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初语天下事
第十五章初语天下事（求收藏推荐！）
“这场大雪啊……！”陇西王在马上伸出手掌，看着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手心里渐渐融化成冰水，面带苦涩地道：“本来想着吊民伐罪，平定了陇右，还这一方百姓太平的。可是如今这形势急转直下，天降大雪，我却连雪地里的灾民都无力安置了！”
战马呼律律地打着响鼻，远处阴沉的天穹，飘飘扬扬的雪花在风中乱舞，好似给陇西王的话打上了最好的注脚。
许虞宽慰道：“大王，凉州的高文泰已经遣使来了，说是愿意出粮来赈济陇右的灾民，留守的梁将军已经派人去接洽了，这事情缓急可办。只是大王下令让沿途的州县负责接应大军，可就难办了！这一场大雪下来，恐怕哪里都不好过啊！”许虞很是担心地说。
“高文泰？原本我还准备让地方上协力赈济灾民，可是有了凤翔的战事，恐无暇顾及。高文泰心思很好，是个知事的人。但是也要传令梁道乾，让他小心应对着。”
“另外接应大军的的沿途州县倒是不用担心，秦、陇两州虽小，但也足够接应大军了，渭州更有关中来的存粮！王敦彦是个细致的人，沿途会安排妥当的！只要大军能奔回渭州，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接着陇西王小心地叮嘱了许虞两句，骑着马在风雪中孤身而立，形影孤远，望着远处的雪景微微出神。
许虞却另怀心事，不顾已经落了一身的白雪，狠下决心凑到陇西王近前说道：“贼易破，乱难平。如今这内外之事，纷纷扰扰，不知大王考虑要如何处置？”
陇西王顺势马鞭一指中军高高的大纛，气势非凡地道：“八年了！咱们在关陇也鏖战了八年了！再艰险的时候也过来了。那年讨薛举，大败而回，士卒仅剩三千人。你我当时都谈笑自若，不甚在意。现在凤翔区区小事耳，参军何出此语？”
“可今时比不得往日了。大王，为这关陇百姓，为大王自己都要好好思量了！”许虞脸色不变，又略微靠近了一些，低声说道。
“此话怎讲，参军？”陇西王敏感地觉得这个谨慎的录事参军有些话要说，两边的扈从知趣地把圈子散开。许虞不慌不忙地说道：“大王可曾知道，今年八月蜀中的王匡就上表金陵，请求自贬王号，重新为朝廷的“两川节度使……。”
“恩，听说了。”陇西王声色不动，不知道许虞为什么谈起了此事。
“不过后来听说朝廷下诏给了王匡封“检校司空、同平章事，充内观察处置使等职，让他入朝觐见，上表称臣的架子就撑不下去了。”陇西王语气平淡地说。
这事其实两人心中都清楚，如今朝廷的平乱声势很大，四方的烽火一一熄灭，王匡在蜀地也坐不住了，上表请求去王号，重为朝廷的两川节度使。但事实上王匡虽然上表，但底线是：称臣，去王号，保留军队，永镇巴蜀。但朝廷拿出的意见却是：入朝，不给地盘，只给官位和荣耀。自然是谈不拢的。
“大王明鉴，这上表不成，下面就要开打了。只是这蜀军在不到两月的时间里就急匆匆地出军，不去攻打朝廷驻守的江陵，而是越秦岭之险北攻凤翔，不也太奇怪了点吗？”
陇西王皱眉，许虞这话说的暗有所指，当下沉沉不语。
“大王，再说了朝廷屯兵江陵十余万，蜀贼凭什么放心出兴元，越秦岭急攻凤翔。而且虽然不敢夸口，可就凭我关陇军的赫赫威名，就是十万蜀军又能如何？就算凤翔丢了又能怎样？蜀贼能承担大王之怒？能承担我关陇军的怒火吗？怕是不能吧？既然如此，王匡主动招惹我们，却是为何呢？……”
陇西王眉头连皱，许虞的这几句话前言不搭后语，看似有理，细细一推敲就满是漏洞，非是本意。似乎是故意在扯着话头，果然不一会儿就图穷匕现。
“……而且这四面之乱一一而定，大王也该思量一下该如何自处了？”
