲话稿都横挑鼻子竖挑眼地，总能找出大大小小的毛病，让邓宣成拿去重写。以前给查书记写稿可不是这样啊，怎么越写自己的水平越差了？邓宣成弄不明白。
一次，邓宣成耐着性子将一篇讲话材料改了三遍后送给邰从化，邰从化一副不满意的样子说：“小邓啊，领导讲话稿可不是谁想写就能写好呀！不下功夫写不好的！”
从这以后，邰从化便将讲话稿直接交给丁山写。
从那以后，邓宣成清闲了许多。偶尔，邓宣成还有些小诗在公开刊物发表。
有几次，邓宣成从外面回到办公室时，听见丁山对秘书们说：“哼，会写点小说散文，就以为了不起，那些都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不想写领导讲话稿，想来这混，有这么容易的事吗！”
邓宣成心里很清楚，丁山与邰从化是同学，想通过这种办法把他从市委办挤走。其实，邓宣成也蛮可怜的，在查书记在位时邓宣成就想到某个局去当个局长，也深得查书记的器重。不想查书记走得那么快，还来不及安排。从内心讲，丁山也想邓宣成走，邓宣成一走，丁山就可接政研室主任这个位子。当政研室主任虽然是个苦差事，但毕竟解决正科待遇。在政研室丁山算得上是老资格了，从水平上讲，领导的讲话材料他也拿得下来。只不过现在有邓宣成在这挡着，丁山还扶不了正。
一天，邰书记找柳河镇的书记、镇长梅娟谈话，谈完话后，已经是下班时间，柳河镇的书记和镇长梅娟随同邰书记外出，副镇长则负责宴请市委办的秘书们。
吃过晚饭后，本来很快要回家。可副镇长非要叫上他们去ＫＴＶ唱歌并且要了三个房间。丁山与副镇长在一间，邓宣成一间，其他几个秘书一间，三个房间连在一起。丁山对这一切并不感到陌生和奇怪，丁山参加过这样的活动。
晚上，吃饭时丁山就喝了不少酒，头有一点晕。中途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可就在回来时却发生了一件令人不快的事儿。他随手拧开了一个房间，进去一看，“怎么有些不对呀，是我的房间吗？两个男人嘛，怎么变成了一男一女。而且还扭成了一团……啊！邓宣成！”丁山连忙跑了出去，而邓宣成此刻也大吃一惊，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忙松开了怀里的女人。
丁山回到他原来唱歌的房间，他心里怦怦乱跳，脸上变得绯红，怎么这么倒霉，撞上这种烂事，真不吉利！他心神不安的样子被柳河镇的领导发现了，问丁山是不是病了。丁山心里烦，也就顺水推舟地说他头疼，他要回去休息了。这次，柳河镇的领导没有再阻拦，他让司机开车送丁山。丁山拒绝了，他说他家离这家歌厅很近，他想散步回去，他们也就没再坚持。
邓宣成是第二天一早，到了办公室才想起邰书记讲话稿这件事。昨天晚上在包房里那事，使得他的心情很糟，虽然丁山没有跟别人说，就是说了邓宣成不承认，谁也没有办法，嫖娼这种事你不抓到现形，过后来说都是马后炮，作用不大了。但毕竟这样的事被别人发现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更何况还是一个办公室的同事。想到这些，邓宣成心情很复杂，整个晚上都没睡好觉，结果今天早上进办公室的时候都迷迷糊糊的。
等他看到桌上散乱的文件的时候，这才想起昨天邰书记交代的事。可是今天的乡镇干部会议一上班就要开了，邓宣成根本没有时间赶出一份稿子来。他还想着看能不能用西都市委书记的讲话稿为蓝本临时赶一个，增加一点内容。可谁知道，西都市委书记的讲话稿怎么都找不着了。
仔细一想，邓宣成懵了，肯定是邰书记把西都市委书记的讲话稿当成自己为他写的给拿走了！要真是这样，可是犯了大忌了。要知道，像这样一级的党政干部，开会的时候只要不乱来，说什么都问题不大。但是你拿别人的讲话稿来当成自己的东西读，那就是笑话了。影响肯定很坏。
没办法，邓宣成只能急匆匆地赶到政府小会议室。这个时候，邰书记刚刚在主席台上坐下来，还没有开始讲话。邓宣成硬着头皮，悄悄走到邰书记身后。
