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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夺食


落蕊城,毫不起眼的两进小院,砰的一声被人从外撞飞了门;门后小厮直接被弹到了前院的石板阶上,口鼻流血而死。

        门外,一顶黑轿被低低压下,一个拐杖从轿帘里探出,一位满头白发却珠光宝气的老妪被人搀扶着下了轿。

        老妪健步如飞,拐杖不沾地,一路直进后院中堂,太师椅上稳稳坐定,紧跟着的小丫鬟,赶忙跪在桌旁,小心给她剔着指甲。

        老鸨衣衫不整的从东厢房急奔出来,手抖的扣子半天都盘不利索。开门时,一个光屁股的小厮从胳膊肘底下屁滚尿流的逃走了。

        “姥姥?!”老鸨普通跪在地上,“您早吩咐一声,我好打扫寒舍迎接大驾。”

        白发老妪轻哼:“不容易啊,老五,还记得有我这把老骨头没死。只怕我来这脏了你地吧。十多年我足不出户,还以为你们长了老二的记性,看来高看你了。”

        五鸨子浑身一软,差点瘫倒,钉子在旁赶紧扶住。

        “今晚,我胃口极好。”姥姥将手中把弄的护甲捏的粉碎,言罢,前呼后拥的离开了小院。

        姥姥一走,五鸨子再也控制不住,‘哇’一声将刚刚在东厢的吃酒吐了出来,眼神有些呆滞:“她已经知道了。”

        钉子吓了一跳:“主子,这话怎么说?我们也没和她犯事啊?”

        五鸨子站起来,腿还发软:“老二,当年行事低调却极有手段,背着姥姥暗地里做了些高油水的皮/肉生意,不想东窗事发,栽在姥姥手里;她就用老二的人头炖了一锅汤给其他鸨子喝。这辈子我都忘不了那锅汤啊。”

        回想起这些,五鸨子一屁股跌倒了地上:“钉子,给我备棺材吧。都怪我一时鬼迷心窍。前些日子见老七将那琴言私下卖了,赚了个好钱。可巧又碰上这上天难遇的好货。哎,福兮祸兮!”

        钉子却颇为清醒:“主子,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看刚才情形,那是今晚让我们主动交出货,这不就是让我们将功补过?”

        五鸨子回过味来,眼如针扎向钉子:“现在想起来,此事如此隐秘,除非是内奸,否则姥姥怎会知道风声?”

        钉子一个激灵,吓得扑通跪地:“主子一手栽培的钉子,打死我都不敢悖逆您,不会是那个贱妇吧?”

        五鸨子思量片刻:“那个贱货是我从死地里救出来的,虽说经常打骂,这几年倒也忠心。此事不好说。但一个也别漏过,就是死,也得找个垫背的!”

        钉子出去将满院的小厮丫头剁了根手指,都没逼出内奸;反倒哑妇一顿毒打,满口是血却咬牙没坑出一声,宁折无弯的性情倒让五鸨子越发怀疑了;最后被钉子拖拉出一地长血扔进了暗室里。

        门外光亮陡然落进暗室,青迁刺的闭上眼睛,许久才适应了缓缓睁开。

        饭菜里的药让青迁浑身无力,长期折磨已是憔悴不堪,脸色白的近乎透明。

        “啧-”老鸨向前抚摸着他的脸颊,“真真是千年难遇的绝色!放到剪香楼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若不是为卖个好价,老娘早把你吃死了。我敢断言那些有钱有势的金主只要看你一眼,就会发狂癫魔!只是如今可惜了。”

        青迁厌恶的将头扭向一边:“别碰我!你们究竟要怎样?无冤无仇,为何我囚禁?”

        五鸨子摇头起身,一脸不甘:“哎,真是嫩出水的雏子,纯的让老娘都春/心荡漾。”

        “啪!”突然出手将哑妇狠扇了一个巴掌,“可是,老娘捂在手里还没热乎呢?就要给他人做嫁衣。不吭声,我就不知道是你干的?恨不得将你剥皮抽筋!”

        “主子,让我整死她!”钉子蠢蠢欲动。

        五鸨子摆摆手,抓起女人的头发:“当年你本是个嗓子已毁的弃子,是我将你从死地救出,看重你了无牵挂,落得个心净。没不想你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表面无欲无求,倒是个心气攀高的。”

        “呸~~,你也配!不过一个胆小的二流主子,也敢越俎代庖,姥姥不让你速死已是恩德。”妇人终于沙哑开口冷嘲。

        五鸨子倒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么快诈出来,有些不敢相信:“你到干脆,开口都不辩白。”

        “果然是你,找死!”钉子暴怒,抡起拳头朝妇人暴打起来。

        “住手,别打。”青迁无力靠在墙上,气喘吁吁。

        五鸨子眯着眼:“为她求情?因为端茶送水的情分?那这情分可真深厚啊。你可知每口吃的饭菜里都有她下了药,还求吗?”