许虞话说的很慢，话锋一转，就和陇西王说起了天下大势：“自古一旦车驾迁移，就是大祸，平王东迁，周王纲堕；晋室南渡，遂成偏安。今上虽在金陵即位，藩镇势大，却不失天下。这几年朝廷用兵，在洛阳有大崔相公，两淮有崔二相公，江陵有杜相公，晋阳有刘处存，关陇有大王。就像一张大网一样掌控天下。但是如今四方之乱虽逐渐平定，但方镇之兵未去，天下传言，权在重臣！听闻朝廷对各地领军的将领，坐镇的重臣颇有微词，大王尚且思之。”
?陇西王眼神锋利：“治政在国在兵，岂有担心这妄言而疑心朝廷猜忌重臣的道理？”
“大王，这自然是妄言，可是这道理还在，大王难道就不该多思量思量？况且大王不仅仅是重臣，还是宗室！”许虞闻言只了这句话，陇西王的脸色顿时就是一变。
当今天子与陇西王一样是清河献王之子，只不过是当年因缘际会，顺宗无子，才被宦官拥立。以嗣子身份入继大统，兄弟之间并不十分和睦，眼前关陇初定，朝廷方面却迟迟没有动静，很是有种不详的意味
这话要是说白了，庸主容不下功高的武将，明君也容不下权重的宗室，而且越是强势的君主就越不能容忍手下强势的宗室，关系越亲近，就越是凶险，陇西王眉头紧锁算是明白许虞到底要说些什么了。
看着陇西王的脸色，许虞顿了顿，没有继续谈论这个问题，而是话锋一转道：“这乞付国仁虽然凶悍嚣张，可是临死前也曾经说过：“锦绣江山，人人有份，关中险塞，猛士可得。”这话说的倒也是不错，关中处四塞之地，土地肥沃，却是王业之基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露骨的不能再露骨了。陇西王看了一眼许虞，没有做丝毫回应。许虞此人平素谨慎小心，一向喜欢在这些事情上打打马虎眼。现在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再看看雪中行进的大军，披裘冒雪的幕僚，往来的将领，又有多少人也怀着同样的心思呢？要置自己于这“炉火之上呢？”陇西王一时觉得十分的迷惘。
“这千里关河，尽覆白雪，万里冰封，尽是雪国。美啊！真美啊！”陇西王突然喃喃地说着。过了许久才看着许虞道：“可我与诸君在这关中率军血战了八年，方才讨平诸寇，这关中已经为国家所有。参军放心，断不会有什么人再有心染指这秦川的！至于我吗？功业既就，他日求一“亲王”尊号归家养老，奉养宗庙就可以了！”
许虞闻言知道了陇西王的意思，心中并不十分平静，一转身指着不远处在马上抖擞精神的张允之道：“大王，你看允之小郎君的马上英姿如何？这样的人还能安心自囚于金陵，自囚于十王宅吗？”
许虞语气很是激烈，在雪中喘着粗气。陇西王也知道他不是说张允之如何如何？而是意指自己难以做个安享太平的宗室亲王。
“你说三十郎啊！远不如他阿爷当年马球场上击球来的潇洒，以后做个太平郎就是了，不必再在这雪里行军了，亦不愿他马上取什么富贵！”陇西王也假装糊涂地说道。
许虞定住了，呆呆地看着陇西王，好像所有话语都沉在胸中，一言不发，场面冷着，令人难受。近处王显连忙过来打趣道：“大王，说起来三天前您还以为小郎君收拾不了这残局呢？”
“呵呵，莫说了，这三十郎，我让他整合三都的残余军队，他倒好，把沈佺找了来，劈手把所有事情都交给了沈佺打理，要不是我严令他亲力亲为，只怕他真就把这营军使当成是儿戏了！”陇西王笑声爽朗，似乎刚才许虞的暗示都是白费了。
“大王啊！”许虞地无奈地大喊了一声，这三个字意味深长。
“先生且请放心，这事我知道了。如今大雪纷飞，更要振奋士气，王显，去传我的命令，命全军高唱《置酒从军歌》！”
“这就是我的答复了，参军！”陇西王静静地说道。风雪越来越急，陇西王冷峻的面孔像一座丰碑一样屹立不倒。
许虞叹了口气，知道今天这话只能说到这里了，看着远去的传令号骑，心中略有思量。
远处，接到了陇西王的命令，陇西骑将白志存在马上引亢高歌，雄浑大气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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