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鸿蒙道》,初闻酆都
忘川河君拒绝了众人的强烈挽留和热情招待，没敢与古风淳朴的村民们过多的纠缠，只是稍稍道了个别，便带着尚未完全回过神来的夏行匆匆离开了隐世村。
以化仙境君主之姿，能与凡俗之人如此这般，已经很是不凡了。
隐世村距离拂风城相去百里左右，却与最近的忘川河水流经之地只相隔数十里。
不然，一位耄耋老者何以带着幼孙可以在忘川河边捡到一只小乌龟？
所以，从纯地理位置上划分，隐世村确实属于忘川河府内的辖地。
拂风城主贾真的一番“拓土开疆”之言，的确有些装过了头！
不过话说回来，这“装”字，向来都是要过头的，不然何需引来雷劈？但悲催的就在于，贾真吹牛装大头的时候踢到了忘川这块铁板。更悲催的是，还遇到了位性格绝世的化仙境君主。
河君夏行二人并未驾云御风，只是一路迈步向前。
以二人之脚力，行走了一段路程后渐闻前方传来了水流的声音，似有万马千军浩荡而过，战鼓号角，响彻云霄。
忘川河君领着夏行没有立刻入水，而是继续沿着河岸一直向南而去。
步履不快不慢，神色不急不躁，时而指向近处的河水，时而指向远方的山脉。一路走走停停，指指点点，时不时的给夏行介绍一些忘川的情况。
忘川河君望着有些浑浊的河水对着夏行道：“贤弟，我看你也是穷读史书之人，你可曾觉得‘忘川’二字有些耳熟？”
夏行闻言一愣，微微停顿了一下道：“大哥此言何意？”
“我的意思是说，贤弟有没有在别的地方听说过‘忘川’二字。”
“别的地方？”
“不错，比如说神话传说里，比如乱古孤本中？”忘川河君停下脚步，大有深意道。
“神话传说？”夏行蓦然一惊，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确定道，“经大哥提醒，我倒是想到了一些。”
忘川河君此刻变得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淡淡道：“哦，那你说来听听。”
“‘·····帝见世间孤魂无渡、万灵受苦，心生不忍，遂于不周山顶静立千年，呕心创六道大神通，开地府冥宫，执轮回之事。至此，世间不得往生之怨灵方得善恶道······地府一分为冥宫，执审判赏罚之事；地府又一分为黄泉路，执操持之事······冥宫与黄泉路之间有河曰忘川······’我说怎么第一次听到忘川之名时感到有些熟悉呢，原来是与地府的忘川河同名······”
说到此处，夏行突兀地止住话语，愕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位结拜大哥。
开什么玩笑！不会这么巧吧？你之一族到底是龟还是鬼？
忘川河君也是满脸震惊，道“你读过《鸿蒙道》？知道仁圣冥帝？”
“仁圣冥帝？大哥说得可是传说中乱古前的地府开创大帝——元武仙人？”夏行一脸疑惑，“大哥又是怎么肯定我读过《鸿蒙道》的？那等天书，我哪有机缘拜读。”
《鸿蒙道》的大名，夏行还是听说过的。
若真要用凡间的词汇来向别人形容这本天书，此刻的夏行根本就没有那个能力开口言及“鸿蒙道”这三个字。
“鸿蒙道”这三个字拆开来说自是没有问题，但若是连在一起，夏行根本就说不出来。
《鸿蒙道》牵扯的因果太多，也太深了。
以夏行现在的能力，在向不知晓此书的人介绍此书时，大概只可以笼统地换成五字很是欠揍的、但仿佛是玄之又玄的偈语了——“佛曰：不可说！”
若非珠玉在前，有化仙境的忘川河君率先提及这三个字，那么就算夏行的境界不曾跌落，还身处之前最高的修为境界，也会承受不住因擅自泄密天书之名而引来的大道威压加身，从而身死道消的。
管中窥豹，由此不难联想到《鸿蒙道》的神秘莫测！
“不错，正是那位天地大功德圣帝，证道天尊果位的元武仙人。你刚才背诵的那一段就是出自《鸿蒙道》中的元武篇。那本是篆刻于玄黄功德神器上的无上帝文，非亲眼所见不能铭记于心，不然就是有无上人物口耳相传也不能！你不知道？”忘川河君问道。
