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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姑苏城


人间烟火姑苏城,满池芙蕖弦琶铮;

        栀子香艳平江路,桐油伞下笑语盈。

        芊芊女子最多情,绣出红妆君郎赠;

        吴门才子天下墨,岁月静好枕河生。

        船队沿着山阴水道行驶了二十余日,终于在一个夏末的清晨进入了太湖水面。

        相传,“禹治水于吴,通渠三江五湖。”上古时候,天降大水,黎民受难,当时以太湖水患最为严重。仁者舜帝姚重华任命夏禹到太湖治水。夏禹到太湖后,上观天文,下识地理,穷游五湖,三过家门而不入。历时十三载,耗尽心血,终于开凿了三条水道:东江、娄江、吴淞江,沟通了太湖与大海的渠道,将涛涛洪水疏导入东海。

        船只一入太湖,众人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三万六千顷的水面伸展到天际,湖面恰似凹陷的新月。西南丘陵山地,湖岸平滑呈圆弧形;东侧平原与水泽,湖岸曲折多湖湾;北部有苕溪、荆溪两大水系汇水入湖。沿湖低处筑堤圈圩;沿湖高处引用江水,兴筑陂塘。朝霞映照的太湖明澈如镜。碧蓝,澄澈,嫣红,湖光与山色交汇间,岸边的蒹葭疏疏朗朗。渔人还未晨起,徒留空空的渔网被寂寞的挂在静谧的水泽旁。

        极目远眺,霞光里,一座气势磅礴的大城岿然耸立在太湖的东岸。虚无缥缈间,姑苏大城似乎已等待了千年。

        姑苏大城始建于阖闾元年,“阖闾乃委计于子胥,使之相土尝水,象天法地,筑大城周四里,小城周十里,开八门以象八风。”大城方圆近五十里,八个方位各建水路城门八座。东边是娄门、匠门,南边是盘门、蛇门,西边是胥门、阊门,北边是平门、齐门。八门命名各不相同,各有奇用。

        南为蛇门,门上立一条头朝北的木蛇,示意吴国终有一日会降服蛇(巳)位的越国。

        西南角为盘门,一条盘龙据城门之上,示意龙(辰)位的吴国必将镇伏蛇位的越。

        北门既然叫平门、齐门,吴王的野心也是昭然若揭了。

        《诗经》里有一句:“山有扶苏”。吴据太湖,平原广阔,人烟稠密。“蘇”由草、鱼、禾组成,象征鱼米之乡。

        姑苏大城内水泽交织。“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遥知未眠月,乡思在渔歌。”

        城南部是为小城,也称阖闾小城。小城北靠仆射山、胥山、虾笼山,山前有坡地,南临太湖,控楚、越入侵,可保安全。阖闾小城正是吴王宫城所在之地。城内罗列有阖闾宫、东宫、西宫、南越宫、长乐宫等。宫城之北为皮市街,商贸最为繁华。城东为治炼之所,吴国青铜天下闻名,故称匠门。西城,则驻扎军队、存放军备给养。

        如今,吴国西伐楚,南征越,北威齐,“于柏举之战西破楚;于夫椒之战南服越”。下一步只差“北败齐、会盟晋”了。吴王励精图治二十年后的吴国,正是国运昌隆,气势如虹之时!

        今日的太湖水面风平浪静,大约半日功夫船队已经接近姑苏大城的渡口了。

        大城西南角处,一座巨大的盘门压顶而来,门顶盘立一木雕巨龙,虎视眈眈的睥睨着从越国方向来的进贡船只。

        连续在水上航行了多人,众人早就及疲力尽。听到舵手宣布即将靠岸的消息,船上顿时一片欢腾。

        “姐姐,快点啊!”岐雨第一个激动的从船舱窜了出来,一面往前跑,一面催促着跟在她身后的无韵。她自小在鲁国长大,所行之路以陆路居多,很少走水路,这二十天的行程真是让她遭了不少罪。

        “岐雨,小心一些!太湖水深,万一栽到湖里就只能喂鱼啦。”韩子廉在鹿郢身后喊道。

        “哈哈,哈哈。”众人笑了起来。

        虽然已经年满十六岁,无韵还是无法克制自己对深水的恐惧,白日里不敢跟的太靠前。只能站在船头里侧,看着码头热热闹闹的景象。

        岐雨指着码头道:“姐姐,你看,是吴国的人来接我们了吗?好大的阵仗!”

