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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初相识


翌日,外廷各命妇纷纷入宫祭拜太皇太后的灵位,奕衡下了口谕,一切祭祀用品和祭拜礼仪不能出任何差错,灼华和颐珺少不得提起万分精神逐一分工核对。茜娆则在奕衡的准允下亲自照顾着劳累过度的姜嬿。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乐桃在偏殿忙了整整一日,终于在举哀的时候被灼华放了回去。

        邱曼容醒来时,眼前已是昏灯奄奄,月色朦胧了。乐桃守在矮榻边,见她双眼微睁,不由喜道:“姐姐,姐姐你终于醒了!”

        曼容闻着潮湿的霉味,轻咳出声:“这是哪儿?”

        乐桃鼻子一酸,强忍着泪道:“花房的司苑大人说你挨了打不吉利,便将你赶到西边背阳的角屋来了。”

        曼容撑着双手艰难地靠在糙糠枕上,却不小心碰到了臀部的伤口,疼得她骤然躬起背来。乐桃赶忙在她的腰间塞了一个青花布的软枕,伸手扶住了她,急道:“姐姐小心!”

        曼容在乐桃的帮助下侧身躺好。她伸手抹了抹脸上的冷汗,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我没事,不要紧。”

        见她难受的模样,乐桃心底愈发疼惜,带着嗔怪的语气嘟囔道:“姐姐还说自己没事,若不是高荣殿下求情,只怕你都要被他们打死了。既然殿下已经醒来,陛下为什么不饶了姐姐呢?”

        “嘘!”曼容忙对乐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才语重心长道:“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今后别说了,若是被人听见,你我纵使有九条性命也不够死这么几回,知道了么?”

        乐桃被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吓了一跳,赶紧低头怯生生道:“妹妹知道了,今后再也不说了。”

        曼容自觉方才语气过重,讪讪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瞧你这样子,倒像是我说了什么重话呢,我给你陪个不是,快别这么拘谨了。”

        乐桃又笑起来,甜声道:“姐姐赔甚么不是呀,我又没往心底去。”她从地上端起一碗浓黑的药汁,在嘴边徐徐吹了吹,俏生生道:“好了姐姐,你刚醒就别想那么多了,来服药吧。”

        “服药?”曼容看着土瓷碗中黑黢黢的药汁,心底不免疑惑,“这是哪儿来的药呢?”

        “咚咚——”

        门框在轻柔的敲击下发出细微的声响。乐桃闻声便放下了手中的瓷碗,朝曼容娇俏一笑,道:“等我开门姐姐就知道了。”

        言罢她即刻回身朝门边走去。门轴一转开,曼容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来。

        是钟仁!

        她想到自己的身份,便要下床行礼:“钟大人……奴婢参见……”

        钟仁赶紧两步并作三步走到榻前,抬手拦了一把,道:“娘子不必守着虚礼,快好好躺下吧。”

        乐桃也跟着钟仁几步走到了榻边,扶着曼容再次躺好。见钟仁低下头去整理自己的药箱,曼容赶紧转首看了乐桃一眼,似在询问他为什么会来。乐桃一点就透,笑盈盈道:“钟大人是奉了高荣殿下之命特意前来照料姐姐的,姐姐要是行礼,他如何敢受?”

        曼容听了,心底的疑窦即刻随风而散。她低眉看着钟仁,恭谨道:“奴婢多谢钟大人。”

        钟仁取出附枕放在床沿,示意曼容将手搭在上面:“娘子客气了,如乐桃姑娘所言,娘子真正该谢的人是高荣殿下和睿妃娘娘。”

        乐桃见他二人你来我往,忍不住抿唇一笑,端起土瓷药碗道:“钟大人,这碗药凉了,奴婢端下去再热一次吧。”

        钟仁搭着曼容的脉搏,抬头对乐桃微微一笑,客气道:“有劳乐桃姑娘了。”

        乐桃起身低眉告退,顺势带上了房门。钟仁诊完脉,随即从药箱底下的抽屉里取出了两包草药放在床头,道:“娘子,这些药是外敷的,用以活血化瘀、消炎去肿;给乐桃姑娘的的药方是内服的,一日分早中晚服用三次。娘子先按照药方调理着,我会根据娘子的康复情况随时调整。”

        “多谢钟大人,奴婢无以为报,”曼容朝钟仁微微欠身示意。她听他的言下之意,仿佛还要亲自照看自己很久,不免又疑惑起来,“只是奴婢有句冒昧的话,大人若照看奴婢,不知谁来照看高荣殿下呢?”

