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艾瑞克的回忆
艾瑞克永远忘不了那一晚缠绵之后的清晨，他从笑容中醒来，人呢，他猛然清醒，屋内整洁无一丝杂物，仿佛从没有人住过这里。他在做梦，不对，昨晚他和她明明在一起了。可是屋里连姐姐的一件衣物都找不到，他扭头看向窗外，外面天气阴沉沉的，回头的一瞬间，他终于瞥到了从昨天就躺在这里的卡片，卡片下是一个厚厚的信封，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慌的不成样子，在海上经历了那么多，也没有过这种感受。
卡片上，写着简简单单的两行字。
“对不起，艾瑞克，姐姐走了，
愿你平安归来，你的老朋友都在等着你。
日日夜夜的想念 Miro”
落款时期是前一天。原来，分离早已是必然，短暂的擦肩才是意外的眷恋。
卡片下是一沓厚厚的信封，显然这是刚刚才放在这里的，否则那么明显他不会不注意到。他一把扯开信封，信纸一下子散落了满床，很多张很多张，一滴滴水渍晕开了一部分字迹，干过的纸张不再平整，宛若被灼伤烫皱的皮肤。
纸上的笔记娟秀工整，每一张、每一字，每一笔都写得及其认真而用力。
“瑞克，
我最爱的弟弟。
见到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这个家，离开了玛雅国，我不应该属于这里，从一开始就不应该。
提笔写这封信的时候，心中满是悔恨，后悔当初不该让你去航海，恨自己害了你，还有那么爱我们的爸爸妈妈。
我对不起你们，可是一切不能重来。
这三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为什么要离开，究竟是为了什么”静谧的房间里，回荡着艾瑞克苦涩的声音。
就在几个小时前，天蒙蒙亮的时候，Miro终于到了约定好的溪流旁。
“怎么这么晚，出什么事情了，再晚一会，他们计划就开始了”奥洛斯紧张的绷紧面容，再晚一分钟，他就要冲过去了。
“怎么回事，你怎么不说话”
“Miro，你怎么哭了，到底出什么事情”奥洛斯紧紧盯着Miro，以前出了那么多事情，都没见她哭过一次。
“奥洛斯，我们走吧。”
“Miro！”
“是瑞克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就在昨晚”
空气瞬间凝结，许久许久，两个人都没在说一句话，也没有挪动一步。
“Miro，蒂斯国需要你”奥洛斯放缓了语气，眼眸里若有所思。
“奥洛斯，可我也是个女人！”Miro痛苦的别过脸，眼泪禽在眼中久久没有落下。
天际线已经发亮，再不走，犹塔带着部队一定会赶过来。
“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Miro，理性点，我们真的该走了”奥洛斯恳求着。
“好”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逼出，Miro狠狠的麾下了马鞭，决绝的更像是鞭打着自己犹豫不决的内心。瞬间马一声长鸣，直冲向远方。
一帧帧的树林风景快速向后倒去，Miro失神的看向前方，二十年前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情形沥沥在目。
二十一年前，她从悬崖跌落奇迹般的还活着，所及之处都是浓烟和战争过后的疮痍。
她当时已经记不起自己是谁，只觉得一阵阵的头晕目眩，她以为自己会这样死在崖底，直到看到一个戎装打扮的女人带着一个男孩快步朝自己走来。
“瑞克，现在可不是顽皮的时候，快点走，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们去干嘛”
“接你的姐姐”
“姐姐？妈妈，姐姐找到啦？”
“对，她太顽皮，之前在森林里走丢了，大家都以为她没了，原来是和森林小精灵住在一起”
“啊，我也要和小精灵住在一起”
“天，快看，她还活着，还活着”
“妈妈，那是个男孩子，不是姐姐”
“宝贝，honey，别怕，我们回家了”
“妈妈，她不会说话”
“妈妈，姐姐的眼睛好漂亮”
“姐姐，你真的是女孩子吗？”
“妈妈你确定她是个女孩子？”
“姐姐，你能给我讲讲小精灵的故事吗？”
“瑞克，你安静一会，还有，无论任何人问起，都不要提起我们在这里找到姐姐，好吗？”
“嗯，可是，可是妈妈，那我姐姐的墓碑是不是可以不要了”
“........是，你说的对，孩子”
那时的情形她一刻不曾忘记，那个男孩眼里有着奇异的光泽，他话多、好动、调皮，他一刻不停，可是就是他的一刻不停，后来渐渐温暖了她孤单的心。
马疾驰着，能看清的只有前方的路，其他四周变得那么虚幻与缥缈，他看她的信了吗？那三年的事情她留在信中了，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当面告诉他，这三年发生的所有事。父母为了她永远离开了他们，她害怕看见他眼中悔恨的光。
