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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风云儿


第二章风云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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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句实话,这金城虽是陇右道的大城,西涼重镇。但是街道也没有宽阔到能同时容下数百骑的地步,如果这么多人同时扎堆挤在一起的话,其实只有一个下场,为中间那个贵人当肉盾罢了!

        不过好在这种情况并未发生,看的出来后面的那位都知兵马使是有真才实料的,至少是表面上看来是的。他将手中仅有的几百骑分出一小部分在前面打头,后面还缀着步卒,前后左右都照应到了,要的就是求稳不失。这是非常明智的。在这种情况下,骑兵最重要的速度优势已经被复杂的城市环境扼杀了,很多时候交战双方上千人不得不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相互厮杀,过程异常血腥。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大股骑兵其实需要的就是一段加速的空间,所以在看到后面的骑兵簇拥着小郎君停在后面几百步远的地方,李石城还有周继明都没有什么反应,只有邓曜明白不过来,一个劲扯着脖子等着后面的大队人马赶过来。

        李石城沉吟了下:“呃,都知兵马使怎么赶的这么急?莫非小郎君有什么差遣?”说完李石城对着副手说:“你带几个人把左右各坊再探探,把不长眼的家伙给我赶的远远的,剩下的人原地戒备,你,还有你跟我去后面!”李石城的副手也是一个有着大胡子的中年汉子,看着却不像中原人士,听到李石城的话翘着胡子,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领着四五个人往西北方向放马走了,不过邓曜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家伙就在拖时间,马走的慢的很,按这速度,大半天都出不了大家的视线,李石城撇了撇嘴,带着几个人就往后面去了。

        等两人走的远了,周继明低声对邓曜说:“那个大胡子多半是得罪李检校了!现在都打到这会儿了,还探个什么劲?整个金城南六坊我看叛军能有几个喘气的都够呛,残军都退到西城了,这个时候不去小郎君那露个脸,请份赏,去探哨?这家伙该多招人恨哪?”

        邓曜一副面有同感的样子,不禁望向李石城去的方向,羡慕自家长官的眼力,这个时候官家和叛军鏖战了大半日,都是人困马乏,这个时候李石城凑上去,不管小郎君有没有差遣,一份赏钱肯定是少不了的。

        就在邓曜遐想万千的时候,周继明脸色一变,拉着邓曜说道:“好像有点不对劲,醒醒马,拿好家伙,风头不对!”邓曜一惊,果然看见刚跟李石城过去的那两个随从快马而来,:“邓舍儿,周三哥,快,小郎君有召!”邓曜小名舍儿,据说是小的时候家里穷,父母怕养不活,就取了这个名字。邓曜一向反感伙伴这么叫,不过现在却一点也没注意,跟着周继明一道打马过去,远远地看见一圈铁骑,周继明和邓曜立刻翻身下马,跪倒在地,大声叫道:“小郎君贵安!”

        却说这小郎君初名筠后改允之,是大将军,雍州牧,关中陇右大行台,陇西郡王张释之之侄,近支宗室,故全军上下尊称一句“小郎君。”

        却只见一个髯长须美的武将在马上答话:“起来吧,一会儿小郎君兴许有话要问,说话仔细些,不要误了小郎君的事,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杨同兵马使放心,小人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嗯,那姓杨的同知兵马使用鼻音应了,便回马而去,周继明和邓曜立马步行相随。看着邓曜一头雾水的样子,周继明不禁小声对他说:“你以为小郎君会屈尊降贵见我们这些军汉?别做梦了,说是小郎君有召,其实多半是小郎君身边的亲随武将要问话,李检校就是这样,说话喜欢夸大,还没当上卫将呢!就这样装大,啧……”

        走了十多步,方才进入圈子里,就见小郎君正在和另一个中年人在交谈,那杨同兵马使打了个手势,周继明当下拉着邓曜叉手肃立马前,只听那中年人继续道:“上禀小郎君得知,这金城本为兰州,前朝属武始郡。后郡废置兰州,国初,州废,改置金城郡,领五泉、狄道、广武三县,属陇右道……”那中年人看来是想叉开话题,可是见小郎君面无表情并未半分不悦的样子,只得硬着头皮说:“金城地近戎狄,历朝均以为河西重镇,然今年西羌屡叛,朝廷征讨不力,逐失陇右。武宗迁宗庙于洛阳,乞付部屡畔关中,幸赖征西将军鲁郡开国公颜符卿之力,上都(长安)得保,今上进位金陵,江淮以北尽委以节镇,朝廷于关中鞭长莫及,随教乞付国仁吞并关中诸镇而据守……”