        鹿郢和子廉走到无韵身侧,也看到了码头上锣鼓喧天,彩旗飞扬的热闹景象。他的眉头皱起,眼神闪过一抹厉色。

        “吴国如此张罗,应是有贵客来访。”子廉说道,鹿郢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鹿郢的侍卫长魏毅走了过来,向他回报道:“启禀太子,咱们船队的西侧驶来了晋国韩家公子咎的的船队,下一步该如何行事,请公子示下!”

        “让吧。”

        “是!”

        “太子哥哥,明明是咱们的船先靠近码头的,凭什么让他们先靠岸啊?”岐雨崛起了嘴。

        “岐雨,你若是再这样口无遮拦,王姬婚事落定后,你跟我们回越国!省的留在这里给王姬闯祸!”子廉斥道。

        “才不呢,你说的不算,姐姐说的算!”

        “义兄不要吓她了,她还小呢。”无韵拉过躲在自己身后的岐雨,“岐雨,咱们虽然来得早,但是晋国韩氏实际上已独成一国,且国力强过越国。他们到吴国是来者是客,我们则是为进贡而来,尊卑不可废。是以太子哥哥才让他们先靠岸。以后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私下问姐姐或者义兄,不可大惊小怪,失了大家闺秀的分寸,你说好吗?”

        “嗯,我听姐姐的”。

        鹿郢和子廉听着姐妹俩的对话,相视一笑。

        “子廉,是你哥哥来了吧,可要一见?”

        子廉的脸上漏出一丝决然:“回太子,是子廉的嫡长兄不错。只是,自家母亡于嫡母之手后,我兄弟间已无情分可言,不见也罢!”

        鹿郢点了点头,没有再强求。他冷然道:“晋王室如今也就是个空摆的架子了。哪一天被韩、赵、魏三家架了火上烧掉,那是迟早的事了。可惜由晋文公开创、称霸(霸,政之名,即伯,音转为霸,又称州伯、方伯,即诸侯之长,其职名为会诸侯、朝天子,实为迫协诸侯、把持其政)诸侯几百年的大好基业,竟葬送在晋献公手中。”

        韩子咎与韩子廉乃同父异母所生。两人一嫡一庶。名为兄弟,实则君臣。

        近二十年来,吴韩两家为了压制楚国,交往甚密,今日公子咎亲自前来,恐怕是来者不善。

        朝阳渐升,船距离码头不足二里地了。站在船头,已能看到西侧逐渐赶上来的韩家船队,还有头船上悬挂的韩家白虎族徽。

        鹿郢抬眼望去,对面头船甲板上站着一行人,为首的年轻男子应该就是韩家少主韩子咎了。他与韩子咎隔水相望了一瞬,彼此向对方拱手深施了一礼。

        魏毅朝韩家船队高声喊道:“韩公子有礼!我家少主说请韩家船队先行靠岸。”

        韩子咎听到后,对手下侍卫吩咐了一声。那侍卫也高声喊道:“越太子有礼!我家少主说先来后到,岂敢后来居上!还请太子先行。”

        鹿郢对身后的子廉点了点头:“看来你这个哥哥能坐稳韩家少主之位,的确不是个蠢的。”子廉未知可否。

        他又转身对魏毅吩咐了两句,魏毅高声道:“我家少主说吴越本为一家,公子远来是客,还请公子不必客气!”

        韩子咎闻听此言,朝对面拱了拱手:“如此谢过太子了!”

        鹿郢还之以礼。

        韩子咎厉声命令随从之人:“越国今时非同往日,尔等不可枉存轻视之心,言行举止务必以大国对之!”

        “是!”

        两船相继靠岸,韩子咎率领众人先行下船,脚还未着地,就见一对人马朝他们疾驰而来。为首一人头戴簪缨,身穿亮黄宋锦缎袍,□□胭脂硕马,意态张扬。马蹄扬起灰尘,惹得路人纷纷躲避。

        远远瞧着行事仍是如此跋扈的姬子地,韩子咎默默的在心里腹诽了一句:“看来这姬子地还真是依然故我的只长个子、不长心眼啊!”

        “子咎兄,终于把你盼来了!”姬子地飞身下马,大大咧咧的抱拳施礼道。

        “有劳子地兄了,你我数年未见,子地兄更显英姿飒爽啊!”

