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契约
夏末微凉，惜月宫的寝殿内，云顶的夜明珠发出柔白的光，珍珠卷帘后面，墨月正在对着梳妆镜发呆。
自从有了身孕以来，她嗜睡的很，几乎很少踏出寝殿。
“圣妃娘娘，这是帝君差我给您送来的蟠桃，您尝尝鲜吧。”她的贴身宫人梨笙端着一盘肥美的大桃子走了进来。
墨月回头瞧了瞧盘子，象征性的冲她笑了笑，道：“放那里吧，我一会儿吃。”
梨笙把盘子放下以后，袅娜的走到墨月身后，轻声说：“娘娘，让我给您梳梳头吧。”
墨月含笑应允，呆滞的目光继续无焦点的注视前方。
梨笙摸着她顺滑的发丝，一边梳理，一边忍不住嗤嗤的笑。
墨月有些反感的皱了皱眉，问道：“你在笑什么呢？”
梨笙把她的发髻挽好，插上一只带有流苏的蝴蝶步摇，笑嘻嘻的答道：“都说一孕傻三年，娘娘莫不是也……”
墨月用手摸了摸打理完毕的发髻，冰冷的向背后的人扫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梨笙自知说错了话，吐了吐舌头，道：“娘娘，我把您的外披洗了去，您就在屋内安心休息吧。”
“呵”墨月实在斗不过发沉的眼皮，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扯过锦被，躺着睡下了。
宇文景阳处理完手头的事务，刚放下笔，就赶紧移步到惜月宫。
他轻轻推开门，发现她已经睡熟，案几上的新鲜蟠桃，也没动上一口。
宇文景阳无奈的笑了笑，道：“不是那会儿刚睡醒么，怎么又躺下了？真是个贪睡鬼呢。”
他缓步踱到床前，小心的帮她掖了掖被角，坐在床边瞧着她。
她的睡颜祥和而安静，看起来跟从前的她并无分别。
如果时间可以停留，他愿意这么安静的看着她，陪伴她。
然而，如今他们可以共同讨论的话题，都是关于他们共同的敌人。
宇文景阳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那是一个契约，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契约。
他低垂眼帘，有些失落的打开纸片来看，上面的白纸黑字显得格外扎眼：
“第一，我愿与你成婚，人前我是你的夫人，人后莫要有出格举动；
第二，我允许你纳妾，你也必须给我足够的尊重，请勿干涉我的私事；
第三，大仇报了之后，请用休书还我自由。望谨遵——墨月。”
他轻声叹了口气，握住她伸出被角的手。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这是他能跟她在一起的唯一机会。
墨月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他在床边，只能继续装睡。
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她又怎么会违背自己的本心堕入魔道，嫁给他呢。
两个月前，她的师父在仙界长老们的众目睽睽之下，以一个莫须有盗取剑谱的罪名，重重打了她三十大板。
随后，再像丢一块没用的烂抹布一样把她赶出九华巅。
至今，她还清楚的记得师父坚定而决绝的语气：“从即日起，她不再是我九华仙君的徒弟！”
想到这句话，自认为心如止水的她蜷缩在锦被下的身体还是猛的颤了一下。
宇文景阳正准备转身离去，感觉到她在颤抖，慌忙将她和被子囫囵抱住：“怎么了？月儿。又做噩梦了么？”
墨月将头向他的胸口靠了靠，试图寻找一些温暖。
宇文景阳把她又抱紧了一些，轻柔的说道：“别怕，有我在呢。月儿，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墨月近距离感受着他胸口的起伏，嗅着他好闻的发香，心里纠结而复杂。
是他，给了无家可归的她一个容身之所，也是他，给了她和腹中孩儿一个温暖的家。只是，她并不爱他，她对他，只有利用。
宇文景阳用指尖轻轻婆娑她柔软的发，很享受他们之间偶尔的温存，哪怕仅仅是她刻意的伪装。
在他的世界里，他可以拒绝任何人，却无法对怀里的这个女子说“不”。
“月儿，那些蟠桃，可是我从神界的蟠桃园偷来的，很好吃的，你要不要尝一尝？”宇文景阳的语气里满满的宠溺。
“我害喜得紧呢，吃什么吐什么，比起那些蟠桃，我更想吃点酸的东西，你能帮我弄来一点嘛？”大概是他的怀抱太过温暖，墨月被暖得脑子里迷迷糊糊，破天荒的跟他提了个请求。
宇文景阳把她稳妥的安置在塌上，然后用锦被裹得严严实实，眉目含笑着说道：“想吃酸的是吧，那你先躺一会儿，我这就去寻。”
墨月见他走了，便蜷在锦被里，安心的继续睡。
朦朦胧胧中，墨月似乎看到了墨染，拿着一把匕首，一刀一刀的向着自己的身上划去，半敞的衣袍上鲜血淋漓。
墨月伸手阻止，却被他一把推开，他阴鸷的眸光如同看不见底的深渊：
“如果，你打算继续和南宫无尘来往，就不用来管我了！我要让你明白一件事，南宫一家的手上，沾满了你父母的鲜血，你的生命里，根本没有权利有爱，只应该有恨！”
说罢，他将那把染血的匕首直直的刺向自己的胸膛，再猛的拔出，鲜红的血喷射而出，洒在她的脸上，衣服上，手上。
“啊！不要！”墨月捂起脸大声叫喊。
寻来一些酸梅的宇文景阳听到她的声音，赶紧放下盘子冲进门来把她揽进怀里，紧张的问道：“月儿，怎么了？”
墨月还在梦魇中失神，并没有注意他在问话。
宇文景阳从怀里掏出锦帕，替她拭擦着额头的汗，细细的眉毛微微上扬，轻唤道：“月儿？”
墨月没有作答，有点惊慌失措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她摊开双手看了看，瞥了一眼自己的衣裙，然后从枕头下面出一把精致的小铜镜，照了照自己的脸，并没有任何血迹，只是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而已。
“原来，只是个梦。”墨月喃喃说道。
其实，自从墨染在她的面前自尽以后，这个场景时常出现在她的梦境里。
良久，墨月颤动了一下因失水而略显干燥的嘴唇，低声说道：“小阳，我想静一静。”
“月儿……那你自己呆一会，我去处理点事情。有什么需要，叫我一声就好，我就在隔壁。”宇文景阳抬手把被子裹在她的身上，小心翼翼的退出房间，关好了门。
悔恨再一次爬上她的心头，若不是因为自己执着于与南宫无尘的那段情，父亲怎么会死。
若不是自己不认命，再次回到仙界，又怎么会看出那个人的禽兽本性。
“孩子，孩子！”墨月有点痛恨的拍着自己的肚子，这是那个禽兽的孩子。
墨月无力的坐起身，偏倚在床头，叹息道：“这个未出世孩子，应该是他的耻辱吧。”
其实，她已经不止一次想要用藏红花来中止掉这个本来就不该存在的生命。
但转念一想，既然是他的耻辱，不如留下来让他一生一世都觉得耻辱。
这样的报复，才会更过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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