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命运
长天门，后山断崖。
天色晴朗，却有一女子的哭声，悲恸欲绝，伏在崖边的一座石桌上，暖阳伴着清风，拂过她的发梢，只叹吹不干泪痕，佳人零落。
“嫣儿。”雷厉慢步走近她，声音轻缓，唤着她的名字。右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拍了下，看到雷嫣这般模样，心头一缩，眉心出现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褶皱，他望着断崖外漂浮的云海，浮浮沉沉，恍若人生。
雷嫣转身扑在雷厉怀中，快地没让他看清她的脸庞，泪雨梨花。
雷嫣还在抽泣着，她抓着雷厉的衣裳，脸庞贴着他的胸膛，传来的阵阵温热只让雷厉感觉更加心疼，他抚着雷嫣的头，抱紧了些，道：“我会查个清楚。”
云海起伏，波澜阵阵，席卷着云海之下的世界。
※※※
中州雷家，一处密室。
摇曳的烛火飘荡着，淌下的蜡油顺着一个缺口留下烛身，很快又结成浅白色的胶体，直直地在烛底流成一小摊淡红色的烛油。
雷万钧躺在一张铺着干净的素色布单上，屋内除了烛光，再没别的光源，墙壁都是青色砖石砌成，表面布着淡色纹路，安静，且并不压抑。
雷万钧做了个梦，梦里，他站在一片山坡上，除了他脚下别的地方都布满了青葱的绿草，天空阴沉，划过一颗流星，他伸出手臂，想抓住那道光芒，却发现遥不可及，眨眼间脚下的土地隆隆地上升，在离流星划过的轨迹越来越近的同时，一股剧烈的失重感却笼罩着他，他清楚地感受到身体漂浮了起来，他的动作迟缓着，渐渐地，离天空越来越近，“咚”的一声，他的身体往天空坠去，就如天与地仿佛倒转了过来，天空变成掀起着阵阵波涛的深蓝巨海般，风浪挟着股股窒息般的高压盖过雷万钧，而他却没有丝毫挣扎的力量。
“二弟，二弟……”雷万钧神色挣扎，头不时扭动着，似乎想避开什么，却无力避开般。雷万霆看着他这般脸色，轻唤着他。
雷万霆面容憔悴，并为唤醒雷万钧后，他走近烛火，右指一点，从烛火上分出一星火苗，越至对面一堵墙旁边的一个火盆中，“轰”的一声，火苗窜起，化成尺余高的火焰，不时向外喷涌着火蛇，亮黄色的火焰夹杂抹抹鲜红的血色流转于火盆中，照亮了整面墙。
墙面上清晰可见描画着各式人形，不同的动作，配以一些简单的文字，却透着一股异常玄妙的感觉。只见墙面右侧赫然写着苍劲的三个大字：
万雷决！
这就是雷家这两三百年来流传的功法，万雷决！
墙面上只有六幅图，分别是万雷决的前六层功法：御，力，击，迫，明，阵。而上面并没有第七层的功法，雷万霆端详着墙面上的图案，用手抚过墙面有些粗糙的表面，他合上充斥着血丝的双眼，感受着雷家两百余年来的沧桑与厚重，沉浸于心。
“万霆。”一声熟悉的呼喊从雷万霆身后响起，雷万钧缓缓起身，捂着还传来阵阵撕裂般疼痛的胸口，头部时不时的嗡鸣声也让他显得脸色蜡黄憔悴。
“醒了？”雷万霆睁开眼，眼前的依旧是万雷决的功法，“醒了就好。”
雷万钧没有接话，他看着雷万霆的背影，在火盆摇曳的光芒中，显得有些孤单，他低下头，没再看雷万霆一眼。
“万钧，你，始终还是我的二弟，雷家始终有你的位置。”
“我已没有那个颜面去面对，面对雷家的人，雷家的列宗。”
“既然如此，我给你两条路，留下性命，或你就此改头换面，我会给你一个新的身份，活下去。”
“我不能苟活。”
“现在外面已经传着你的死讯，说你和入侵的野兽相搏，丧命，不过，你不能这样就死了，你欠弟媳的，你欠嫣儿的，你欠雷家的，你，可得还清。”
“我……”
“活下去，二弟。”雷万霆转过身，负手而立，看着雷万钧，双眼眯成一条缝，难言的笑意。
就此，雷家多了个不起眼的扫地下人，面容衰老，头发斑白，打扫着静心亭。
※※※
长天门，主峰长天峰试炼场。
“今日便是半月之期。心法第一层，未达到者，下峰，回去。”新生导师孙迟不紧不慢地说道，短短的几句话，却是让在场的新生们感受到异常的压力。
场内的四十余人大半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只有少数七八个依旧镇静，面容不改。