        “都知兵马使!我只是问你金城四周敌情如何,你顾左右而言,明欺我年幼耶?”那沈都知一听,那里还坐的住,虽说如今藩镇势大,多有部将欺主,牙兵跋扈之举,但很显然在这里,暂时是行不通的!都知兵马使沈佺下马连连叩头道:“小郎君莫要怪罪,来前大王千万嘱咐,嘱咐小人保护好小郎君,郎君千金之体,轻冒箭矢,本来就已经过分弄险了,如今大半个金城都已经拿下,郎君大功已建,何必一定要身赴蹈火,去做这画蛇添足之举?若小郎君有恙,阖军上下,百死也莫赎啊!”说完沈佺连连叩头,周边诸将也一道跪了下来,邓曜一时不觉,木然而立,显然是还没搞清楚状况。已经跪下的周继明腹诽了一下,拉着他跪了下来,两人心里都十分疑惑,摸不清小郎君这是什么架势,倒是把自己受召而来的事忘了个干净,只顾跪在地上,心生疑惑。

        只见小郎君环视了下,谈了口气,说:“诸君都起来吧,且听小子一言!”周围人一听大惊道:“小郎君说什么?折杀老奴了!”小郎君淡淡地说:“我年纪幼小,能斩将夺门,悉赖诸君之力,如今得建大功,早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况我为宗王之后,自是不需要这等功劳,之所以穷追敌寇,非为一己之私利!然而现在乞付国仁为大军所败,又被我一箭射中,带伤逃窜,所谓除恶务尽,正在此时。一旦乞付国仁逃出金城,依仗其旧时威望,结好诸胡,再兴刀兵,朝廷西北能得安宁否?”小郎君说的慷慨激昂,诸将只得唯唯诺诺,私下却眼神相互交流,委实不愿自家小郎君再冒险进击了。

        俗话说“穷寇莫追”如今这形势也怨不得诸将怯懦,实在是投鼠忌器啊!

        且不说诸将闻听此言,心中如何波涛汹涌。单说周继明和邓曜一听,顿时都是一惊,邓曜吃惊的是小郎君年纪轻轻,居然如此骁勇,一举射伤敌酋!而周继明则是吃惊小郎君已经借纳降之机,识破诈降,斩将夺门,功劳莫大,而今居然还想擒拿敌首真是……人心不足,得陇望蜀!

        同知兵马使扬尉就是那个带着周继明邓曜的长髯军官在外叫道:“郎君雄心壮志,令人感佩,但敌军远遁,踪影全无,如何追踪?不如郎君先出城与大王会合,再思后事如何?”周围诸将都是神色一动,心中感慨道:“到底是老行伍出身,杨同知这话说的就是是有水平。不是我们不听从郎君的命令,只是这情形敌影全无,总不能让我们跟着你一起在城里搜查吧?再说就算是要搜也要把你这尊菩萨先送出去,否则打起来是先保护你还是先去杀敌?”张允之见部下面有难色,只好无奈地点点头。

        沈佺见状,轻呼了一口气。在他看来,什么大功什么后患都比不上时下小郎君的安全重要。然而正当他刚刚安心的时候,只听一句“不知小郎君一箭是射到那厮什么地方了?小人曾见一圈胡骑围着一个脸上中箭的胡酋往西城走了……!”当真是一语惊人啊!当下所有人的目光如箭一般射了过来,大庭广众之下,被数百人的注视,即使是杀人如麻的邓曜也嗫嚅了一下,当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周继明猛地按下邓曜的头,对着小郎君、沈、杨二兵马使连连叩头:“小郎君,兵马使恕罪,这小子是火急迷了心窍,说了胡话,我们…我们……唉!”周继明也是无话可说,只好把头紧紧地贴着地面,同时按住挣扎的邓曜,闭口不言。

        杨尉看样子是说什么不愿意小郎君再冒险了。当下把马头一拨,三五步就到了近前,马鞭照着周继明、邓曜宽阔的背部就是抽了下去,一面打一面骂道:“挨杀的贼配军,小郎君说话,那里有你们多嘴的份!不管你们是哪营哪队的,碰上我,当下就打杀了你们,看你们官长来了敢不敢跟我质对!”

