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论势
“先不谈官军如何，只谈晋地，大师可知民间愁苦久矣，二三月间晋南百姓从贼者不过十之一二，如今已是从者十之四五，晋地去岁大灾，朝廷不思救济便罢了，反而加重税赋，所得不过二三十万两，但到了地方，所耗何止百万之巨，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者比比皆是。”
李璟顿了顿，继续说着：“古今中外，得民心者多助，失道则寡助，朝廷视民为贱，民则仇，纷纷揭竿而起，朝廷能把天下造反的百姓都杀光吗？我听闻朝廷有言，民无食，何故流窜，不若在家等死乎，有此昏君庸官，合该不灭？！”
“那依你所见，现在正合该是起兵的大好时机？！”那和尚听到这里，兔腿也不吃了，眼睛里透露的精光，让李璟有些吃惊，联想到山野和尚，不拘礼仪还吃肉，加上见识广博，交友广阔等情节，心想眼前这位莫不是也是哪位高人隐姓埋名趁机而起的好汉？
“敢问大师尊姓大名？”李璟决定旁敲侧击，暗想自己以前熟读史书，特别是对明末这一段历史耳熟能详，说不准见识过眼前这位的威名。
“某家出家前俗名赵默苼，而今佛号悟痴，你且说说，现在正是时候否？！”赵默笙快速的回答着，心中暗想，两年多来，昔年袍泽惨死，入京畿勤王的晋兵数千，漫漫千里征程，倒下白骨无数，若非沿途官府不加以补充粮饷，何至于走上哗变之举，为朝廷追杀通缉。
“不是！此时起事找死而已。”李璟答得斩钉截铁，开什么玩笑，明末这群起义军，说的好听，实际不过一帮流寇罢了，不种地，只抢劫，沿途坏百姓无数，更兼没有纲领，犹如埋头乱窜，被官军追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在代州重地起兵，无异于找死罢了。
“啊？那你方才所言岂不是放屁。”赵默笙腾的一声起身，怒目而视，想这两年多来，有家不能回，有姓不敢用，整日躲在在乡野寺庙，是人是鬼自己也分不清了，好不容易听的个明白人所言时候到了，兴奋难耐，不想当头一盆冷水泼下，真叫急死个人。
“任何时候起兵，都是死路一条，不借助朝廷大势，即使侥幸成功，无非竹篮打水罢了。”李璟有些默然，诚然，明末官逼民反比比皆是，但是统治阶级的实力还在，一旦起兵，无非被血腥镇压罢了，侥幸逃脱，没个固定地盘种地，不过过眼云烟，掀不起什么风浪。
“那照你所言，难道是坐视等死？！”赵默笙气呼呼的啃着手头的兔腿，起身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
“哥，你没事吧？！”小丫紧张的走到李璟身边，瞧着这个让她越来越疑惑的哥哥，这一天，变幻的太大了，若非紧紧跟随不离半步，还以为是换了个人了呢！不过哥哥表现的越厉害，自己就越开心。
“没事，小丫，我们回去吧。”李璟原本打算先送妹妹去江南安居，再行思考前程，无论届时起兵造反，还是归附朝廷平定叛乱，又曰远走南洋躲避鞑子，都要安顿好唯一的亲人才能去做，不然拖累了妹妹，良心不安。
……
“什么，你要把你父亲留下来的几亩旱田都卖出去？！”晚间回家，得了李璟的半只野兔，李三才满脸笑容，白日劳作归家，在村里诉说李璟的奇事，得了旁人惊羡，都道祖宗显灵，好不得意，甩手叫浑家拿去收拾不提，本待细细询问李璟落水途中所见所闻，不想得了李璟这么一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难道这犯浑的病还没好？！
“兄长明鉴，有道是父母在不远游，可如今父母仙游，留下我兄妹二人，原本我神志未开，倒也罢了，但如今恢复了，有道是好男儿志在四方，侄儿想带着妹妹往南方寻母族所在。”李璟不慌不忙的说着，小丫不是自己的亲生妹妹，听人说是五六年前拾来的，说是江南人氏，正巧套上这个借口，送妹妹往江南暂避，再行建不世之功。
“不行，那几亩田土是你爹留下来的，不能就这样卖掉。”李三才脑子转不过弯来，古代视田土作安身立命所在，李璟又是自己的族中幼弟，怎能不行规劝，即便犯浑，也要扭转过来。
“而且一个黄毛丫头，不入族谱，何必千里迢迢去寻亲。”古代重男轻女的传统思想深深的禁锢着李三才的思维，在他看来，这根本不叫个事，有听过千里寻子的，没听过千里寻女的。
“妹妹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而且是人都该有同样的待遇，兄长何出此言，我待妹妹为亲生妹妹，一视同仁，而今侄儿年方十五，还未成年，但也知孝义，妹妹失了亲人，心中恐怕烦闷。”李璟才不管男女，是自己的亲人，都该受到同等重视，况且将妹妹视作唯一的亲人，哪里能抛下不管。
“也罢，你若执意如此，随你去了，但有一条，你需尊我，田土不能卖掉，他日你寻亲归来，也算有个着落。”在李三才看来，李璟的呆傻病还没好，犯浑，但是自己不是宗族长老，也未曾收养李璟，有些话不好说透，只好先打消李璟卖地的想法，其他的事由宗老操心去了。
“可侄儿未有路费，千里迢迢，如何去得。”李璟瘪了瘪嘴，暗想这几亩田土，不过过眼烟云，且不说自己没打算种地不说，且谈一两年后，居住在此，遭鞑子俘虏，照样是一场空，还不如换了银钱在身，招募流民，充作军卒，以身报国，匡扶社稷来的重要。
“这。”李三才有些犯难，说的也是，但转念一想，李璟这犯浑犯的严重，好端端的去甚江南寻亲，不时自讨苦吃么？在家安稳日子不过，要知道古代出一趟远门，和生离死别没什么区别，除非必要，谁人愿意背井离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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