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他丧失了情感
“你能告诉我，在排异部的那两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柏蓝度问。
“这就是你们来这里找我的目的？”董惜安坐在他们的对面，直直地看着他们。眼睛似一滩毫无波澜的死水。
柏蓝度诚实地点点头。
“抱歉，我可能帮不了你们什么忙。”董惜安说，“因为那两个月里发生的一切，我完全忘记了。”
“怎么可能？”柏蓝度诧异道。
“那两个月的记忆全部失去了，不，应该说被剥夺了。虽然能隐约地感觉到，他们对我的身体做了一些很过分的事情，但其中的细节则完全不清楚，就像用磨砂玻璃遮挡住，无法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有种模糊的感觉。”
“有其他人询问过你类似的问题吗？”涂翎问。
“很多。他们都是想跟排异部作对的人，希望我能作为受害者，站在法庭上指责排异部对普通市民造成的伤害。”董惜安说着，将额前的发丝捋到耳后，“可是，我完全做不到。虽然明知道排异部对我的身体动了手脚，令我再也无法对异性产生兴趣，但是心里却激不起丝毫的恨意，无法产生一丁点想要和他们对抗的想法。这就是排异部的高明之处，剥夺我的记忆，并令我丧失情感，使我成为一具对他们没有丝毫威胁的傀儡。”
“你真的一点都不恨排异部？”涂翎直视着他的眼睛问。
“我连‘恨’是一种怎样的感受都忘记了。”董惜安说着，撇撇嘴角，脸上的肌肉略微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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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时候，董惜安做了几个小菜招待他们。午饭后，他走到小溪边，目光平静地望着眼前连绵不绝的青山。一缕白烟从山间生气，袅绕直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柏蓝度走到他的身旁。“这里的风景很不错。”柏蓝度说。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问我排异部的事情是为了什么目的，但是我还是要奉劝一句，千万不要和排异部作对，被绿兵盯上可不好受。”
“绿兵？你是指排异士吗？”
董惜安轻轻地点点头说：“因为排异部的士兵身穿深绿色制服，所以很多人称他们为绿兵。绿兵个个阴险狡诈，不是能轻易对付的角色。”
柏蓝度沉默不言。
“绿兵把异性恋称为异类。如果异类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安分守己，隐藏自己的身份。”
“谢谢你的忠告。”柏蓝度说。他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扔向河面。只听见扑通一声，冒出些许晶亮的水花。
“离开排异部后，你有想过寻找琉歆吗？”柏蓝度问。
“琉歆？”董惜安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是柏蓝度第一次在他脸上捕捉到情绪，虽然极其细微，且一闪而过。
“在来这里之前，我和琉歆见过一面。通过她，我才知道你。”
“琉歆叫你来找我的？”
“不。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柏蓝度说，“被排异部放出来后，你试图找过她吗？”
“完全没有。”董惜安坦承，“虽然我的确喜欢过她，可是经过排异部的那两个月后，我对她彻底失去了兴趣。我不想了解到关于她的一点一滴。坦白地说，那时候我根本没有想起过她。虽然很抱歉，但是对于我而言，她已经是毫无意义的存在了。”
“所以，即使此刻她站在你的面前，你的心里也不会泛起丝毫波澜吗？”
董惜安简洁地点点头。
“可是当初你不是为了保护她才被排异士抓住的吗？”柏蓝度问。
“是我的自私害我被排异士抓住。”董惜安说，“如果当初我没有抛下她独自逃跑……”
“你抛弃了她？”柏蓝度打断道。
“虽然不愿承认，但这是事实。”董惜安说，“当时我觉得她是个累赘，便抛弃了她，并带走所有钱财，心里还侥幸地以为她被我抛弃后，会向她的父亲求助。正是这种自私的想法让我认为，我独自逃跑的行为是理所当然的，是正确的。”
“你想知道她的近况吗？”
董惜安摇摇头：“她一定很恨我吧？”
“嗯。她的确很恨你。”
下午时分，天气终于暖和了一些。整座小山村笼罩在金色的日光之下，像迟暮之年的老人。
涂翎和董惜安寒暄几句后，便和柏蓝度离开了这里。
几天后，柏蓝度再次来到这里。但他没有去拜访董惜安，而是站在远处的一颗巨大的槐树旁，静静地望着董惜安居住的瓦屋。
琉歆站在他的身旁。她穿着一件橙色羊绒大衣，一条淡蓝色牛仔裤和一双灰色雪地靴。三年前还是乖乖女的她，也是这身打扮。
因为今天是“捕鱼日”，所以董惜安正拿着一根削出尖端的木棍，朝屋前的小溪走去。他的面色平静，如无风的湖面一般波澜不惊。
“谢谢你带我来这里。”琉歆说着，抿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你真的不打算过去和他见一面吗？”
“正如他所说的，我们对彼此都已失去了意义。我只想站在这里，远远地看看他，然后离开。”
“而且，你心里依旧恨他。”
“是的。即使知道他落得如此境地，我心里对他的恨意也没办法减少丝毫。这种根深蒂固的东西大概永远也不会改变了吧。”
“你之后打算怎么办？”柏蓝度问。
“我想回家。”琉歆说着，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却又停下来，回过头，笔直地注视着柏蓝度，“他的确是为了保护我，才被排异士抓住，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吗？”
“嗯。”柏蓝度确定地点点头。
“谢谢。”
柏蓝度看着她因为抽泣而微微颤抖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站在排异部的对立面了。那团由排异部点燃的火焰，很快就要侵蚀到他了。
正在小溪里捕鱼的董惜安似乎听见了什么。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四处张望，却什么也没发现。最后，他只好摇摇头，握紧手中的棍子，向水面下游动的鲫鱼用力地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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