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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思越人 贰


十年后

        白苎站在朝堂门口。

        又是一个与平日里没有什么不同的一天。

        早朝过后,他只身回到府里。今年新下的茶叶到了,他便一人独自品着茶。回忆也跟着不自觉的久远起来。

        阿榆走了之后没几天,他突然发现自己记忆力便的很好。不只是记忆力,一切的一起,他似乎都超出了常人。

        先生也再没有往外赶过他。反而对他宽待有加。就如最开始一般。

        但三年后却以不能再教他什么为由,让他离开。

        “若人问起你师从何处。”

        “切勿与外人言此。”

        “若无事,也再不要回来。”

        “先生。阿榆可还回来——”

        “待你下次回来,她便在这里等里。”

        “那学生何时可再回来。”

        “凭心行事便是。”

        再五年后,他便考取了功名。却并未为了赚钱。再外游历的那几年,他才知道了什么是人间疾苦。他也才知道,自己的儿时也还算过的不错。

        学堂里的师兄弟们总是塞给他吃的用的。

        先生偶尔会下山带来些新衣物。

        家门口有时会发现不知被谁放在那里的山禽。

        也不知道他们过的怎么样了。

        自那一日,他便再未回去过。

        如今他已经入朝两年。

        皇帝对他青睐有加。

        他也不怕会找来他人记恨。反正什么也不做,也照样有人会看不惯你。

        皇上赐他宅府,赐他钱财,甚至想赐他那刚及笄的女儿。

        他没接受,也没敢接受。心中总有那么一个坎,让他想着谁。

        “阿榆呐。”

        那个熟悉的名字,已经离开他十年。

        南方大旱,他听说后便立刻请命。长时间待在皇城下,令他觉得压抑并且乏味可陈。当然,最重要的事情,大旱的地方是他的故乡。并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只因为当时先生不让他说出他的地方。

        皇帝很快传来调令,让他速速准备前往。

        白苎坐在桌前,杯中的水还是温的。不由的他又开始回想过去的事情,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孩子,那个开学堂却从来不收钱的老人,还有那一群吃住都在学堂里的孩子们。每每想起来,他都觉得他的儿时还算美好。尤其是在见到阿榆之后。

        调令传下来的第二天,他便收拾好行囊,带着一众人离开皇城。他太久没有离开,沿途的风景都让他觉得陌生。越向偏远的地方,他的心情越是愉悦。但离故乡越近,他的心情也越焦急。说不上来的焦急。

        旱灾影响的地方很多,面积很大。来到落脚的地方,就有当地的知府来拜见他。

        “大人,您可算来了。旅途劳顿,下官带您——”

        “不用了,稍待片刻,便带我去旱灾最严重的地方看看吧。”

        “这——好的。那下官这就去安排。”

        听闻自如春以来,就再也没下过雨。当地官员频频上奏,上面也不断派官员来解决。但都无进展,来的人又走了,过不了多久,又会有新的人来,来的人官位越来越大,可这老天不下雨,就真是皇上来了,也未必有办法。

        干裂的土壤长不出半寸的禾苗,白苎也一时间也没有可寻的方法。他无法回应乡民的期待,这治旱和治水不同,没有丝毫的办法。白苎翻阅了无数史籍,除了帝王祈雨,剩下的无非是些玄而又玄的办法。

        帝王祈雨这种事不到万不得已时,自然不能用。白苎把自己关起来两三日,却依旧未找到可行之计。

        “既然已经旱了这些时日,急这几日也没用,大人不妨出去散散心。总把自己关在这里,老天也不会下雨啊。”

        于是,白苎在第二日便回到故里。

        他的家乡也未免于这场灾难,他一路看到那些瘦如柴骨的人,被遗弃的孩童,不免心生悲悯。可他并无力拯救他们。

        他受过苦,所以他不想让别人再受苦。

        出乎他意料的。

        他所生所长的那座山,葱郁依旧。

        满山的苍翠没有因为天灾的原因受一点的影响。

        他依循着久远的记忆,沿着蜿蜒的小路,一步步向前。学堂隐没在大山的深处,临近日暮时分,他才踏上院前的石子路。

        他似乎又听见了读书声和那有有一下没一下的镇纸敲击声。

        他走之前树木还没那么茂盛,而如今,密密麻麻的枝叶已经让他看不到树下的房屋。小院里空荡荡的没有人,

        书堂斜侧的地方,有一棵枯树,在这一片茂盛中格外显眼。

        “你回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山下大旱,圣上命我——”

        “啊,你果然考了功名啊。”阿榆看起来甚是兴奋。

        “嗯。是啊。。”