“既然你能出口成诵，定是见过真品的。仙缘深厚啊！就算是尽起我忘川之底蕴，也没有此等神物，你的仙缘让人深感嫉妒！”
那竟是鸿蒙残篇！夏行好深后悔。
“我哪有什么仙缘啊！只不过是几位师尊收藏丰富，我也只是侥幸在师门内看过一眼而已。”夏行苦笑一声道：“你说的那些常识东西，我哪知道。我初出山门，对于外界根本就是一概不知。”
忘川河君一愣，既是收藏丰富的前辈高人，却不向自己的徒弟介绍修行界最基本的常识，真是奇也怪哉。
不过随之，忘川河君又从夏行的话中获得了一个重要的信息：想不到残页又出世了，还已经被人收录了。若是传扬出去，只怕世间从此又要多事了。
“如大哥所言那般，不亲眼见便无法铭记于心，既然是真品，也在我师门收藏，那大哥又是怎样根据经文就断定我见过《鸿蒙道》的呢？大哥曾也曾观看过此天书？”
忘川河君理了理有些混乱的脑袋，抛开杂念：“《鸿蒙道》这种无上奇物，关联的因果太大，若是被人整本得到，几乎没有人可以承受其因果之力，故而《鸿蒙道》从不以全本现世，一直都是被冥冥之力分裂成若干的不同部分，于不同的时间段显迹人间。”
“我能知晓部分经文，还是当年我和你一般大小的时候，一张《鸿蒙道》残页出世，有不世强者暂得了此页，便广邀天下共飨盛事，我也是跟随几位老祖参加盛会时有幸见到的。”忘川河君回忆起当年的事，脸上仿佛写满了自豪。
既是天书，那没有浓厚的仙缘又怎能看清其大道奥义呢？但最后，自己却是看清了，所以自己也是那仙缘浓厚之辈！如何能不自豪？
自此，当年的少年一路高歌，只用区区千年便化仙成功，坐上了忘川当代河君之位。
“只是待众人最后的福泽散尽之时，那篇残页也就破空而去了。各方高人用尽一切办法也没能留住那残页。贤弟的师门又是哪方超绝势力，竟然可以得到残页？”
还是老祖有眼光，这个兄弟没让我白认！
夏行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不管会对河君造成多大的打击，也要实话实说。
“我那师门，也就是七位师尊加上我这一个弟子。八个人霸占着方圆百里的穷山恶水。一间破茅屋就算是传承殿，几个草蒲团也能作修行地，条件之艰苦，环境之恶劣，不言也罢。”夏行偷瞄了对方一眼，继续道，“不瞒大哥，就是那段文字，我还是从一堆杂货里的一张废纸上无意间看到的。当初只为打发时间，是当个志怪小说在看的······”
“原以为是胡乱诹的呢？没想到真有其人其事。”
“若早知那是鸿蒙残篇，说什么我也不会把它当作废纸一般的弃在远处。”
忘川河君嘴角一扯：废纸！能承载无上经文的会是废纸？单是那张纸，若是没有猜错，那可是······
唉！不想了！那等逆天级的神物也当废纸！你那师门到底是个什么怪胎？
志怪小说！你当是《山海经》和《搜神记》呢？
果真有什么样的师门就能带出什么样的弟子！真真的暴殄天物。
《鸿蒙道》的残页算是明珠暗投了。
“若我忘川历代的研究不曾出错，仁圣天尊、元武大帝确有其人。”
夏行想到了什么，呵呵一笑，很是牵强，挠了挠有些发麻的头皮道：“那么也就是说你们忘川与幽冥地府有关？”
忘川河君何等境界与城府，在看到夏行此刻的窘态时，就瞬间洞悉了他的担心，于是心中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快意。
想不到一个可跨境而战、绝学满身的修行之人竟然会怕鬼魂。
已经被这小子有意无意的打击了好几次了，这次应该算是报了仇了吧？
“是也不是。”忘川河君模棱两可道，“你可知忘川自古以来就有阴河与阳河之分？”
“阴河阳河？大哥的意思是说玄龟一族占据的只是忘川阳河？那阴河又在哪？忘川河的发源地到底在哪？”夏行瞬间抛出了几个问题。
忘川河君点了点头道：“阴河自然是在阴间。”
“至于忘川的发源地······”河君喃喃自语。
“你知道现在意义上的忘川阳河是哪里到哪里吗？”