两年前，Miro穿过一大片茂密的树林，树林中是一个看起来并不大的墓地，墓地周围干干净净，显然有人定期清理过，四周偶然的几声鸟鸣和飞起抖落的几片树叶，带着说不出的忧伤。
“爸爸妈妈，Miro来看看你们了”女孩轻轻地放下怀里刚刚采过的鲜花，一点一点拭去墓碑上灰尘，墓碑上的几行字清楚的映出。
先父母艾隆、劳拉之墓
玛雅国将军。
生于-587年，卒于-624年，蒂斯国第二次战役。
“爸、妈，一年了，你们在另个世界还好吗，我好想念你们”女孩慢慢坐在地上，蜷缩着靠着墓碑，仿佛那样就可以回到爸爸妈妈的怀抱。
“你们都因我而离开了，爸爸妈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们偷偷把我带回家，待我如亲生女儿一样养大，可是我却连累了你们，”女孩哽咽的泪流满面。
“爸爸妈妈，瑞克已经离开家快1年了，我好担心他，是我害的他去航海”
“那时他去航海，你们都不理解，可是我知道原因，却没有阻止他，爸爸妈妈，我每晚都在想，如果他不走，如果我们在一起，也许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是我害了你们，害了瑞克...............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弟弟，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何时才能回来，他还不知道你们的事情，有一天他回来，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他一定不会原谅我的”
“爸爸妈妈，我不想恳求能得到你们的原谅，只求你们能保佑他平平安安的归来，如果有什么意外，就用我的命去换他的幸福吧，求你们了.....”女孩浑身颤抖的抚摸着冰凉的墓碑，泪水打在青黑色的碑文上，印开一片水渍。
“啊，谁？”黑色的头罩瞬间挡住了女孩的视线，女孩不假思索拔出匕首向后刺去。
“啊，死女人，终于抓到你了，还想刺我？！”
“没事吧，殿下”
“快把她给我绑起来”
“犹塔，你要干什么”
“还能听出我的声音，哼，可以啊，你还有脸来祭奠你的父母，你不是倚仗自己是将军的女儿吗，怎么样，现在这两个老家伙没了，看谁还能保护你。”
“犹塔，你设计我的父母，他们一辈子战功赫赫，为你父亲出生入死，你会遭报应的”
“呵，他们是蒂斯人杀的，管我什么事，事到如今你还有脸指责我，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我，我已经给足你耐心了，不过是一个臭女人而已，有点姿色就这样拨我的面子，你那个母亲更是伶不清，还赔上土地来换你，呵，你们当自己是谁，土地、女人、权利说到底，都是我父亲的。既然王妃的位置都满足不了你，那就让我们哥几个今天一块好好满足满足你”
“犹塔殿下，咱们还是再想想，瑞克要是回来知道了.....”
“你小子滚开，看你那个怂样。瑞克，哼，早就不知道在哪喂鱼了”
“你要干什么，啊”衣服被猛地撕开，凉风瞬间包裹了全身，黑色的头罩挡住一切视线，手脚皆被捆住，无法动弹。
“呵呵，让我看看你到底和其他女人有什么不同，我等这天已经很久了”
“啊，，，，”猛地一拳生生的落在女孩脸上，剧烈的疼痛从黑罩下传来。
“怎么，还想直接喂饱你，嘿嘿，想的美，你不是傲嘛，看看今天过后，你还有什么底气跟我装清高，哼，玛雅国最烂的女人”
嘭，又是一拳，眼冒金星，思绪已经开始混乱，一个肥胖的身躯重重的压了下来，女孩还在拼命的想解开反绑的绳索，可是依旧无济于事，额头因痛苦开始渗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
“嗖.......啊”黑罩外传来一人倒地的声音。
“犹塔，有人射箭，犹塔，小心”
“是谁”，身上的重量猛地消失。
“哎呀，殿下，你胳膊受伤了，快跑，犹塔”
“带上这个死女人”
“来不及了，殿下，快跑，我们就剩3个人了”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快速的消散，扬起一片沙尘。
过了好一阵，待一切重新安静下来，身旁一个脚步声踩着落叶，沙沙的由远及近，在女孩身旁站定，他倾下身轻轻的帮女孩理好已经凌乱不堪的衣物，系好纽扣，解开了捆绑的绳索。
女孩快速的抽出双手，一把扯下头罩。入眼的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半跪在身旁，络腮胡子，浓密卷曲的黑发，高挺的鼻梁，目光如炬，深沉而稳重，定定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孩，手里不知何时握了一团树叶，指尖轻轻用力，用碾碎的汁液涂抹到女孩已经肿起的眼部和嘴角。
“谢谢你”女孩快速瞟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物，发现连领口的纽扣都已平平整整的系好，紧绷警惕的身体才有了些许放松。