        钟仁将附枕放入药箱的首层,抬眸微微一笑,道:“娘子放心,今日沈将军的夫人进宫祭拜太皇太后,已在御前禀明了陛下,要我的师傅朱太医从沈府回宫亲自照料殿下。陛下已经应允了,今后殿下都由朱太医照顾。”

        “原来如此,”曼容心底稍微松了松,“那大人今后……”

        钟仁还是一样和静的神色,没有半分的骄矜:“殿下的意思是要我照顾娘子直至痊愈,所以今后我会常来关照的,娘子放心调养便是。”

        曼容微微低下了头,道:“奴婢并非官家之女,大人今后直呼奴婢贱名曼容吧。”

        “曼容姑娘,”钟仁也微微垂首,声音分外诚恳,“昨日真得谢谢你,若非你献出香囊解围,只怕我如今……多谢姑娘了。”

        曼容听出了他话里的感激和敬佩,不免抬头莞尔一笑,似一阵清风拂过,悠然又淡泊:“大人言重了,奴婢不敢居功。昨日献出香囊,一则是为大人解围,二则是看见睿妃娘娘焦急的模样,感同身受罢了,因为奴婢的母亲也曾有过这样相似的情景。”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黛眉一锁,有些惶急道:“对了大人,您可知道奴婢那枚香囊的下落?”

        钟仁见她一脸认真与焦急,不禁道:“曼容姑娘别急,我正打算告诉你。高荣殿下让我带话给姑娘,说姑娘的香囊放在睿妃娘娘那儿了,让你择日取回。”

        曼容长呼出一口气,终于漫上了欣慰又宽和的笑意:“奴婢知道了,多谢钟大人告知。”

        钟仁也微微笑着,道:“曼容姑娘不必客气,今后无人时可以无需呼我为‘钟大人’。”他朝曼容拱了拱手:“在下钟氏,单名一个‘仁’字。”

        曼容轻轻偏首,柔声询道:“不知可是‘妙手仁心’的‘仁’字?”

        钟仁笑着颔首:“正是。”

        “奴婢……”话音未落,曼容忙改了口,“我知道了,看来当初令尊给你起这个名字,便是希望你做一名妙手回春的仁医吧。”

        钟仁的眼底渐渐泛起一丝卓然的光亮,映着窗台边扑闪的烛火,竟折射出明亮的光辉:“曼容姑娘通透,这的确是家父的本心,也是我的本心。”

        “嘎吱”一声,乐桃已经几步跨入了房中,端着药碗边走边道:“姐姐,药热好了。”

        钟仁闻言提着药箱便站了起来,朝曼容道:“时候不早了,姑娘服药之后便好生歇息吧,我明日再来。”

        曼容轻轻颔首,柔声道:“有劳大人了,您慢走。”

        钟仁徐徐转身朝门外走去,乐桃赶紧停在半路矮身行礼,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她才缓缓走到榻前,一口一口地服侍曼容喝药。

        “姐姐,你和钟大人刚才在聊些什么呀?”

        曼容缓缓咽下一口温热苦涩的药汁,道:“没什么,就是知道了我那枚香囊的下落。”

        乐桃拿着汤匙的手轻轻晃,有些震惊道:“是么?在哪儿?”

        曼容笑了笑,道:“在睿妃娘娘那儿,没有弄丢便好。等我改日好些了,定要把它取回来。”

        乐桃将药汁送到曼容唇边,笑道:“那姐姐快快养好身子吧,这样你的香囊就能回到你身边啦。”

        曼容就着她的手缓缓喝下,轻轻地点了点头。

        一连几日,外廷的命妇们都要入宫对着太皇太后的灵位行跪拜礼,乐桃自然忙得不可开交,只能傍晚时分才有空回到花房照顾曼容。头七的第二天,内廷和外朝便开始筹备太皇太后出殡的各种事宜了。后宫的妃嫔们在怡宁宫住了整整七天,加之每夜守孝行礼,各个都憔悴得花容失色。奕衡特意下旨命众人回宫休整梳洗,待午时一刻再至宣武门目送太皇太后的金棺出城。

        景福宫,雍和殿。

        木槿引着冯惠汝轻手轻脚地入内,轻声道:“娘娘,王妃来了。”