        “好了,杨同知,小郎君马前哪有你动手打人的份,还不快点住手!”却是都知兵马使沈佺见势不妙,急忙叫住杨尉,杨尉还要说些什么,抬头看见小郎君一脸不悦之色,吓得滚下马鞍,也跪倒在一旁。

        张允之没有发怒,只是走到杨尉跟前说道:“同知兵马使请起吧!在下无官无职,怎么能使唤得起同知兵马使大驾?”杨尉把脸埋在地上,痛声说:“小郎君说那里话,我不过是大王家一个家奴,祖上几代都是侍奉大王的,小郎君就是我的主家,纵死也不敢忘。小郎君若要打要杀,只需一句话,杨尉二话不说,莫要折杀了老奴!”

        周继明心中暗苦,自己两人是真碰上麻烦了,也怪邓曜这个蠢才,兴朝承前朝制度,世家大族蓄奴极多,有时世家只需将奴婢武装下,就能拉出一支部队来。故在这关陇军中陇西王的故旧、奴仆也是有的。但这人能保护重要的小郎君,随便想一下就知道是陇西王的驾前亲随,邓曜这一句话不要紧,护主心切的杨尉可是一急就忘了小郎君的感受,这下在小郎君心中一个奴大欺主的印象是少不了了,这么看来自己二人可是得罪死他了。

        只见张允之道:“两位壮士起来说话吧!”周继明把头贴着地面,不敢回话,同时死命按住想要抬头的邓曜,而另一边沈佺用眼色止住想要说话的杨尉,朝着小郎君张允之一做礼:“小郎君,这等泼皮军汉没见过贵人,不会说话,还是让我来问吧,小郎君听着便是了”张允之略一沉吟,点了点头,那沈佺喝了个诺,转过头了,大喝一声:“那军汉抬起头来回话!”

        周继明心中暗苦,不得已抬起头,同时仍然死死按住邓曜道:“沈都知钧安!小人是略阵都前卫乙队伙长周继明,刚出言不逊的是前卫军卒邓曜,无意冒犯尊驾,适才是这厮火急迷了心,无心之失,乞请都知兵马使明鉴!”这一番话说的沈佺有些诧意,暗道:“这厮说话倒是军汉中少有的。”于是就放慢马头,声音柔和了一点:“嗯,你先放开那厮,一旁叙话。”

        周继明这时才不情不愿地放开邓曜,同时不忘给他递了个少说话的眼神,那邓曜那里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少年心性本就急躁,又“无缘无故”被周继明强压脖子跪了半天,那里还会理会周继明的什么眼神,满腹怒火无处发泄,都聚到了脸上。只听这时沈佺道:“那军汉说的不错,金城贼上万,那里赶的那么巧,多半是他失心疯说了错话,郎君莫放在心上就是了。”

        邓曜脖子一梗,大声抗辩道:“都知兵马使这话就说的差了,我邓曜虽不懂事理,这大事那里会乱说,那胡酋身材高大,披头散发,脸上中箭,从骑上百,席卷着往西城退走了,绝不是等闲人物,郎君若不信,且看我新夺的坐骑,就是那胡酋身边……唔唔……”

        却是周继明在一片杀人的目光中用手死死堵住了邓曜的嘴,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那沈佺还没说话,张允之便道:“来人,把他的马牵过来!”杨尉不敢忤逆,只好派人把邓曜的那匹杂色烈马牵了过来,沈佺上下打量了下,觉得没什么异处,便对着张允之道:“小郎君,没什么出奇的,就是一匹劣马罢了”张允之犹豫了下,眼神一动道:“把马鞍掀起来!”是,两个军卒上前掀起马鞍,只见马鞍下露出两个字来,一个军卒不自觉地念出了声:“苍鹰!”是苍鹰都!顿时一阵轰动,张允之在马上大笑道:“找到此贼踪影了。”

        却原来那乞付国仁割据陇右,在关中建制称王,选族中勇猛善战者,别立一都,号曰“苍鹰”!常倚其剽悍,征战时用做前锋,闲时担当扈卫,地位如同亲军。故也有人借“苍鹰都”称乞付国仁做“苍鹰”。现在找到了苍鹰都的踪迹,这只“苍鹰”还会远吗?

        张允之向沈佺:“此天赐良机,今若不取,必有后患!”沈佺只得诺诺而已,挥鞭道:“那军汉,可看仔细了?贼人是往西城去了?”

        周继明放开邓曜道:“是是,那股贼军约有五百人上下,连连撞破我略阵都数卫,欲投北不行,收拾军马撞向西城去了!”

        沈佺心下一沉吟,对着杨尉说道:“这乞付国仁亡命之下,进退失据,已经是困兽之斗了,你带上五百人先护送小郎君出城,我去会会这胡奴!”