男人伸出一只手，一把拉着她站了起来，女孩这才发现眼前的男人高大健硕，一身棕红色的衣袍，与平日里看到的服饰差异很大，拉她站起的手掌格外粗糙有力，这应该是个习武之人，女孩快速判断着眼前人的来历。
“小姐，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Miro”
“你是谁？”Miro警惕的眯起了褐色的眼睛。
“奥洛斯”
“奥洛斯，蒂斯国的奥洛斯？”女孩的眉头深深拧起。
“是”
“你居然敢来这里”女孩下意识去抽匕首，才发现刚才已经用过，匕首并没在身上，索性直接一拳直冲男人面门。
那男人丝毫没打算让她，快速低头让过，一掌直击Miro腰部，就这样两个人在墓园里打的难解难分。
Miro自小跟着将军夫妇习武，外加她本来就有几分男孩性格，因此在玛雅国一直很有名气，今天若不是放松警惕，被犹塔陷害，她并不会吃亏。
几分钟过后，Miro渐渐感觉吃力起来，她擅长的是剑法，可惜今天除了那把匕首，她什么都没带，这种拼体力的格斗，在这个高大男人面前她没有任何优势可言。Miro最后假使了个破绽，利用奥洛斯一回神的功夫，迅速捡起地上的匕首，她举着匕首大口喘着气，看向几步远的奥洛斯。
“武功不错，小姐”奥洛斯站在原地没有再接近，眯起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Miro。“你对你的救命恩人的答谢方式很特别”
“奥洛斯，你救我我谢你，但既然你来，我们就得把我父母的账算清楚，明天这里，我们比剑”
“Miro，艾隆将军夫妇是我最尊重的人，他们不是我杀的，他们的箭伤是在背后，这个我相信你知道”奥洛斯收起笑容，一脸凝重。
Miro的眼眸瞬间失神，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一点，那天她听到噩耗，不顾一切的跑去看她的父母，一眼就看到背后的箭伤，那个角度只能是自己人，她仇恨的回头，发誓要找到凶手，可一眼就看到站在队伍中央，正歪着嘴角阴狠嘲笑的犹塔，那一刻她就猜到了所有事情，可是犹塔到底是国王犹卡的独子，她想杀了他，却始终找不到机会。
匕首掉到了地上，Miro举起的手臂缓缓放下，如果说犹塔是杀害她父母的元凶，那么她就是这个事故的直接□□，奥洛斯的袭扰也只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她痛恨自己的存在，如果没有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奥洛斯缓缓走进，看着眼前这个孤独失落的女人，低沉而认真
“你该回来了，我的女王”
Miro震惊的抬起头，以为出现了幻觉，“你说什么”
“Miro王，艾隆夫妇没有告诉过你的身世吗”
“卡伦、米卡，蒂斯国的王，是你的亲生父母”
“什么，你在胡说什么，你们的王早已离开人世”
“对，第二次战役，犹卡亲手杀了他们，大家都以为蒂斯国王的孩子是个男孩，见过这个孩子的人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那次战役之后，犹卡至少派人找了这个男孩5次，可是一直没有结果”
“巧的是，那时艾隆将军家突然来了个不会说话的女孩，什么都唤不醒她的反映，直到有一天有人把一束只有蒂斯国王后院才可以种的郁金香，交给她的弟弟带回家，这个女孩才瞬间有了反应，小姐，你这么聪明，你说这说明什么”
“后院，蒂斯国后院，郁金香”一点点久远的回忆一下一下的敲击着Miro的大脑。“谁告诉你这一切的”
“Miro王，我父亲是卡伦王的大将，当年那个送花给你弟弟的人，就是我”
过往的一幕幕一一浮现，Miro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久久不能接受这些冲击力巨大的信息。卡伦、米卡，蒂斯国最鼎盛时期的王，是她的亲生父母？那些年，断断续续的缥缈记忆总是在她的梦中回荡，梦里，她被一对年轻夫妇从悬崖推落，那一瞬间，她看到悬崖上身负重伤的两个人绝望痛苦的表情，那悲怆到极点的眼神狠狠地撕扯着全身的神经，蔓延的红色，狂怒般的火焰，跌落，跌落，深渊仿佛永远到不了头.......
每每梦到这个梦境，她总是在冷汗中惊醒。难道，这一切都不是梦。
Miro紧紧扯着缰绳，泪水再一次滑落，不要回头、不可以回头、不能回头，前方那才是她真正的家，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她，亲身父母的仇，养父母的仇，她要一样一样解决。她用手背狠狠的摸干了眼泪，蒙紧黑色面纱，浑身上下黑色紧身衣显得那么禁欲与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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