        颐珺闻言回身,见冯惠汝站在自己身前,眼底忽然漫上一层滚烫的晶莹。冯惠汝也惊喜交加,紧紧攥着手中素色的丝绢,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颐珺朝木槿使了个眼色,道:“你去外面守着,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是,”木槿欠身退下,顺手带上了殿门。

        颐珺与惠汝执手相望,她忍着哽咽,颤声道:“母妃,咱们终于又见面了,若非此次大丧的机会,女儿真不知何时才能见您。”

        冯惠汝见她眼底闪烁着泪花,忍不住握紧了她的手,柔声宽慰道:“知微,你如今已是宫里头位高权重的承徽娘娘了,每日协理六宫,千头万绪,咱们见面的机会变少也是常事。”

        颐珺轻轻摇了摇头,哀叹一声,道:“可是母妃,树大招风,我的身份如此特殊,位高权重对我来说未必是件好事情。”她引着冯惠汝落座,压低了声音道:“既然此时只有咱们母女二人,那女儿就直说了。这次陛下骤然给女儿协理六宫的大权,女儿觉得并不像表面上要制衡六宫这么简单。”

        冯惠汝一听,手势跟着松了松,不禁问道:“你的言下之意是?”

        颐珺顺势将手从冯惠汝的手中抽出,略整仪容,问道:“女儿想问问母妃,父王最近可有什么异动?”

        “异动?”冯惠汝弯弯的黛眉一拧,一边思索着一边道,“你父王除了每日上朝,便是在王府里陪着参儿,就算出门也是去朱雀大街淘几幅字画回来,不曾见他与什么人接触,更别说异动了,”她舒展了蛾眉,盈盈望向颐珺含着深忧的眼底,“知微,你可曾听说了什么?”

        “女儿不曾,”颐珺摇了摇头,眸中的疑惑更甚方才,“可若如母妃所言,陛下为何会骤然给我大权?”

        初秋清晨的凉风从暖阁徐徐吹来,冯惠汝只觉周身一颤,倒吸了一口凉气:“莫非陛下担心王爷将来会谋反,所以想先给你大权以看看王爷的反映?”

        颐珺在袖中暗暗握紧了双手,轻轻点了点头,道:“没错,女儿思来想去也觉得很有可能。陪伴君侧多年,陛下是什么性子,女儿心底很清楚。母妃您再好好回想一下,哪怕是父王的一个无心之举呢,都有可能让陛下起疑。”

        “无心之举……”冯惠汝的额尖隐隐冒出了冷汗,“母妃并没有成日与你父王待在一起,若他在我未曾看见的时候有过什么异常也未可知。既然你今日开了口,那母妃今晚回到王府,就把你的意思转告给王爷。”

        颐珺伸出自己白皙的右手轻轻覆上惠汝的双手,柔声道:“一切就拜托给母妃了,女儿自然相信父王没有那样的想法,可是还得陛下相信才有用。毕竟咱们都是前朝遗孤,又是皇族,不免成为当朝者的心腹大患,凡事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你放心,我一定会告诉你父王的,”冯惠汝望着她,满眼疼惜,“知微,真是难为你了,身居后宫还要为我们揪心。”

        颐珺微微垂首,讪讪一笑:“母妃这么说便是折煞女儿了。女儿从前身为余朝的公主,却未能给帝国带来福祉;如今身为众位遗老的‘护身符’,自然要拼劲全力周旋御前,护我大余从前的子民平平安安。”

        冯惠汝听了,忍不住轻叹一声,将手徐徐地从颐珺手中抽了出来,执起丝绢默默地拭去泪滴,缓了口气才道:“你能这么想,也不枉先帝对你这个亲妹妹格外照顾了,大余有你和明瑛,实在是国之大幸。”

        “明瑛……”颐珺的手还放在原处,食指的关节不禁微微动了动,“母妃,你可曾想明瑛妹妹?”

