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紫蕴华莲
就像是被重物击中的玻璃镜，周围的一切景物随着剧痛的袭来，霎时之间变得支离破碎，一片一片地掉落进脚下不知何时形成的黑暗漩涡中。所有的光线都尽皆湮灭，莫雪颜无力地跌坐在黑暗里，任凭锥心刺骨的痛楚没顶而来，却是连一句**都没有办法发出。
双臂环肩努力控制着不住颤抖的身子，莫雪颜紧闭双眼不去看四周无边的黑暗，只咬紧了唇齿将喉中的痛呼咽进肚中——是啊，只剩自己一个人了，就算再痛，也不会再有人为自己流一滴泪，那么又何必白费力气呢……
被疼痛模糊的意识不断地下沉，离着现实越来越远，就在莫雪颜再难抵御黑暗的召唤时，一个急切的声音赫然打破了平静的黑暗空间。
“颜，你醒醒啊……该死的，到底怎么回事……你到底哪里痛啊……”混沌的意识里，焦急的呼喊犹如一道撕裂黑暗的光芒，莫雪颜极力维持着最后的一丝清明，费力睁开了紧闭的双目。
跳跃的火光已经暗淡下去，山洞外的天空泛着鱼肚白，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夜。
原来，是梦吗？
木然地看着洞外的天色，莫雪颜有些茫然地想着。正欲起身，不料身子刚动，那股熟悉的剧痛再一次席卷全身，未及反应已是发出了一声痛苦的**。
“颜，醒了吗？还很痛是不是？”将莫雪颜的神情看在眼里，叶若轩小心地抱着她颤抖的身体，一边为其输送内力，一边着急地道。“你告诉我哪里痛，我帮你看看好不好？是不是背上的伤复发了？”
被疼痛折磨得已经没有了力气的莫雪颜闻言只能轻轻地摇头，唇齿间腥甜的味道让她又清醒了几分，也知晓了现下自己所面临的情况。
警言，又发作了。
那日在流云水榭毒发时，因为有了那血色星辉中所蕴含的特殊能量，她才得以勉强将“警言”之毒压制了下去，不想如今竟会因为一场梦魇再次使得“警言”复发！
冷汗从额头滑落，一点点濡湿了鬓边散乱的发丝，莫雪颜咬牙苦撑，却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的力不从心。身体上的疼痛她不惧，可心口那还在不断加剧的痛楚却是让她连思考的能力都几乎被剥夺。迷乱的视线里，莫雪颜只看得见另外一双盛满焦灼的眼，还有里面倒映着的那张惨白如死的面容。
唇边不觉想扯出一抹苦笑，但终究没能成形。
她如今这个样子，就是一直陪伴她多年的莫铭彦都不曾见过吧？这个叶若轩倒真是把她所有的狼狈相都看尽了。
“可、可以……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吗……”破碎的句子从莫雪颜口中说出，带着抑制不住的颤音，让叶若轩不安的心又揪紧了几分。
“说什么傻话呢！你都疼成这个样子了，我若是出去了你怎么办？”本来因为靠近火堆而暖和起来的身子在短短时间里已是变得寒凉，叶若轩努力让莫雪颜贴近自己的胸膛，企图用体温帮她驱逐寒气，掌心的内力更是源源不断地涌出，却只如泥牛入海不见任何效果。眼见着怀里的人越来越虚弱，叶若轩不由得心急如焚：“颜，你一定知道原因的对不对？你告诉该怎么做才能给你止痛！”
“血……”身体痛得麻木，大脑更是一片空白，莫雪颜完全没有精力去进行多余思考，下意识地就说出了一个字——能抑制“警言”毒发时的疼痛的东西，唯有活人的鲜血。
“血？”仅仅是那么一刹那的惊讶，转眼就见寒光乍现，叶若轩已是将流着血的手腕送到了莫雪颜的唇边。他不知道自己的血是不是有用，但现在的他同样没有仔细思考的心情和时间。殷红的血液在苍白的唇间染出一抹艳色，掩去了上面斑驳的齿痕。叶若轩皱眉看着鲜血从紧闭的唇角处滑落，不得不停下另一只正在为莫雪颜输送内力的手，稍微用力捏开了她的下颌。
带着铁锈味的腥甜液体涌入口中，比之方才更浓郁了不知多少倍。莫雪颜厌恶地蹙紧了眉，感受着胃里一阵阵的翻江倒海，想要挣扎，却早有人将她禁锢，尽管用力不大，可对于如今无力的她来说仍旧不可抗拒。
叶若轩腕上的伤口并不深，但用力之处却很巧妙，没有伤及筋骨的同时也保证了血液的流量。如此强制着给莫雪颜灌了差不多一炷香的鲜血，叶若轩才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渐渐平静下来，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不少。
“够了……”身上的疼痛一减轻，莫雪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推开叶若轩还在流血的手，扭头将残留在口中的余血吐了出去。她本就不喜血腥，更多的时候是宁愿忍痛也不会想要用鲜血来止痛的。
“你现在感觉如何？”随意往伤口上撒了点止血药粉，叶若轩扶莫雪颜坐起身，轻声问道。认识莫雪颜这么久，他是第一次看到她把痛写在脸上，就是几天前的重伤都不曾见她皱眉，可想而知这一次有多痛。
“我只想吐……”唇舌之间是满满的血腥味，胃里的翻江倒海更是一直都没有停过，莫雪颜捂着唇努力想按捺下呕吐的冲动，脑中一片混乱。“警言”的毒是压制下去了不假，但心口那处的疼痛却还在继续，莫雪颜知道：这痛，与“警言”无关。昏昏沉沉的意识里，她只看见漫天的火色逐渐化为浓墨，最终归于一片沉寂。