        “那日你走后,我发现——”白苎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说出来。

        “发现了什么,自己知道就好了,干嘛要说出来。”阿榆绕道树后,浅浅笑着。“也不要再与别人说。”

        “其他人呢。”

        “其他人?哪里有其他人。”

        “以前那些孩子。”

        “长大了,就走了啊。就和你一样。”

        “那先生。”

        “过世好久了。”

        白苎听闻不久的蹙眉,那个总是神采奕奕的老人,竟然说没就没了。

        “树会枯,人会亡,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安葬在哪了。”

        “那棵枯树下。”

        “天色不早了。我送你下山吧。”白苎和阿榆又唠了些家常。

        “不用了,你一个女孩。还是我送你回家吧。”

        “我?我家就在这里啊。”阿榆歪头笑着。“那我不送你了,你路上慢点。路上灾民多,你且小心些。”

        “你可有降雨的办法?”

        “我?我怎么会有。”阿榆似是觉得他的话可笑。

        白苎也觉得荒唐。可——

        “为什么要降雨呢,如果入朝是为了自己,那这次又是为了谁呢。为了当今圣上?”阿榆背过身去,声音平淡却凝重。

        “为了谁。”白苎觉得他问的奇怪。“灾民是无辜的,再这样下去,他们熬不过这个冬天。”

        “你也是这样想啊。”阿榆似有所悟的看着他。然而转瞬间又大叫“哎呀,天马上就要黑了。快走了快走了。”

        “我什么时候再来看你。”

        “什么时候都可以啊。我家在这里啊。”

        白苎告别了阿榆,马车早已在山下等候。

        他不会想到会再次见到她。有些事彼此心照不宣,但她却又不捅破,白苎也不能再问下去。

        他除了证实了这个女孩不一般,便再无其他。

        那一天过后,他再未上过山。

        雨,始终未下。

        离召回的日子越来越近。

        他不想就这样回去。他不忍看那些饥民,也不想回去禀报说他在这里毫无作为。

        于是——

        “也不知这雨何时会下。”

        “不下自有不下的道理。”

        他们坐在书堂的阶梯上,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偶尔会从间隙中射下一缕阳光,照亮周围的几寸土壤。

        “其实你是有办法的吧。就像当年——”

        白苎捡了根树枝,在地下胡乱划拉着什么。

        她也不说话,就好像是默认了,又好像是在思考。白苎也不去吵他。过了良久,才听得她再次开口。

        “我可以帮你。”

        她的声音很轻,像那一瞬的风一样。“容我准备准备,你回去等着便好。”

        她站起身来,低头看着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可过了些时候,只是听她说。“我该回家了。”

        “你家究竟在哪里。”白苎不知怎的脱口便问,阿榆有些诧异,但也只是怔了片刻。

        “就在这里啊。”

        她轻轻点了点身侧的榆树。

        “你还记得当年先生和你说了什么吗,这次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也万般不要与人提及此事。”

        而再恍神间,白苎已经寻不到她。

        “你也快点回去吧。”而这一声,就好像是树叶盘旋落下时,带过来的。

        白苎多年的猜想得到了证实,盘旋了十年的疑问在他眼前被回答。除却轻松,还又觉得玄妙至极。

        当他回到住处时,面对百姓的堵拦质问。

        “过不了几日,会下雨的。”

        百姓将信将疑的离开,谁也不确定这位新来的大人是否真的有如此能耐。

        第三日,天色忽然阴了下来。

        浓厚的乌云昭显着即将而至的大雨。

        百姓纷纷从家里出来,带着藏不住的喜悦。

        白苎不知是个怎样的心情,他在想阿榆此刻在做什么。

        不久后,便是倾盆的大雨。

        这场雨足足下了一天一夜,一直到次日清晨天气才晴朗起来。

        白苎离开此地时,百姓蜂拥而至。

        有人觉得白苎有如神力,更有人觉得他是天上派来的。乡下的乡绅们甚至决定为他修建祠堂。

        白苎什么也没说,他也无话可说。

        他一生并无神力,却有如神助。

        回京之后,皇上对他大加封赏。身边或真诚或虚伪的赞美,他或真心或假意的谦词。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

        他继续做自己的臣子,领着朝廷的俸禄,替皇上办事。

        他未与他人提及阿榆,也决定这一辈子都不再去掀起此事。

        可终是,事与愿违。

        “这是您的记忆。”

        秦洺再一次坐在老者面前。将两个淡蓝色小瓶,推给对方。

        “这里有两段记忆。其中一个是您的,另一个——,如果您想要,也可以收回。”

        “这个——”老人指了指其中一个小瓶。

        “是一个叫阿榆的姑娘交予我暂时我保管的,现在,他属于你了。当然,这个是不用报酬的。”

        “阿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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