        “彼此,彼此,走吧,我早已在得月楼备下接风酒宴恭迎大驾光临啦!”

        “子地兄有心了,韩子咎在此多谢了!”

        “走了,走了!”说着,他大步上前拉住韩子咎的胳膊。

        韩子咎轻轻推了一下,“子弟兄莫急,贵国还有客人来访呢。”

        “哦,是何贵客,我怎不知?”

        “是越国太子的船队,原在我们船队之前到的。只是他们礼让我们先靠的岸,咱们正好一起迎一迎吧?”

        “是他?他算什么客人,太子友的马夫罢了。怎么十年不见,昔日的逃奴也敢回我吴国摆起太子架子来了?”姬子地颇为不耐的往前看了一眼,果然见一队船正跟在韩家船队的后头向码头靠拢,忍不住嗤笑道。

        “绝无此事!倒是分外有礼。”韩子咎连忙解释、为自己的失言后悔不迭。这个姬子地,不光跋扈,还是个蠢的。现在谁人不知越国已有中兴之象,还敢等闲视之。卧榻之侧,竟一味纵容他人安睡,看来吴王吴王是被这浮世繁华迷了眼啊,以致子孙中竟出了如此不肖之辈。

        姬子地冷笑一声:“如此,看看也罢。听说越王这狗贼又从苎萝村挖了棵绝世美人草送来,但愿这棵草别让公子我失望。否则,老子当场掀了他们的船,都扔到太湖里陪伍子胥那老小子喂王八!”

        韩子咎暗暗的对自己的侍卫们打了个手势,让他们谨慎行事,好好的一趟出访,别再被这个混世魔王搅了局。

        船离码头越来越近,近的鹿郢已经看到岸上站在众人中的姬子地。他的眼圈蓦然红了。一直站着他身侧的子廉看到他骤然剧变的表情,不禁担心的唤了一声:“太子?”

        “我无事!”他深吸了一口气:“叫王姬她们赶快入舱!”

        子廉见他神情肃穆,不敢耽搁,转头向船尾正在看热闹的无韵她们走去。

        鹿郢想了想,也跟了过来。

        一进船舱,鹿郢便命魏毅将舱门关上。

        众人皆发现了太子的异样,屏息望着他。

        “妹妹,从此刻起,你和岐雨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出舱门一步。外面岸上站着的穿黄衣锦袍的人就是害死太子哥哥的仇人姬子地!他此时接人后仍在这里滞留不去,定是等着羞辱我们。待会儿船靠码头后,无论发生何事,都由我来处理,你们不要下船。你只记得,你是我越国王室嫡出的王姬,是父王母后亲生之女,身份地位绝不输与他吴国任何一位王家子弟。”

        他看了看无韵,无韵对他点头,她脸上并无惊慌之色,神情反而镇定自若。他放心的继续嘱咐道:“此行咱们固然有按例进贡的目的,更重要的是为了与他吴国和亲而来。时机未到,咱们还需忍他一忍,却也不必卑躬屈膝、妄自菲薄。总而言之,一切由哥哥来解决,你等在舱内安心等候即可。”说完,他走了出去、细心的将舱门关上。

        不一会儿,无韵听到他在舱外对众侍卫吩咐道:“魏毅,你等八人守好王姬的船舱,若有一人冲撞到王姬面前,你等自刎谢罪即可!”

        “是!”

        岐雨想起她自己的哥哥整天忙于公务,对自己不闻不问的样子,对无韵羡慕不已:“姐姐,太子哥哥对你真好,亲哥哥也不过如此啊。”

        无韵点头,又叮嘱她一遍:“所以,咱们就更不能给他惹事,只需按哥哥吩咐做就是了。”

        她立刻举手保证:“嗯嗯,我会管住自己的。”

        “你这丫头,这一次反应倒是不慢啊?”

        “嘿嘿,是姐姐教导有方!”

        “贫嘴!”

        姐妹俩正说笑间,舱门“吱”的一声拉开了一条缝,芽儿闪身躲了进来,手上还托着茶盘:“王姬,太子说船马上靠岸了,让咱们噤声。”

        “嘘……”岐雨马上闭了嘴,还将食指竖起放在嘴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惹得两人相视而笑。

        船帮终于对着石头垒砌的码头重重的撞了一下,船上的人也跟着身子晃了一下,吴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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