        “不行,咱们这三都本来就没剩下多少人,如今又厮杀了半日,伤亡过半,就算加上收拢的残兵也不过千百人上下,要是我走了,你一个人怎么行,让别人护送小郎君出城,我跟你一道追敌!”杨尉急急忙忙地说。

        “胡说!你温吞葫芦昏了头了!”沈佺大怒道:“小郎君是天家贵胄,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只有你亲自出马护送,我才放心…”

        “可是……”

        “没有可是,就这么定了,你……”

        “咳咳……”忽然一阵咳嗽声传来,沈佺和杨尉像触电一样定住,心中大撼,太过大意了。转过头来,只见张允之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调笑道:“两位兵马使商量好了没有啊!”两人只得笑笑掩饰自己的尴尬。

        哪知张允之面色一正道:“我敬你们是大王驾前虎贲,然今日之事,我为正使,尔为辅弼,再敢私下勾连,贻误大事,军法从事!”

        “是”两人面色一肃,恭声称是。

        张允之明白,这些人是百战余生,刀剑丛里打滚,鬼门关上来回的主,怎么可能被自己一句话吓住,别看现在一副低眉顺眼,唯唯诺诺的样子,实际上心里想的一定是赶快把自己这个烫手山芋送出城去,至于军法从事?吓吓刚参军的新兵伢子还行,对这些兵痞兵油子,很可怕吗?而自己虽是正经的受降使,可是受降使又不掌兵权,真正说话算数的是这沈、扬两兵马使,要是不挤兑到他们无话可说,根本就别想往前走一步。

        所以张允之一伸手,拿起自己的硬弓,试了试弓弦,弓弦发出呜呜的声音,张允之示威地说:“走吧!”

        沈佺和杨尉装傻地问道“郎君是要出城吗?”

        张允之笑了,笑容可掬,挽了挽弓,扯掉了早已破烂的长袖,道:“战场之上,性命相搏,风险自然是有的,但这世间哪里有十拿九稳的事呢?两位兵马使说呢?”

        沈佺硬着头皮说:“此去西城,艰险莫测,郎君千金之体,何故轻入险地?”

        张允之笑道:“纵不过一死耳!况我不先入,诸将谁肯争先?”

        沈佺索性把马鞭扔到地上,大声说:“郎君壮志凌云,不减大王当年,某家皮囊一具,今舍给郎君罢了!”

        张允之闻言大笑三声,拨马便走,沈佺一边苦笑一边招呼诸人,严密守护。只有杨尉犹自不平,又无话可说,无意间一瞥,瞧见了还跪在地上的周继明和邓曜,一腔怒气总算有了发泄的目标,对着左右咬牙切齿地道:“把这两个家伙给我好好“看着”,仔细些!要是出了事,我扒了你们了皮!”最后那句话是对着周继明和邓曜的脸喊出来的!杨尉左右诸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些什么,只好诺诺称是。

        看着杨尉生气发怒,邓曜还没搞清楚什么,就跟着周继明上了马,被四五个牙兵“簇拥”着,向西走去,看着周继明一脸死气沉沉地,欲哭无泪的惨样子,邓曜小声说:“周……周三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杨同知是什么意思啊?”

        周继明像看死人一样看了邓曜一眼,双眼无神地说:“泼皮市井儿,到现在你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啊!我们的命都快被你一句话送掉了!”

        看着邓曜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周继明顿时无名火起三丈,呵斥道:“你这厮倒是实在,没看明白是不是?你三哥我告诉你,听清楚了!那沈杨两兵马使本来就不想赚这玩命的功劳,对两兵马使而言只要把小郎君好生送回咱家大王跟前,只要咱家小郎君平安无事,就什么功劳都有了,要是小郎君出了什么事,你就想想吧,咱这千把人想活命都难!”

        ‘‘那咱们现在赶紧劝小郎君出城吧!’’

        周继明眼珠子一甩,像看白痴一样看着邓曜:“你是真蠢还是装蠢呢?

        刚才沈兵马使好不容易才把这位小祖宗劝的有点意思了,让你一句话给毁了,现在那啖狗屎的胡奴就在眼前,小郎君舍得出城吗?”

        “那咱们怎么办啊?三哥!”

        周继明苦笑道:“还能怎么办?等呗!”

        “等什么?”

        “等死!到时候找不到那胡奴的踪影,咱们是贻误战机,就等着军法从事吧!找到了胡奴,小郎君要是有一星半点的差错,两位兵马使也不会饶过我们的!你个竖子害死乃翁了!”

        邓曜张了张口,一句话也没说出来了,只能低头认错,一行人在急匆匆的行军中往西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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