讨论声持续了一小会儿，又被孙迟抬手示意安静了下来。
“现在，拿起你们面前的源石，将里面的源力全部汲取出来。”孙迟静静地说道，同时也掏出一块橙色的源石，合于掌心，转瞬后，张开掌心，源石却变成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般，在阳光下折射出别样的光彩。
“就像这样，现在开始，一炷香后，还没能做到的就没有继续进修的资格。”孙迟熟练地说着这套话语，话中还带着丝丝傲气，似乎想让这些新生知难而退。
孙迟点了柱灵香，在一旁坐下，端起盏灵茶，细口品着。
场中的新生们一个个面面相觑，面对着这有些奇怪的测试方式，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在场的，雷厉是第一个拿起源石的，接着，是同一庭院的游杰，姚颖。随后，是衡州的韩岳，翰州的林白。更多的人鼓起劲拿起了源石，抑真抑假地感应着源石中的源力。
时间随着灵香掉落的香灰，一截一截，消逝而去，孙迟仍然品着手里的灵茶，看着场内埋头感应着源力的新生们，露出似笑非笑的面容。
孙迟一个个地扫过新生，最后目光定格在一个人身上，他的桌前放着一块透明的晶石。
“雷厉，半柱香，完成。”孙迟淡淡地说道，合上了茶杯，茶香却自顾自地飘出茶杯。
新生们大多都讶异地看着雷厉，脸色也更紧张了几分。
“游杰，完成。”几个呼吸的时间后，孙迟又说道。
游杰面露满意之色，雷厉就坐在游杰的右侧，看着游杰桌上也同样晶莹的源石，雷厉微微点头示意，游杰也同样点过头。
场内的气氛凝重异常，不少新生都在摇摇头，看着还没有任何变化的源石面露无奈和遗憾的脸色。
“十个数后，结束试炼。”孙迟面无表情地开始喊数，在新生的心里，就像一座座大山层层压过他们的心头。
“十，九，八，七。”
四个人同时放下源石，晶莹的源石。
“六，五，四，三。”
雷嫣放下透明的源石。
“二。”
姚颖放下源石，玉容娇展，大口喘着气。
“一。”最后一声就像审判的钟声，重重地砸向场上还没完成的新生们的心中，这一声，也宣告了他们与长天门已经无缘，或者说，与修源之路无缘。
“结束，全体起身。”孙迟走近新生，开始一个个查看着他们面前的源石。
“你，过去。”孙迟，走近游杰，让他站到原先点着灵香的桌台旁。
“你。”孙迟看着雷厉，拍了拍他的肩膀，点了点头，“第一名，不错。”
“你，你……”孙迟一个个地走近每一名新生旁，察看过他们的源石后，合格的才示意他们站过去，每名新生桌前的源石，就像定格着他们人生的试金石，把他们分成凡人和修源者，虽然残酷，却也直白。
陆陆续续又有十人站过去，加上游杰和雷厉，共十二人。
“好了，本届新生入选十二人，分别是林白，韩岳，雷厉……”
每一个名字，在众多新生面前，就像无形笼罩着一层荣耀般，在明媚地有些刺眼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剩下的，宗门里会派人送你们回去罢。”孙迟点点头，“感谢你们对长天门的肯定，人生路漫漫，你们会有属于你们的精彩。”
许多新生虽未被入选，听了这番话后，却也释怀了许多，这半月多的生活，或将成为他们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经历。
“你们，跟我去领正门弟子的物件。”孙迟示意这十二个完成了历练的新生，踏上属于他们的道路。
当日傍晚，雷厉来到赵镰的房前，问着雷家发生的事故，可却没得到答复，只是一句：
“记住，你已经是修源者了，凡人之境的事，与你多无相关。这些事，宗门自会解决。不是你等，我等能干涉的。”
雷厉离开了，漫步走到了后山断崖出，夕阳正好，隐没了一半的轮廓，层层红晕渐染，映上了他的脸庞，坚毅如铁。
一块巨石后，姚颖的脸庞，伴着晚霞，却是温柔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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