        惠汝吸了口气,转眼望着颐珺道:“我自然想了,可她从出生起,就养进了皇宫,我们虽是生身母女,却并没有太多母女的缘分。而你却从出生起就养在了我和王爷的身边,我看着你长大,看着你经历那么多悲欢离合,对你更是视如己出啊。”

        “母妃……”颐珺的心如同投入石子的平湖,乍然泛起层层涟漪,“女儿虽为皇后所生的嫡出公主,却因‘天煞孤星’的预言和明瑛妹妹交换了身份。其实女儿明白,自己是父皇和母后制衡你们的筹码,所以一直担心你们会因此对我格外防备,却不曾想母妃会……”她再次红了眼眶,终于落下泪来,“原来母妃的心和女儿的一样赤诚,往日是女儿多心了,请母妃恕罪。”

        冯惠汝也不禁泪如泉涌,哽咽着道:“你要我恕你什么罪?稚子无辜,我与王爷又怎会不知这个道理?我们当时就想,你既然来了,自该好好养育你,不要让你也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眼泪冲淡了颐珺脸上的脂粉,让她远远看来竟有一种月夜昙花的优柔美感。她用丝绢在脸上轻轻一按,抬首愧道:“可是明瑛妹妹因我远嫁突越,母妃不怪女儿么?”

        “我怎会怪你?”冯惠汝轻轻一叹,“要怪只怪身在帝王家,人人都身不由己。”

        “帝王家……”颐珺止了眼泪,轻轻咬住柔润的双唇,片刻才道,“是啊,若是身在寻常百姓家该多好,帝王家最奢侈的平安和自由,信任和温情就能轻易得到了。”

        惠汝听她语气过于哀伤,忍不住柔声劝道:“知微,我的好孩子,这辈子你身陷宫阙重围,如此感慨也是徒劳的,不如今后淡然处之,随机应变吧。”

        颐珺点了点头,朝惠汝挤出一个宽慰的笑意:“女儿明白。如今女儿只求父王和母妃,还有自己的两个孩子都能平安无恙。”

        惠汝也笑了笑,道:“你放心,我和你父王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参儿。”

        听见陆云参的名字,颐珺眼底闪过一丝温柔的光亮:“母妃,参儿最近怎样了?”

        惠汝的笑容一绽,慈如悲悯的佛母:“我便知道你心心念念想着他,特意带了一样东西来,就像找机会偷偷给你。”说着,她从银线暗莲纹的广袖中取出一幅字递给颐珺,徐徐展开道:“你看,这是王爷教参儿写的字,长进可快了。”

        颐珺用双手颤颤地接过,仿佛捧着绝世珍宝在手,十分小心翼翼。她低声念着,眼泪顺着脸颊簌簌滑落,宛如断了线的颗颗玉珠,晶莹剔透。她的声音是颤抖而激动的:“果然是进益了!看这字迹,笔力较往日更为遒劲,想必力气又大了不少吧?可是长高了?长壮了?”

        她一连串的发问让惠汝又是心疼又是感慨。惠汝掩帕笑着,打趣道:“他现在重得连你父王都快抱不动了,只怕过几年竟能反手将王爷抱起来呢。”

        颐珺喜上眉梢,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真好,我不能时时刻刻陪着他长大,一切就拜托父王和母妃了。”

        惠汝伸手替她抹去眼泪,柔柔一笑,宛如春风拂过颐珺的心头:“你放心,我们定会加倍护他周全。”

        “娘娘,吉时快到了,各宫娘娘都陆陆续续地往怡宁宫赶了呢。”

        木槿的声音从殿门外传来,颐珺朗声回道:“本宫知道了。”

        惠汝微微叹了口气,险些红了眼眶:“你快去吧,如今还担着协理六宫的大权,迟了可就落人话柄了。估计崇文门那边也快开始跪地行礼了,我这便告辞。”

        她盈然起身,走了几步又回首望着颐珺。颐珺也紧紧跟随相送,忍着眼泪道:“母妃慢走,珍重。”

        “珍重。”冯惠汝咬重了两字,回首快速地朝殿门走去。

        一番梳洗妆扮后,一顶肩撵将颐珺抬到了怡宁宫慈安殿。太皇太后的金棺已从后殿抬到了太庙中,此时正在做法事。众人便事先在殿中休憩,以待吉时前往宣武门。

        “承徽娘娘到——”

        按照余朝和宁朝的礼法,只有从一品及以上妃嫔在入殿时有太监唱礼。众人一听,赶紧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朝颐珺行礼道:“承徽娘娘长乐未央。”

        颐珺微笑着免了众人的礼数,又朝座上的长孙灼华福了福身。灼华笑道:“妹妹这些天辛苦了,先入座用碗雪耳燕窝粥吧。”

        “多谢德妃娘娘,”颐珺微微欠身,搭着木槿的手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垂眸徐徐饮着燕窝粥不提。

        袁妙琴慢慢地舀了两口燕窝饮下,盯着罗颐珺对面空荡荡的座位笑道:“看来只有这元妃娘娘姗姗来迟了。”

        坐在她旁侧的楚映姣笑吟吟道:“昭仪娘娘,昨晚陛下特允元妃娘娘带四殿下回钩弋宫休憩,这样的恩宠,自然得‘弄妆梳洗迟’了。”

        付青珂吹了吹碗中尚冒热气的燕窝,徐徐道:“二位妹妹到底没生养过,不知未满周岁的孩子最难照拂,元妃娘娘未到,许是被四殿下绊住了脚也未可知,怎能与恩宠挂钩呢?”

