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百花夜宴 上
五月，百花盛开，香气缭绕。相携赏花的人们也是络绎不绝。城里的凝香阁生意愈发的好起来，连带着周边几家绸缎庄也赚得盆满钵满。趁着百花绽放，惠风和畅皇帝便下旨，要在十六举办百花夜宴，邀请各家王公贵族和闺中女眷，一同欣赏百花映明月的盛世之景。
这百花宴向来是白日里吟诗作画，抚琴对弈。到了黄昏时分，各家小姐都要往园中的姻缘树上挂一贴小诗供人欣赏。如有哪家公子哥因为这些诗句看上了那位小姐，只待夜宴上接下诗贴，求了皇帝赐个好姻缘，若是女方家长也同意，这双方的婚事就算定下了。如此一来到凑成了不少好姻缘。这百花宴每年都在四月底举办，今年因为太子身体抱恙不得已而延期，待皇帝下旨定了日子，临安的大家闺秀们便忙碌起来。
月初就有消息传今年的百花宴本就是要为太子选个合适的正妃，帮忙打理东宫事宜。太子今年也十之有九，早些年因着长辈看中的人选总入不了他的眼，便也挑挑拣拣了些纳了侧妃侍妾之类，只这正妃之位一直空着，端得让人垂涎。
这些闺阁小姐们都盼着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整日里派了自家的丫鬟婆子去全城搜罗最好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预备着在百花夜宴上博得头彩赢得太子青睐，城里各大胭脂铺子的上好红妆纷纷断货，薄纱绫罗更是供不应求。只可惜这些小姐们还不知道太子心里早已被他人占据，如此大张旗鼓只怕也是白费功夫。
当下临安城里最受各家小姐们欢迎的便是太子付正泽，宁王付凌均，小宁王付凌修，镇安将军简耿玉，还有梁丞相嫡子户部侍郎梁玄清。这几个翩翩公子当真是迷得临安各家小姐们神魂颠倒，今年百花宴宁王抱恙自不会出席，小宁王向来只对自己喜欢的人热络一般小姐们也不敢上前叨扰，付正泽整天一张死人脸好像谁欠他几万两银子似的，小姐们也只敢偷偷窥视，简耿玉带兵在外不知归期，迷恋他的小姐们也断了念想，梁玄清倒是个不错的，人也和善家世也好，不少小姐给他暗送秋波，若是想一亲芳泽，只怕是还要排队。
好不容易等到百花夜宴，简夫人一早就准备了裁好的湖蓝色褙子搭碧色螺纹锦绣桃花百褶裙给她换上，又拿出一副城里最好的首饰铺子打的金镶玉牡丹步摇，碎花琉璃钗和一串粉珊瑚手钏。简夫人总觉得还不够，硬是要给她画上一个额妆方才作罢。“这才像我简家的大小姐，保证让那些公子哥儿看的丢了神。”简夫人整理着她的发饰，非常自豪的看着镜子里的女儿。
她总觉得这么穿实在是别扭，太过招摇，“娘，何必这么铺张，简单素净些不至失了礼数就行。如此装扮，女儿有些不适应。”简夫人帮她梳着碎发，将最后一柄琉璃钗簪好，“姝儿端得是个美人胚子，借此机会也可给娘寻个女婿回来。”
她面上绯红一片，“娘，没得让人笑话，女儿还小呢。”简夫人把手中的梳子放回台面，用茉莉汁子浸过得丝帕净了手，“可不小啦，真到了明年及笠时再定亲，只怕那翩翩公子都为人夫婿了。”
娘两又热络了一阵子，才从院里出来搭上了早在门前等好的有简府门牌的紫杉木马车。一路上说说笑笑，好不热闹。百花宴本在御花园举办，寻常人家的马车到了宫门前必得下车由宫女太监们引路进入，简府也不例外。宫门口早已被各家马车堵得严严实实，她和娘站在宫门口向前来引路的宫女太监们点头回了礼，刚要进去，就听得后面一个娇俏的女声把她们拦了下来。
“姝儿妹妹，且等我一等。”此人正是上月被过继到李尚书家的嫡女——李雪菲。“李小姐今日好生漂亮，姐姐的梳头丫头手艺也是极巧的，我府上那些丫头断然没有这好手艺。”她毫不吝啬的夸赞李雪菲的发髻，旁人不知道便罢了，她心里可是明镜儿似的。只见李雪菲脸上略微一僵，攥了攥手心，终究还是掩面笑道:“妹妹说的哪儿的话，不过是个寻常的百合髻，要不了多少工夫，妹妹喜欢，且教我那丫头去你府上伺候妹妹就是了。”