        青迁嘴唇几不可察的颤抖,虚弱道:“逼不得已听命行事的下人,总好过你这样伤天害理。”

        “伤天害理?哈--”五鸨子大笑,“在我手里,你顶多只归一个金主,也算逍遥。可是,现在拜你眼中的这个可怜人所赐,你被出卖给了剪香楼第一老鸨。就凭你这张绝世无双的脸,后半生怎么活下去,我都不敢替你想。”

        “剪香楼?”青迁怔住。

        “剪香楼是色徒来往之地,专做皮肉生意。别说干净,想好好死都不可能。”钉子坏笑着,幸灾乐祸。

        青迁瞳孔倏的扩大:这些日子他已隐约猜出落到鸨子手里,但想不到在落蕊这烟花泥沼里越陷越深。他不惜这贱命烂身,但婆婆她们等不起了,头疼欲裂里极力思量脱身法子。

        “带他们去西厢房。”外面天色渐暗,五鸨子脸色难看起来。

        西厢房,沐浴之地。

        “喝了!”钉子将半盏茶水灌进青迁口中。

        “伺候他收拾干净了,否则,我会让你更好看。”五鸨子留下哑妇,锁门出去。

        “半包解药。手脚会有些气力,但跑不了。”钉子俯耳说,“主子,等着他们开打了,看好戏吧。”

        五鸨子咬牙恨道:“是场好戏。打死打伤最多算家丑,何况还是她手底下的人,我看那老不死怎么搬上台面指责?到手鸭子这么飞了,我老五就是甘心的人?”

        垂纱深深,水汽氤氲。

        “她说的是真的?她不是好人,那你呢?又为何这么对我?”青迁伏在地上,喉咙里刺痛,咳嗽难受。

        青衣哑妇满脸淤痕,站在门后一言不发。

        青迁渐感手脚恢复了力气,支坐起身子:“你既为仆,想必也是苦命中人;我也不为难姐姐,能否相告那剪香楼到底如何?”

        沉默片刻,哑妇终于叹出口气:“五鸨子说的没错,那是‘死地’。剪香楼会榨干你身上每一滴血,皮囊不坏奸/尸都做的出来。”

        青迁心里一悸,呼吸滞住半天都没缓过来:“那求姐姐勒死我吧?青迁虽死不愿受辱。”

        “现在还不是死的时候。”谁知青衣哑妇冷冷回道,然而下一刻声音又低软下去,“今晚你必须活着去姥姥那里。”

        “死在哪里还有区别?”青迁无奈凄笑。

        哑妇从门缝向外看了一眼,转身盯着青迁,一字一顿道:“不一样。因为要‘赎命’!”

        不等青迁说话,哑妇走向前来坐在青迁的对面,兀自说了起来:“五鸨子说的没错,是我将你出卖给了剪香楼,如果说这里是火坑,那里就是地狱!”

        “为什么这么对我?”青迁睁开眼,眸光暗淡伤悲。

        “活命。”哑妇毫不避讳:“我有一个女儿叫绿樱,自小便是姥姥手上的人质。五鸨子自以为聪明,却不知当年从死地救我不过是姥姥安插眼线的一个伎俩。”

        她深深叹息道:“在这落蕊城谁又能逃得过姥姥的手心,即使逃过姥姥手心也逃不过那神秘莫测的楼主的生死簿!我此生如此,只想救我的孩子出这魔窟。而你是我今生唯一的机会。此事善了后,我定会陪你一条命。”

        青迁沉默良久,凄然一笑:“想不到临了,这贱命还是有些用处。”

        “你~”妇人愧疚垂首,“别这么说自己。你的好是这个世不配,五鸨子和姥姥那些脏人更不配!其实遇不遇到我都一样,只要你的美貌现世必会轰动空河!”