“颜？”低头看着昏睡过去的莫雪颜，叶若轩轻轻舒了一口气，重新将其抱起放回石床上，然后自己也和衣躺了上去，一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睡得舒服点，一边也运转着内力帮她温暖着身体——经过那天给莫雪颜上药的事情他也看出来了，怀里这个女子根本没什么男女有别的观念，既然如此，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没必要顾忌太多。
这一番的折腾耗去了莫雪颜不少的体力，等她再次醒来时天边已是晚霞如幕，身边早没了叶若轩的身影，只有一只浑身银白体形巨大的银狼趴卧着，一双荧绿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全然没有狼族该有的孤傲。
莫雪颜和银狼王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足足一盏茶的工夫，这才回过神来，有些哭笑不得地抚上它那硕大的头颅。这世上也只有叶若轩想得出这样的怪招，他怎么就不怕银狼王把自己给吃了呢？
昨夜即便神智混乱不清，可她到底是清楚给她喂血的叶若轩和之前那个又不一样了。
这算是精神分裂吗？起身走出山洞，莫雪颜忍不住想。
山洞附近并没有看到叶若轩的身影，莫雪颜也没有多做理会，只顺着落满树叶的小路慢慢前行。银狼王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沿途所经过的地方都安静异常，竟是连一只活物都没能见到。
“山洞像是有人住过的样子，那么这条路应该离水源不远才对……”心中暗自思忖着，莫雪颜只想快点找到水源，对周遭事物倒是没怎么在意。过不多久一人一兽便行到了树林尽头，眼前所见还是那日的瀑布和潭水，唯一多出来的就是那一袭守在瀑布底下的红色身影。
自顾自在潭边掬了水洗漱，直到口腔中再感觉不到血的味道，莫雪颜才分了部分注意力到叶若轩那边。
漫天的水雾里，叶若轩蹲在水中央靠近瀑布的一块大石上，不时会朝莫雪颜所在的地方看上几眼，然而大多数的时候，他的目光却是紧盯着飞旋而下的瀑布，整个人保持着最佳的出手状态，也不知是在瀑布之中看到了什么。
莫雪颜有心过去查看一番，但那日在流云水榭逼出体内封脉的银针以及后来对上连城苍朔等人的交锋已经让她的七筋八脉尽数被内力震伤，现在的她就是连半成的功力都提不起来，更枉论要跃过大半个水面去到那块大石上。
瀑布里面没有任何动静，莫雪颜看了许久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左右无事可做，便倚着银狼王的身体在岸边坐下，打算一看究竟。
就在落日的余晖消失在天际的那一刻，一直没有动作的叶若轩突然从巨石上跃起，整个人冲进了瀑布之中。随即，庞然的剑气从内里激荡而出，无数的水花在空中盛放，未及落下，又是一阵银光乍现，霎时给瀑布周围镀上了一层璀璨的银辉。而在光芒的中心处，一身红衣被映得绚烂如火，叶若轩手里握着那莫名的发光体破水而出，一个跃身落到了莫雪颜所在的岸边。
耳边听着银狼王的低嚎声，莫雪颜的视线落在叶若轩手中的物体上，凤眸不禁显露几丝讶然。她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植物，银花紫蕊，青梗玉叶，通体都呈现出一种晶莹的透明感，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看似冷硬，实则柔韧——竟是一朵华丽无比的银色莲花。
“颜，你看，是紫蕴华莲，不枉费我在这里等了整整一天。”将莲花递到莫雪颜面前，叶若轩眼中是止不住的雀跃。
“你蹲在那里那么久，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敢情就为了摘一朵花？”莫雪颜有些不可思议道。她承认这花很漂亮，但至于吗？
“这可不只是一朵花，这是传说中集天地之精华生长出的灵物，号称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圣药，常人服用更是能延年益寿，青春常驻，是世间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好东西。”把紫蕴华莲塞到莫雪颜手中，叶若轩急忙解释道。“这花的茎看似柔软，但是摘取之前却有堪比玄铁的硬度，要是不多用点力可摘不下来。”
“是这样吗？”见叶若轩毫不介意地将东西给自己，莫雪颜也不矫情，信手接过就在手中把玩起来。“不过……也只有乾坤山脉这种宝地才能孕育出这样的奇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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