“姐姐客气了，我惯是觉得这百合髻分外显老些，我那丫头们觉得我年岁小都不愿给我梳。此番一瞧，到当真觉得百合髻很配姐姐呢。”她面上依旧淡淡笑着，只当什么也没发生转身就要走。李雪菲真是气的恨不得拔下自己的金簪扎死那个梳头的丫头，未进宫就先被简静姝羞辱一番也实在窝囊。在简静姝身上捞不着好，又转向一直在一旁同其他夫人寒暄的简夫人，“雪菲给义母请安，义母近来可安好？”不成想简夫人同梁夫人聊得正欢，没注意到李雪菲的问候自先进去了，李雪菲半蹲的身子就僵在那里，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周围的各家小姐们看好戏般的瞧着这边的动静，李雪菲脸上挂不住，瞪了她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梁华从远处走过来，她瞧着梁华一身鹅黄色撒花襦裙，挽一条藕荷色荷花式云肩，头戴碧玉瓒凤钗，配一金海棠珠花步摇，正莲步微移款款走来。“华儿今日倒是下足了心思，可是中意哪家公子？”梁华走上前去嗔笑道，“姝儿真真折煞我了，我眼瞧着更像是姝儿看上了谁，今日难得打扮的如此娇艳，当真是让我都看的丢了魂儿呢。”
“可不是，华儿姐姐可真要小心了，万一我同姐姐看上同一家的公子，姐姐可要让着妹妹我才是啊。”梁华伸手挽住她的胳膊一同进宫去，“越发的没脸没皮了，看我不告诉简夫人罚你抄书去。”她一听抄书，连忙求饶到，“姐姐可饶了我吧，开个玩笑嘛。你若就这么告诉我娘，那我可就跟娘说让她赶紧给大哥寻一房媳妇了，横竖今天来的小姐们多，不怕挑不出好的。”
“你......”梁华红着脸，像是着了急，真怕她告诉娘给大哥寻一位小姐定亲。“好啦好啦，我大哥的心思你还不知道么，他要是敢沾花惹草，我替你打断他的腿，这总行了吧。”她义正言辞的说道。梁华这才低着头，一副娇羞的模样，“千万别，要是真打断了，没得可惜。”
她心下更是明确兄嫂的人选，“行了行了，真是，看在我未来嫂嫂的面子上，我大哥这顿打就先欠着，若是哪天得罪了你，我再打他这总行了吧。”梁华依然娇羞的低着头，脚步更加快了。
宫女引着女宾在御花园星月湖岸落座，哪里早已布置好瓜果整修，糕点茗茶，各家小姐们格子寻了自己擅长的在一边互相欣赏，梁华也拉着她在一处空着的桌案前落座。上一世的百花宴，她疏于防范中了杨柳依（李雪菲）的圈套不得不嫁，如今一切不如往日，不知这百花宴上还会不会有陷阱等着她跳。
她沉思的片刻，梁华已然写好一句：欲暑还凉，如春有意重归。春若归来，任他莺老花飞。
“华儿姐当真不愧是当朝丞相之女，的确是好诗。”梁华搁下笔，任由笔墨风干，“若真要比起写诗，姝儿又何曾不如我。”
“我那些不过是陈词滥调，哪比得上华儿姐姐清丽脱俗。”说着，将梁华的诗折好收进袖中。“华儿姐姐莫不是要把这诗挂于那姻缘树上？”梁华摇头道:“自然不是，不过闲着无聊，稍作消遣罢了。”她拍拍袖子，“那这诗我可收下了，华儿姐姐的墨宝，千金不卖。”梁华看着她那模样，轻笑道：“那你可千万收好了，这么值钱的东西万万丢不得。”
“那是自然。”她可是要把这诗留给大哥的，怎么能丢了呢。
“作为回礼，姝儿是不是也要写一首诗赠与我才是啊。”梁华将笔递给她，又亲自镇平了纸，站在一旁，只等她落笔。她稍作沉思，便提笔写了一首咏牡丹：
枣花虽小能结实，桑叶碎肉能作丝。
堪笑牡丹如斗大，不成一事只空枝。
“姝儿妹妹惯会自谦的，这诗写的实在有趣。那国色天香的牡丹到了你这反到成了徒有外表无甚用处的空枝了。”梁华品评着这首诗，正要收起来，突然被远处的叫好声吸引过去。简静姝也好奇，便同梁华一起去琴台看看。
琴台之上，李雪菲一席月色纱裙，手指飞快的在琴弦上拨弄。曲声婉转，层峦叠起，赢得不少公子哥儿的欣赏，一曲罢了李雪菲起身，一一行了礼以示感谢。梁华看着台上的李雪菲，在她耳边偷偷说道：“姝儿，这个李雪菲琴技不输你啊。”
她苦笑着抬起自己的手指，“琴技再好又如何，不过是取悦他人之物。不如会一两门手艺来得踏实。”梁华有些疑惑，并不知道简静姝身为一个大家小姐为何如此说，这些小姐们哪个不是会一两样技艺给自己加分，将来在人前才不至于没了脸面。姝儿好像并不稀罕这些，似乎从什么时候起她就不再人前展示自己会的东西了，个中缘由实在令人费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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