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秦宗淮乍然到来，秦廷胤也很意外。
秦廷胤明知秦宗淮对秦家的仇恨刻入骨髓，无法消弭，面对阴森森、冷飕飕逼近的秦宗淮，依然保持他世家公子的温雅有礼。
“四哥。”秦家这一代同族堂兄弟大排行，秦宗淮行四，比秦廷胤稍长。
秦廷胤不疾不徐拱手作揖，噙一抹淡笑的俊雅面庞，和煦如春光，他微微躬身，玉白直裰在风中流动飘逸，衬得他修长贵气。
秦宗淮逼到近前，玄衣箭袖包裹的身姿挺拔刚毅，戾气勃发。
“秦五，”秦宗淮也笑，但他的笑是寒冽刺骨的冷笑，“你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我看着恶心。”
他话音刚落，右手里甩着的马鞭，狠狠抽向秦廷胤的脸。
这一鞭秦宗淮没有留情，夏盛乔听到了长鞭破空的刺耳响声，她陡然捂住了嘴。
秦廷胤旋身避让不及，鞭子挥落儒巾，即将落在脸上，他也够狠，赤手抓住呼啸的鞭梢。
掌心皮开肉绽，猩红的鲜血一串串滴落，秦廷胤眉目间的温润寸寸碎裂。
“四哥一如既往的野蛮。”
素来云淡风轻，喜怒不行于色，备受世人称誉的秦家五郎，眸底狰狞凶煞几乎压抑不住。
“这个样子倒顺眼一些。”秦宗淮扔了马鞭。
扑面卷来一阵热风，夏盛乔满鼻都是血腥气。
夏盛乔的面色不可抑制地一霎发白。
秦宗淮凛冽的黑瞳一下子定格在她身上。
秦廷胤的目光随即也投向她。
夏盛乔簌簌发抖，这俩男人不是一般的凶残，她想逃。
“小乔，”竟然是秦廷胤先开口，他完好的左手托着个荷包，“听说你伤了脸，你家姑娘很难过，这是她好不容易配的药膏，你先用着。”
秦宗淮面无表情，“我的人，轮不到你操心。”
“四哥莫不是忘了，小乔是从我府里出来的，”秦廷胤似笑非笑，“小乔在我府里的时候好端端的，现在成了这样，我这个旧主不得不过问几句。”
“好个情深义重的旧主。”秦宗淮唇边扬起一丝冷笑，伸出两根手指朝夏盛乔勾了勾，“过来。”
被两双灼灼眼眸炙烤着，夏盛乔心惊肉跳，腿软脚麻，她要怎么选？
她一定不能惹怒秦宗淮，可若是让秦廷胤察觉她的反心，废了她这颗棋子，她在秦宗淮面前还有利用价值吗？
纤柔的身子骨摇摇颤颤，插在鬓角的一支双股小钗抖落掉在地上，夏盛乔低着头，眼皮偶尔一撩，眼角余光凝在秦廷胤滴血的手掌，胆怯轻软的脚步却向秦宗淮而去。
短短一段路，夏盛乔走得像上断头台。
秦宗淮掰着她的肩膀迫使她转身，皱眉撩开垂落在她脸颊的头发，细细看她的脸。他的手掌粗糙灼热，指上的薄茧不时轻擦她面颊，刺刺痒痒的，夏盛乔打着哆嗦躲避。
“躲什么？不许乱看。”
他声音冷冷，夏盛乔抖得更厉害。然后，眼前一黑，秦宗淮按着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孔压在胸膛。
秦廷胤淡淡的目光掠过秦宗淮扣在夏盛乔腰上的手，眸中闪过一缕精芒，他这个四哥自小就是个野狼崽子，凶狠暴戾，却也念旧护食。
他送出夏盛乔本来只是可有可无的闲棋，没想到，秦宗淮是真的上了心。
秦廷胤不由得仔细地看了一番夏盛乔，虽只能看背影，他依稀觉出这个丫头有些变了。
以往，这丫头那张脸虽肖似蕙娘，却一身奴气，与蕙娘比，一如天上地下。她那点仰慕心思，极力掩藏，秦廷胤洞若观火，了若指掌。
只是一个卑贱婢子的爱慕，于秦廷胤，不值一哂。
而眼前的夏盛乔，虽怕的抖抖瑟瑟，但纤瘦的身子腰挺背直，像一竿经风冒雨仍娉娉婷婷的嫩竹。
而她刚刚一步一步行来，秀颈低垂，眸子偷偷觑他，她那眼神像是有钩子，轻轻地一下一下刮在他身上。秦廷胤蜷了蜷受伤的手掌，这婢子太过大胆。
这丫头在他府上时，老实温驯，讨好人时掏心掏肺，笨拙得让人腻味，如今竟有了些不羁的风情。
秦廷胤涌起一丝似有若无的不悦，但他没有怀疑夏盛乔背叛他，反而更加笃信夏盛乔对他的忠诚。
只有不在乎，才能风情轻狂。
“四哥，是我多事了，”秦廷胤语气平静，“小乔如今是你的人，你自会护好她。不过，这药膏用诸多名药熬制，制作殊为不易，扔了就暴殄天物了。”
他说完，弯腰将荷包放在蔷薇架旁的石凳上，清俊的脸孔因失血疼痛变得苍白，起身时，晃了一晃。
“五爷！”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伴着杂沓纷乱的脚步声，越响越近。
夏盛乔被秦宗淮箍在怀里，只能听出不少人过来。
“住口。”秦廷胤喝止住自己的人，语气清清淡淡，“与四哥切磋，受了点小伤而已。”
“来日再向四哥讨教，我先告辞了。”
秦宗淮扫一眼他血肉模糊的手掌，玩味轻笑，“随时奉陪。”
秦廷胤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跟来查看消息的二公子、三公子等的人，不得不带着满腹狐疑离开。
闲杂人等一走，秦宗淮揪出夏盛乔，脸上一丝笑都没有，下巴一点，一副爷等着看你怎么撒谎的辨不出喜怒的模样。
夏盛乔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仿若一尊煞神的秦宗淮。
忽然红着眼眶，“哇”的一声，扑进他怀里大哭。
她不解释，她也解释不清，她只是哭。
在哽哽咽咽的痛哭中发泄她的害怕，她的委屈，她的命不由己。
又一身衣裳被夏盛乔哭脏了，秦宗淮对她这种不讲究的哭法，很嫌弃，诡异的是，他又很纵容她。
上辈子长期患病，夏盛乔有着小兽般的直觉，正是感知到他这种默许放纵，才敢屡屡在太岁头上动土。
“别哭了，丑。”
这句话极有杀伤力，夏盛乔终于抬起朦胧泪眼，“真的吗？”
秦宗淮点头，眼窝却荡漾着隐约若现的浅笑。
看到夏盛乔拽出一方帕子，盖在脸上，又哭了起来。
秦宗淮睨一眼急得擦汗，却不敢上前的项元承，以及不知何时过来的捂嘴窃笑的六姑娘，几许无奈地揉捏眉心。
“想哭啊，”秦宗淮贴在夏盛乔耳畔，低低威胁，“本将军这就带你回府，让你在床榻上哭个够。”
他炙热的薄唇擦过她的耳廓，极轻极轻的一下，夏盛乔身子一霎剧颤。
哭声戛然而止。
依稀听到他低声嗤笑，“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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