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灰暗的日子 2
尚可躺在床上开始一步步地规划着自己今后的路，既然工作找不着，那么不如干脆就去开店做生意或者学一门手艺，先从学徒做起再当师傅最后自己当老板。尚可想过在老家开一家网吧，可开网吧至少得有几十台电脑吧，那可是一笔数目不小的钱，这钱从哪里来？家里可没有这么多钱，就算可以贷款，那也得抵押，拿啥抵呢？只有三间破瓦房。可在乡下又有几个人会去上网呢？万一要是经营亏了全赔了，银行再把房子收走，自己一家人住哪呢？到时候自己怎么对得起年迈的双亲呢？看来开网吧行不通，要不开书店吧，弄些便宜的旧书让人租去看，自己就坐着收租金好了。可是这好像也行不通，在乡下上网的人少，看书的人更是少了，到时候书店不门庭冷落、惨淡经营才怪，恐怕也是没几天就关门大吉了吧！这也行不通。要不开杂货店、服装店、水果店……
尚可一会儿想着做各种各样的生意，一会儿又想着学各种各样的手艺，除了杀人越货、贩卖妇女儿童这样的无本生意之外，尚可几乎把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想过了一遍，可最终又都被自己否决掉了。不管干什么，都离不开一个“钱”字，刚开始都需要一笔钱，数目不小的钱，而尚可缺的正是这样一笔钱，正应了那句话，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万万不能，所以万事钱开路，无钱万事休。就这样，尚可每天晚上睡着前都把计划想得好好的，可只要第二天早上一醒来，又无法执行，不得不全盘放弃，真是晚上想起千条路，早上醒来路一条，看来还是得再出去找工作，也只有找工作这一条路比较实在，是自己能走的路该走的路。
唉！尚可深深叹息：自己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看来自己注定是打工的命，就没有当老板的命，注定是穷人的命，就不是富人的命，枉费自己戴了一副眼镜斯文的形象白领的模样，却是民工的命运。
一想起找工作尚可就发颤心虚，每回到了人才市场自己总是站在边上观望、彷徨，心中充满了迷茫、焦虑、烦休、浮躁。看着其他的求职者磨刀嚯嚯，奔赴战场，一个个好像都比自己优秀，而招聘单位招的每个职位基本上都是只要一个人，最多两三个人，尚可就感觉很自卑，抬不起头，简历拿不出手。其实尚可是多么想马上找到一份工作，一份月薪好几千甚至上万的工作，因为尚可家太穷了，需要钱，迫切需要钱来改变贫困的生活，改变现在的一切。尚可甚至想一夜成名一夜暴富，比如让他买彩票中了特等奖五百万，这样他就一生衣食无忧，再不用发愁找不到工作了，父母也可以不用再辛苦劳作了，自己会拿这些钱好好孝敬他们的。尚可现在觉得武侠小说里那些大侠们总是视金钱如粪土，这样的人物很虚，相反地，那些贪财的小人物他倒觉得很实在，很亲切，因为他现在就是自己人生这部戏里的一个贪财小人物。
尚可现在觉得特别孤苦无援，没人能帮他，也没人愿意帮他，自己仿佛一叶没有舵桨的小舟在湖中心打转，不知何去何从。怎么办？尚可的心里特别地焦虑不安，将来日子怎么办？老了怎么办？自己是不是该买根箫好到吴市吹箫，是不是该准备一个钵盂好沿门托钵呢？可惜啊，自己要是有个《西游记》里的紫金钵就好了，或是能吹司马相如的《凤求凰》也行，但这都是白日做梦，哪怕是晚上做梦也不行。
尚可的心情本来就极烦，父亲还时不时地跑到床前唠叨几句：“当初你要是听我的话报考中师，现在还用得着找工作吗？你的同班同学徐绍民——人家读中师都毕业好几年了，就在咱村教小学，现在都已经攒了好几万块钱，就连女朋友也已经谈好了，明年就结婚，全不用父母操心。哪像你，到现在还找不着工作？你几时能挣钱啊？咱家的债几时还啊？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其实当教师有什么不好，虽然工资低点，但工作轻松啊，每天就两节课，寒暑假还有三个月的假期不用上课也有工资，这多好啊，都不知当初你是怎么想的？”