“自司天皇朝境内起，到荒海结束，这一段河域被称之为忘川。”夏行将自己对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一点认知都贡献了出来。
“算不上错，也算不上对。”忘川河君道，“这应该是如今修行界的共知了。其实从南荒中部的发源地开始，一直到荒海结束，那一段漫长到无法想象的水域河流才是真正的忘川阳河。”
“那为何只剩如今的范围了？”
“自乱古后，始祖大人创立忘川玄龟一族以来，我族便始终占据着阳河。只是后来因为某些原因，始祖大人下令我族退居此处。”河君道。
“那些因我玄龟一族的退出而重新无主的水域，也并没有他落，如今已基本上归于百川圣域了。”
“百川圣域？就是忘川身后的那个南荒巅顶势力？”
“身后”？忘川河君对此并无回答，只是淡淡地一笑。
对于河君的态度，夏行却是一惊，一下子想到了什么：忘川身后站着百川圣域这是修行界不争的事实，一河之主却是如此淡然地对待百川圣域，忘川玄龟一族怕是不简单！有可能根本就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忘川河只是一流势力，并非巅顶大阀。
毕竟外界的绝大多数人，甚至所有人都并不知道忘川的创派始祖依旧存世！
他的存在根本就是这方天地规则的巨大漏洞。
除了他，世上还有人能活那么久远吗？
夏行抛开了脑中的胡思乱想，继续问道：“如果真似大哥说得那般，河府占据的是幽冥的忘川阳河一脉，那为什么发源地会是在南荒中部？这个所谓的阳间？”
既然真和传说中的冥河忘川有关联，那再怎么的，发源地也应该是在地府啊，怎么会是在阳间？
“那你知道所谓的发源地又是哪一个势力的辖区吗？”忘川河君有些“不怀好意”了。
夏行眼角一跳，被他盯得全身发毛，感觉下面的故事可能会有些不好了。于是小心翼翼地问到：“不知，该不会是？”
相较于夏行的紧张，忘川河君却是哈哈大笑，像是奸计得逞了一般，甚是得意道：“不错，正是有着地府鬼界之称的幽冥酆都。”
“幽冥酆都？听名字蛮吓人的。那是什么地方？”
夏行长出一口气，一般名字厉害的，都是名不副实。你别看它又是幽冥又是酆都的，听起来不是个善地，其实弄不好就是哪个逗货在自不量力。
真正厉害的人谁会把虚名挂在嘴边？你听过忘川河府在自己前面加上“霸天绝地”这类的字眼了吗？还是的！
忘川河君僵住了，原等着看夏行听到“幽冥酆都”四个字后炸毛的，结果他竟然没听说过！
“贤弟不知酆都之名？”
“确实不知。”夏行显然不打算继续探听关于“幽冥酆都”的消息了，虽然自己不认为幽冥酆都是名副其实，但经不住一个万一啊！万一真的名副其实呢？
只是，不管是多么拉风的一个人，也抵不住有个非要看你出丑的队友。忘川河君也不管夏行小兄弟到底有没有问，到底愿不愿意听，只是自顾自地说道：“那是天下鬼修的圣地！其中尽是冤魂厉鬼。”
末了还看似无意的加了一句，“那些都是真鬼，就是死了以后不能投胎一直停留在阳间的那种。”
“民间传说中会于夜晚时分在窗户外来回飘荡的那种。”
夏行瞬间炸毛！
脖颈处顿感阴风飕飕，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在耳边吹气。
哗啦啦！之前对“幽冥酆都”虚张声势建立起来的自信一下子轰然倒塌了。
误判了！
“真正厉害的人谁会把虚名挂在嘴边？”这句话的确是没错，可这次的对象根本就不是人，反而从某种意义上讲是人的完全对立面！
所以，算是负负得正吗？
刚才好像嚣张了啊!
师尊！你们不是说世间无鬼的吗？可为什么现在出现了个幽冥酆都？还是鬼修圣地！
神秘的脑识中，一个只有寸许的元神小夏行在对着天空呐喊。
与此同时，天际风云变幻，显现出几尊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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