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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聊天


亮着一盏小灯的房间很温暖。

        两具交/欢后的身体一动不动,侧身裸躺着,像在等待什么。

        男人拥着女人,在背后轻轻吻她肩膀。她的头发是湿的,白皙的后背也是湿的,他的唇一下下靠上来,带着有些热的呼吸。

        她享受地用向后仰了仰脖子。

        歇了会儿,他动了下,从她身体里出来,闭上眼,彻底安静下来。

        房间陡然变得很静,暗夜从窗外进入,围拢住床上男女。所有的声音都被放大了,窗外风声、人的呼吸声,空气里还未散尽的呻\吟喘息。

        许久,何志斌弯手包住钟亭肩头,把她向自己揽。她顺着转过身,身体和他贴到一起,睁开眼。

        他的脸就在她旁边,她靠过去,亲了一下他放松的嘴唇,目光在他五官上游走一遍。手抬起,她摸他的耳垂、头发,全是汗。

        “怎么头发还没长长?”她懒懒地问。

        “才半个多月……”他的手摩挲着她背上的皮肤,声音有些飘,“不帅?”

        怀里人没出声。

        何志斌的眼睛睁开了。

        翻过身,他和她面对面。

        她的脸压在白色的枕头上,直视着他的眼睛,那目光自信、坦然。床头的灯光亮在背后,勾勒出她头部的轮廓。她光秃秃的肩头有一片光,他看着看着,把手放上去。

        静谧的光氛中,何志斌想起自己小时候经常看见的电视广告。

        在一座大房子前的青草地上,男人带着孩子站在门前,拎着水管洗车。

        阳光很好,一个穿裙子的女人在旁边端着盆晒衣服。她的脚边跟着一只长毛狗,狗毛雪白,在草地上活蹦乱跳。

        水花飞溅在阳光下,闪亮亮的。

        画面里的所有人都在笑,狗也在笑。笑得跟假的一样。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想到这个,手指插\进她的湿发,他揉了下她的头皮。

        这样的温柔没有延续一秒,男人的手顺着脊背滑下去,掐了把她的腰。

        钟亭抬手,手心软绵地拍了下他的脸颊,不轻不重。

        他先是没反应,停顿了下,一个翻身压住她。

        低声问,“打上瘾了?”

        她脸上起了点笑容,不在乎的样子。

        她抱住他,鼻尖都是他皮肤的气味。

        “这两天忙不忙?”

        “……干什么?”他躺下去一点,趴到她嫩白的胸口。

        “出去玩。”

        “这么冷的天,想去哪?”

        望着天花板,钟亭似乎认真想了一下,“三亚?”

        “好,”他随口答应着,“明天订机票。”

        过了会儿,何志斌道:“去之前跟我到医院去一趟吧。”

        他还没跟老太太说这个事。

        钟亭:“老人身体好点了没有?”

        “好不好也就这样了。”

        一时间,两个人都无话了。

        “是不是下雨了?”钟亭问。

        两个人屏息,外面果然传来淅沥沥的雨声,衬得房间有些空旷。

        “何志斌。”

        “嗯……”他声音里已有倦意。

        钟亭看着空无的墙壁,幽幽问,“你对小时候还有印象吗?”

        “什么印象?”

        “父母。”

        她想问的是亲生父母,没有说出口,他已经懂她的意思。

        “没有。”

        她摸着他的头,“恨吗?”

        “没感觉……”他的鼻息落在她的皮肤上。

        恨?

        一点印象都没有的亲生父母,怎么恨?老太说是卖鱼的,他照样爱吃鱼。

        他没骗她,他不恨。

        他没有任何感觉。

        钟亭问,“那你想不想找?”

        胸口的人忽然笑了下,他温柔地亲她的乳\房,“你帮我找?”

        “你要是想,我们就去找找看。”

        钟亭这个想法来得突然,却也是发自内心。

        他不是没有父母的人,他有的。

        何志斌没有回话,他继续吻着她,像是又恢复了精力,慢慢盖到她身上,和她严丝密合地抱在一起。

        这晚,直到入梦,钟亭都没有听到他的答案。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都醒得很迟。

        一起在床上赖了会儿,钟亭起来洗漱。洗到一半,何志斌进去撒尿,完了洗洗手,对着镜子照了照。

        皱眉:“这头发是短了点啊。”

        钟亭轻轻朝脸上拍着化妆水,“下午记得定机票。”

        “去几天?”

        “你看着办吧。”

        何志斌拿起杯子漱口,“我下午去房子那边看看,你过不过去?”

        “钟沁约我了,不去了。”

        那边的装修全是他一个人在问,钟亭全程没发表意见。他发现她倒是真的不怎么喜欢管事。

        “下着雨,你拖个大肚子出来干什么?”

        哪里是她要拖她,钟沁才是真正的说一不二。说今天要见,就一定要见。没办法,一路迎着飞飞扬扬的冷雨,钟亭开车去接她。

        她带着钟沁去了自己店里。

        “何志斌呢?今天忙什么去了?”只见了一面,钟沁说起何志斌已经完全不当外人,一副熟络口吻。

        钟亭把水倒好,在她对面坐下,“去房子那边看装修。”

        “装多久?”