父亲的话句句扎中尚可的心窝，急得尚可大声嚷道：“不要讲了，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啊？你以为我愿意在家躺着不出去工作吗？我怎么知道现在的大学生工作这么难找！我所做的一切不全都是为了这个家嘛！我只想多赚点钱而已，谁叫咱家太穷了。”
“穷，那就该安分点，咱人小志气就不要那么大嘛，老想一口吃成胖子，你做梦吧你！现在有钱也买不到后悔药了！”
“出去出去，不要说了，你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好不好？”
尚可气得暴跳如雷，发疯了似的真想撞墙。父亲这才出了房间，但这只是短暂的平息，只要尚可一天不找着工作呆家里，他的唠叨埋怨就一天不会停息。
父亲永远是这样，永远只会当个事后诸葛亮，永远只会打击尚可而不懂得安慰，他的每一句话永远都是如刀如剑，专拣尚可的软肋进行攻击，让尚可浑身上下伤痕累累，感觉不到他话里有半点亲情的温暖。为什么别人的父亲就不这样呢？
其实尚可自己静下心来想一想，这半年多的求职经历，还真没有一份工作能比得了在乡下当老师的，那些招聘单位都是恨不得一分钱砸死三个英雄好汉，低廉的薪水却妄想着招一个全才的能人一天给他们干二十四个小时，像机器人一样源源不断地为他们的公司赚钱，累积财富，累积资本。哪像当老师，上班时间又短，又轻松自由，而且还有三个月的带薪假，现在想来这些条件跟大城市里的工作比起来，确实诱人。唉！自己当初干吗要有那么大的心志？干吗就死活不愿意当老师呢？当老师多好啊，不说教书育人这些高尚的话，不图桃李满天下每逢教师节都能收到贺卡的心慰，单是图个轻松自在乐悠悠快活似神仙便足够了，也不用像众多的大学生们那样历尽千辛万苦历尽千挫万折倍受无尽的伤心痛苦失意迷茫绝望甚至是嘶声哀嚎悲痛欲绝，这份罪又有谁愿意受呢？至于那些什么大志向，就留给后辈人去实现，自己安下心来安安份份当一个平平凡凡的老师多好啊！何至于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当后悔取代了一个人的梦想，一个人的心已经老了。尚可猛地惊醒，潜意识里提醒自己，不能后悔，绝对不能后悔，自己要是后悔了，总是回头看，这以后的求职路还怎么继续走下去？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不管有多少挫折有多少风雨，自己都得承担都得面对，自己不承担谁能替你承担？自己不面对又能逃避得了几时？这就是命。
屋外濛濛细雨，天空雾蒙蒙一片，虽已是春末，尚可却感觉阵阵寒意袭上心头，不禁裹紧了被子，仿佛一个受了风寒的病者，只感到全身的寒冷。
母亲也偶而会到床头坐坐，安慰几句：“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也不要瞎想了，想开点，以前别的公司不要你，将来总会有一家公司会要你的，读了那么多年书妈相信不会是白读的，要不然怎么还会有那么多人还在读、还在考大学呢？妈相信你早晚会找到工作的，不会枉费妈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的付出。”
母亲的话犹如冬日的暖阳，照进尚可阴冷潮湿的心房，尚可只感到浑身的暖洋洋。母亲对自己是慈爱的，从小就这样，不像父亲一样从来都不懂得关心疼爱自己，所以从小自己就是亲母型的。母亲在自己人生的路上是属于铺路型的，而父亲却是设置障碍型的，以至于有时候自己甚至很讨厌很反感自己的父亲。
记得小时候自己学骑自行车，父亲扶了两圈自己还没学会，父亲便没信心地打击道：“脚都跟不上脚踏，我看别学了，一辈子也学不会。”结果是母亲在有月亮的夜晚陪自己在大队的草坪上学了一晚，不停地鼓励自己，尚可狠下决心苦学，两个小时不到便学会了骑自行车，推翻了父亲的谬论。可见，不管做什么，只要下定决心全力以赴地去做，不管摔多少次，早晚会成功的。
尚可一想到此，又振作了起来，从床上爬来，站到窗前，望着窗外濛濛细雨，心里暗下决心：等天晴了家里攒出经费，自己就重新出去找工作，决不能再委靡下去，像只蜗牛继续窝在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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