邓宣成走进会议室的时候，邰书记就看到了，皱了皱眉头。昨天邓宣成没能按时将讲话稿给他就让他很不满意了，这会不知道又有什么事。
“邰书记，对不起，您现在拿的这份讲话稿是西都市委书记的，我昨天拿来做参考的。”邓宣成走到邰书记背后的时候，看到桌面上摆着的正是自己拿来做参考的西都市委书记的讲话稿，他暗自庆幸，幸亏来早了一点，不然就真的出大问题了。
邰书记本来就对邓宣成昨天没能按时交讲话稿不满意，现在一听说出了这样的事，顿时再也忍不住了。手上的玻璃杯用力地在台子上一礅，杯子里的水都溅了出来。
“乱弹琴！”
会议室的话筒开着，邰书记这一下，通过话筒传遍了整个会议室，大家都给吓了一跳。
邰书记的这个会议开得很不是味道，会上他老在想着该怎么处理邓宣成这种对工作不负责任的问题。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一次政治事故。
邰书记一散会，邓宣成就马上跑到办公室承认错误。领导也是人，不可能那么不讲感情。看邓宣成那卑微的样子，邰从化又觉得有些下不得手。只说了一句：下不为例！
邓宣成为了扭转和丁山的关系，便主动找到丁山。虽然说丁山是他的手下，但毕竟自己授人以柄，不得不放下架子。“明天邰书记有两个讲话，上午是计划生育工作会，下午是畜牧工作会，你给写个材料，你喜欢写哪个就写哪个。”
丁山也不是傻子，见邓宣成主动找他，他便顺着台阶下楼：“听领导安排，写哪个都行。”
“那你写计划生育吧，那个有蓝本，好写些。”邓宣成说完便将西都市计生工作会的领导讲话材料给他。
下午下班的时候，邓宣成便将第二天两个会议的材料一同交给了邰书记。
全市计划生育工作大会开始了，由于邰从化临时有事，原先会议安排他最后作指示的，改为要他先讲：……无工不富，无农不稳。养猪也属于农业的范畴。今年内，全市养猪必须达到每人拥有一头肥猪……
听会的面面相嘘，摸不着头脑，不知邰书记讲些什么。这时，主持会议的副市长马上提醒邰书记，“我们现在开的是计划生育工作会。你讲的是下午畜牧工作会的内容。”邰书记才猛然记起。虽然是邰书记自己搞错了，但领导做的事永远都是对的。就这样，责任追究又到了邓宣成身上。
后果马上就出来了，丁山被提升为政研室主任，邓宣成仅是挂着一个市委办副主任。既然升了官，一些领导的特征也该具备，例如口头禅。
“网络真好”便是丁山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自从丁山主持政研室工作以来，他起草的材料大都借助于网络。说得直白一点，就是在网上抄袭。如果说抄袭还要抄一次的话，现在他还抄都不要抄，直接打印就是。如，这次郎壳子市召开消防工作会，丁山在网上找到了一篇题为《消防工作也是派出所的“主业”》，丁山便把标题改为《防火监督是预防火灾的前沿阵地》，内容贴在WORD上后，在“编辑”那里“替换”，把原稿的地名全部改为郎壳子，分为四段的千余字稿件中，前三段800余字除时间、地点和人物不同外，内容几乎一字不差：……最近一段时期，全国相继发生了多起恶性火灾事故，不仅给国家和人民生命财产造成严重损失，而且在社会上产生了较大的负面影响。纵观郎壳子市消防安全工作总体情况，形势依然严峻、任务依然艰巨，稍有疏忽，就容易引发重特大火灾甚至群死群伤恶性火灾……不光写起来快，领导还特别满意！得到邰书记的几次口头表扬后，丁山任政研室主任。
丁山在网络上抄并不遮遮掩掩，是公开的，整个政研室的人都晓得，而且他还要大家都灵活一些，不要死脑筋。有时丁山抄完一则稿子后，很得意地学着领导的口气说：“要建设节约型社会吗，资源共享不浪费嘛。”
办公室的秘书们得到轻松路子，高兴得很，高呼：“这就叫统一思想、统一步调、统一讲话、统一文章！”
得到大家的支持，丁山更有些沾沾自喜：“贯彻上级精神，当然要一致啊！”
“天下文章一大抄，看你会抄不会抄”。丁山说的真是一句大实话，仔细想想，网络的存在大大方便了抄袭行为。领导讲话、入党申请书，甚至学位论文，抄袭的还少吗？