        “2个月。”钟亭端起杯子喝茶,“水电不用动,不过装完还要吹一吹,反正也不急着住。”

        “上次你说是哪天领证?我有点记不清了。”钟沁蹙眉回忆。

        “26号。”

        “杨菁生日?”

        钟亭点头,“我看刚好也快到了,算个纪念吧。”

        人走后只剩祭日,再无寿辰,可她想为她记住。

        看了会儿窗外,钟沁问,“你都想好了吗?”

        “你是指什么?”

        “结婚的事。”

        “要想什么?”

        “我指的当然是这个人,他合适吗?”

        钟沁的目光从玻璃杯上漂浮的热烟移到钟亭脸上。

        这两天她回去越想越不安心,觉都睡不安稳,昨天半夜还把她老公拉起来闲聊。

        “钟沁,你指的那些不合适,以为我没有想过?”钟亭看着她,“每个人必然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如果这个决定带来的最坏结果我能接受,那还有什么需要考虑。”

        “就这么爱他?爱到要去为他承担最坏的后果?”

        钟亭反问,“你结婚的时候,爱彭挺吗?”

        钟沁愣了一下,选择了最合适的措辞:“我们和你们不同,我们是相亲认识,开始的时候肯定谈不上爱不爱,但现在你问我,我可以肯定告诉你,我爱他。而且我也很肯定地告诉你,他也爱我。”

        “你也说了,我们不同。”

        钟亭对自己的妹妹袒露心声,“钟沁,我已经很难像你一样去拥有这个过程了。第一眼看不上的人,没办法去培养感情。但我第一眼看到何志斌,就对他有不一样的感觉。”

        是的,第一眼就不一样。

        “你想说什么?一见钟情?”钟沁略带鄙夷:“那不就是看外表?不用说了,从小到大你就没喜欢过什么正经人。”

        钟亭也不想再说什么,“好了,确实没必要再说了。”

        钟沁冷静了下,抿唇,“那就这样吧,我今天来也没想过说服你什么。但你要我什么都不说,我也做不到。你改天帮我把何志斌叫出来,我要跟他聊聊。”

        钟亭看着她,笑了下,“也好,你去跟他聊吧。”

        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钟亭拿起来看了一眼,明显怔了下。

        “阿姨。”

        “好,我知道了。”

        “你别着急,我现在就过来。”

        看钟亭有些慌张地挂了电话,钟沁问,“谁啊?”

        “是杨菁妈妈。”

        杨父杨母去年在一家理财公司买了几万元的理财产品。最近那个公司资金链断了,有人发现本金取不出来,召集起客户要去外地的总公司闹事。杨父要跟着一起去,杨母死也不让,实在拖不动他,又找不到别人,就给钟亭打了电话。

        杨父一个人坐在房间生闷气,看到赶过来的钟家姐妹,瞪着眼抱怨老伴:“你把亭亭她们喊过来干什么?”

        杨母气得在一旁不说话。

        钟亭从中调和:“叔叔,你不要怪阿姨,她也是着急。”

        钟亭对杨父一番安慰,钟沁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暗暗打量这个家。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接触杨菁的父母。儿时的印象里,他们是一对和她父母一样和谐的夫妻。之前在街上远远看到他们,只隐约觉得老了不少。近距离才发现,何止是老,两个人是彻底变了样。

        过了会儿,两个长辈注意到钟沁大着肚子,忍不住问了她一些情况。

        完了杨父心里憋得慌,跟钟亭讲述了购买理财产品的整个过程、现在闹事的一些计划。

        钟亭耐心开导着他,忽然,房间外传来猫叫。

        他们停下看出去,只见一只猫从门外径直走进来,靠到钟亭脚边,抬着头喵喵叫了两声。

        钟亭怔住。

        杨母在外面喊,“丢丢,快出来!”

        猫靠着钟亭不动,杨母进来抱起它。

        钟亭看着猫,听见自己的声音:“上次来的时候,记得你们还没养猫。”

        杨父叹气,“也不知道谁家不要的,放在我们门口,本来不想抱回来,已经是个老猫了,养不长。后来我跟你阿姨舍不得,还是抱回来了。养一天是一天。”

        从杨家出来后,钟亭一路都有些魂不守舍。

        钟沁在车上问,“怎么了?”

        钟亭:“没什么。”

        钟沁有所感地说,“你看杨叔叔和杨阿姨,比爸妈老好多,我看了心里也有点难受。既然他们已经放下了,以后我们有空多去看看他们吧。你看多可怜,到了这个年纪,出点事想找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把钟沁送回去,钟亭把车开得很慢,整个人如坠云中。

        看到路边有自动取款机,她停下车。

        钟亭的习惯是每个月检查一次账务。这是她原先用来采购钢琴的一张卡,没有网银,没有短信通知,取空里面的钱后就一直放在钱夹里。

        卡片插入机器,输入密码。

        果然,余额里,转走的那个30万又清清楚楚地回来了。

        站在灰旧的自动取款机前,钟亭一动不动地看着显示屏。语音提示操作时间到,她退出卡片。

        阴天傍晚,街上人很少。

        空站了会儿,钟亭尝试着拨打了手机里的号码。

        心里并不抱什么希望,然而缓慢的三声“嘟”后,那边响起了一个平静的女声,“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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