        “所以,今晚你活,我们娘俩活;你死,我们娘俩死;相处以来,我深知公子慈悲,必不会见死不救,所以才出此下策。你该恨我!”哑妇伏地叩首下去。

        青迁干裂的唇翕合几下,终未吐出只言片语,闭眼蹙眉。在那片刻绝望空白里,他想起了食灵林里身体异样,濒死之下的绝处逢生,也许……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青迁方艰难起身,转身向垂纱深处走去,叹道:“这幅皮囊若还能助你一臂之力,成全也罢。”

        灯光穿透薄纱,隐约可见一层层衣衫滑落影子,橙润的光模糊勾勒出盈盈一握的纤瘦腰肢,青丝摇荡将将遮住那一线透过的光。

        “你都不问故事真假?”妇人不由震撼。眼前美人不愚不傻甚至冰雪聪明,却能为陌生人甚至算仇人做到舍身地步。

        这种慈悲让人窒息,他更像一只自愿逐火的飞蛾,从骨子透着一种诡异悲凉。

        青迁没再说一句话,抬起笔直修长的腿迈进了浴桶。

        哑妇含着泪再次俯身,深深跪拜不起。

        青迁枕着浴桶,眼神放空:其实他并非不畏惧死亡,惯常淡漠因源于自认的无谓存在,直到婆婆自残式托付、雁初食灵林里差点丧命,还有哑夫扭曲人伦的挣扎……

        那淡漠终于被烟花地里玷污至死的恐惧撕裂,裂开了苍白心境里尘封已久的黑暗。

        没有人知道在那黑暗里,蜷缩着的他是多么畏惧死亡!就像死的阴影与生俱来、如影随形,而他明明从未经历过。

        无数个月夜里他从噩梦中惊醒,那黑色魇境中总有一个模糊人影,化成千奇百怪的样子吞噬撕裂他,让他无处可逃。他一次次泅渡而出,在喘息里孤独平静,直到百炼成钢在人前学会带上淡漠疏离面具。

        他与吞噬噩梦相伴了十九年,淡漠面具戴久了,自己都以为不再畏惧死亡了。

        空洞眼里渐渐潮湿,长睫如鸦羽微颤:死,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要么绝境逆生,要么干净结束。人,总要为自己无能付出代价。

        他厌恶自己无能,可总无能为力。

        青迁闭目,身子缓缓滑进浴水里,柔软长发浮萍般一瞬沉没……

        死其实从来都不可怕,只要是自己选择的方式。

        “该死的——”本在天井喝茶的五鸨子被惊鸟吓了一跳,那个死字刚出口,心头突然涌上一股不详,急忙回首望向西厢房,豆弱灯光映景似的暗淡下去。

        青迁一条白皙手臂无力浮出了水面……。

        窒息将死之际,护身符密室冰晶里的幼童,手指几不可察的颤抖了一下,一条细微的裂缝自底部悄然裂开。

        同一时刻,了歌客栈里的洛子在昏迷中蓦地蹙眉,有什么再无力压制先前被沧彻释放的禁制记忆,涌起血色悲伤的潮雾,将洛子卷入深渊般梦境中:

        梦里洛子睁开眼睛,发现躺在赤燕草丛里,那曾是举世皆知的名贵花草,却莫名绝迹在十几年前。苍茫时空里,赤燕草晶莹蓝光是唯一光源。

        这又是在哪里?洛子黯然,忽然想起昏迷前的种种,摸摸胸口,那道莫名白光透体而过的地方,无痛也无伤。

        ——大约是死了,这应是亡界。

        忽然有歌声传来,他起身朝去寻,脚还没离开花丛,却隐约听到一声‘不要!’

        有个声音从心底深处溢出:“不要过去,洛子。醒过来!”极轻极缓,更像一声虚弱无力叹息。

        那声叹息是远在落蕊城的青迁,在溺死时无意识的一声呼唤,连自己都不知为何会呼唤出一个陌生名字?

        洛子惊问:“你是谁?”青迁已不能回应他。

        歌声再次响起,身后无尽花海里,有一对年轻男女抱着婴孩显现:温婉母亲怀着幼儿,轻声哼唱着儿歌;俊硕父亲擎着一朵赤燕草在旁逗弄着,其乐融融。

        那婴孩扬起小手讨要赤燕草的样子,似一道霹雳震碎了洛子瞳眸,他猝然跪地,摘下自己耳环颤抖举起,竟和婴孩手镯惊人重合,连坠穗都一模一样。

        而侧过脸来的女人,也露出了和自己相似的容貌。

        曾经努力回忆都一团模糊的双亲,终于在此刻清晰起来。

        洛子膝跪向前,伸手触摸,然而虚幻影像倏的在指尖破散,化成了点点荧光飞离,在漫天如雨的缱绻不舍里,他泪流满面………

        赤燕草如尘倾覆,四周暗夜如浪潮生,洛子脚下蓦地踏空,堕落进更深更黑的裂渊中………

        只是,那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是谁?似曾相识——

        “你说过要帮我的!还不能死!”青迁被一只手用力拎了出来。

        西厢房同时被人一脚踹开,五鸨子脸色苍白的看着浴桶旁湿漉漉的青迁和哑妇,惊的一时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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