丁山在搜索引擎里试着键入了消防这条稿件中的一些字句，诸如“汲取××火灾事故教训，认真研究本地区消防安全形势，针对薄弱环节采取超常规措施……”、“消防安全工作，责任重大、任务艰巨……”等字样在其他省市消防支队宣传文章中大为鲜见。由此看来，抄袭不是他丁山一个人在行动！
俗话说：“家家卖烧酒，不露是好手。”天下文章一大抄，你抄我来我抄他。千方百计来遮掩，一旦露馅笑掉牙。其实，很多领导干部的讲话稿都是雷同的，根本就不是巧合。自欺欺人的说法是借鉴，实话实说就是抄袭。船家敬神——为何（河）会发生如此荒唐的事情呢？
因为领导干部的讲话稿大都是秘书代写的，而秘书又不了解实际情况，光靠闭门造车是无法交差的，于是乎，就只有林冲落草——逼上梁山地实行“拿来主义”，东拼西凑地弄个“四不像”去“交卷”。这是官场公开的秘密，官员们心知肚明，只是不想去捅破这层窗户纸而已。
古人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描述的是王公贵族，土豪劣绅的腐朽没落生活。没有想到二十一世纪的今天，有些领导干部竟然也堕落到如此可怜的地步。君不见，有些芝麻绿豆大的小官，架势却比玉皇大帝还要气派，让司机给他们开车门，让工作人员给他们打伞，让秘书给他们写讲话稿，就差让保姆给他们喂奶啦。这样的领导干部穿名牌、坐好车、住豪宅，讲究的是奢侈浪费，追求享乐。你想想，他们能够“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吗！
有些领导干部的文化素质简直就是马尾穿豆腐——提不起来，把莅临念成位临，提示语速括号内的“注意停顿，可能有掌声”也念出来。诸如此类的笑话比比皆是，不胜枚举。
最近，丁山遇到了一个难题，想起来让人啼笑皆非。西都市委的会还没结束，邰从化就布置准备起草贯彻西都市委会议精神的讲话。除省里会议的主要精神外，丁山绞尽脑汁，结合本市实际，提几条落实的具体措施，想几句有地方特点的新话。这样的东西网络没有，只得自己想了。
本来以为会得到表扬，没想到却碰钉子。邰从化已不再是新到任时的激情了，看后追问为什么要写市里文件上没有的内容，有时甚至逐字逐句让提供“话”的出处。郎壳子的实际，哪能在西都市的文件里找到具体出处啊？于是邰书记就大笔一挥，把丁山费时费事写的内容统统划去。邰书记的讲话完全成了西都市里领导讲话的“再版”。经过几次碰壁，丁山也学聪明了，干脆就把上级文件和领导讲话，整段整段地重新组合组合，只是把语气改为郎壳子的。结果却赢得邰书记的充分肯定，夸稿子写得到位，文字干净。于是起草文件讲话稿的标准套路，就这样在邰书记的亲自指导下形成了。
如此贯彻上级精神，还奢谈什么求真务实？！再好的上级精神，也被一级一级地变成“套大空”了。为官者也有自己的理由，既做到了“保持一致”，更避免了“祸从口出”。
丁山只是给邰书记写讲话稿，少有参加会议听邰书记在台上读他写的讲稿。今天，因为给市委办分了参加会议人员人数，丁山不得不参加。到了会场，丁山才觉得他写的那些“套大空”邰书记根本就不念。开念前邰书记说道：“由于时间紧，前面一部分就不念了，相信大家都清楚那也很重要，自己看就是。”接着就读主体内容。参会的也都心领神会，没人表示异议。于是讲话稿里的大段套话被“留中”了。省了唾沫，省了时间，更重要的是免了大家对“套大空”的腻味。据说，一次邰书记在一次汇报会上喝止了一位大讲套话的局长，让他直奔正题嘛，弄得后面准备发言的局长们都急忙把发言稿的前几页翻过去，从中间念起。
丁山这才明白，他材料写的，和领导讲的是有区别的，尽管领导不念，但他不能不写。
https://www.bqwxg.com/wenzhang/63/63713/3477712.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wxg.com。文学馆手机版阅读网址：wap.bqwx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