        楚映姣耳根一红,兀自垂首饮粥不语。袁妙琴被戳中了痛处,不由微微皱眉醋道:“本宫比不得淑媛有福气,是皇长子的生母。不过淑媛就更比不得元妃娘娘有福气了,你看昨晚大殿下那样困倦,陛下有正眼瞧过他么?更别说提前回宫休息了。”

        “你……”付青珂一时语塞,窘得将玉勺“哐啷”摔进碗里,“你可不要再此挑拨离间,轩儿是长子!”

        袁妙琴得意道:“长子又如何,还是比不得旁人能日日见到父皇。”

        偏殿门口浮动着几缕堇色的佩带,一直不曾说话的明虞眼底突然闪过一抹亮色,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妙琴一眼,示意她收敛神色。妙琴尚未反应过来,嬴珏已经一脚跨入殿中,柳眉懔然,宛如乍然迸发的软剑,柔婉而锋芒:“太皇太后薨逝,此乃家孝国孝于一身的特殊时期,昭仪却在此挑拨离间,搬弄是非,实乃大不敬!”

        袁妙琴骇了一跳,眉目失色,转而又恢复了一贯骄矜的神情:“元妃娘娘好大的架势,动不动就搬出太皇太后压制嫔妾,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多厉害呢。”

        嬴珏朝长孙灼芙和罗颐珺行礼后,迅速扫一眼殿中众人,待人人都色恭愈至后,方走到自己的位置落座,朝妙琴不屑一笑道:“本宫厉不厉害轮不到昭仪置喙,只是昭仪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口舌之争的妒妇罢了。”

        袁妙琴在鼻子里冷哼一声,挑眉瞋视:“嫔妾奉劝元妃娘娘切莫得意过头、俗话说风水轮流转,今后陛下开了家人子大选,岂能容你一人再一枝独秀?”

        嬴珏将宫女奉上的燕窝粥搁置一旁,嫣然笑道:“听昭仪的口气是胸有成竹了,那本宫就拭目以待,谁能与本宫一较高下了。”

        袁妙琴狠狠地剜了嬴珏一眼,别过头去饮粥不提。

        正在气氛有些尴尬时,华翊煊徐徐走了进来。

        “微臣参见各位娘娘,各位娘娘长乐未央。”

        灼华将手中的骨瓷珐琅珍碗放在了桌案上,微笑着抬了抬手道:“华尚宫免礼。”

        华翊煊依言起身,道:“禀德妃娘娘,奉陛下口谕,请各位娘娘移步宣武门城楼,轿撵已经在宫门外候着了。”

        灼华轻轻颔首,道:“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候着吧。”

        华翊煊依言告退,众人整了整仪容,乘着各自的轿撵一路往宣武门赶了。奕衡站在城楼上,见众位妃嫔上来,忙道:“众位爱妃不必多礼了,吉时已到,朕得护送父皇入主贺阳行宫。”

        见秦云念也在,灼华仍旧欠了欠身,道:“是,臣妾等恭送陛下,愿陛下和太上皇一路金安。”

        嬴珏跟着众人行礼,见奕衡一身戎装正望着自己,不禁低眉红了脸。

        宣武门下的骁骑营兵分三路,一路由越宜王带队,护送太皇太后的金棺入献陵;一路由奕衡率领,奕洵协领,携文武百官一起护送太上皇出城三十余里,随行的还有慧和太妃、敬懿太妃以及三位夫人和她们的皇子;另一路则由于世龄带队,护送太上皇未曾生育的妃嫔入真云观修行。外廷命妇们则整齐地跪在崇文门外,一个个低声啜泣,哭得梨花带雨。

        整个仪仗浩浩荡荡,方圆之内,万民不敢擅自接近。嬴珏等后宫妃嫔则在皇贵太妃和德妃的带领下于城楼驻足目送,直到队伍消失在她们视线里方恋恋不舍地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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