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倾城
寿宴已过，众宾客都已经离开得差不多了，慕容子毓身为皇亲，断然不能置朝中之事于不顾，此时离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上官明若和陆浩泽本也就为贺寿而来，如今也是时候离开。
墨玉锋于此事也不多做挽留，只吩咐人备了酒席，以作践行，第二天便亲自送他们三人出了幻剑山庄。
清辉园日子依旧清闲，莫雪颜半靠在房中的软榻上，眯着一双丹凤美目看着湛蓝的天际，面上是少有的惬意——慕容子然布下的眼线都被慕容子毓尽数带走，消了她的顾虑，也免除了将来让冥诺亲自动手而引起的麻烦。
冥辰端了刚煎好的药进来，一眼就看见“他”在窗边吹风，脸色不禁就冷了下来，狠狠瞪了莫雪颜身后的冥诺一眼：“身为随侍竟然一点自觉都没有，他病都还没好，坐在这里吹风你也不劝劝？”
冥诺无端挨了几句，嘴角的笑僵了僵，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心知冥辰说的有理，也没有反驳，只是上前为莫雪颜添了条绒毯，转身掩上了窗。
冥辰将药碗放在莫雪颜面前的小几上，看了看那桌上一字摆开的两个盒子，啧啧称奇：“紫槐公子好大的手笔，竟是将自己的家财全送了公子。”
莫雪颜的视线从关闭的窗上收了回来，垂头看着面前的两件东西，眉间有少见的疑色。素手取了其中一个盒子里的紫色玉牌把玩，看着上面雕刻的槐枝，轻轻摇了摇头：“我与他只有一面之缘，何故送如此大礼？”
“紫玉令牌可调动紫槐公子手下所有势力，而《天合剑式》的剑谱则是江湖之人梦寐以求的宝物，紫槐公子此举确是让人捉摸不透。”冥诺拿起那碗药试了试温度，一边将心里的疑惑说出来，一边将药碗放进莫雪颜手中。
“莫不是要将公子成为众矢之的？”冥辰看着莫雪颜眉都不皱地将一整碗药饮下，不安地蹙眉道。
“我见过他，那样的人还不至于做如此卑劣的事。何况我根本没有得罪过他。”悠然自若地喝一口茶淡去口中药汁留下的苦涩，莫雪颜又拿起那本《天合剑式》翻了几页，渐渐看起了兴致来。
“你可是抢了人家不少的生意，还说没得罪他？”冥诺不赞同地挑了眉，语带调侃地说道。
“商场之上各凭本事，什么叫做我抢了他的。再说了，我从来都只负责在后面出谋划策，所有的事情都是下面的人去做的，就算是查也查不到我身上。”莫雪颜斜睨了冥诺一眼，对于他的话毫不避讳。
“所以得利的是你墨三公子，奔波劳累的却是我们。”冥诺边说边做幽怨状，一双秀气的眉拧起来，若是女子只怕要揉碎三千男儿心。
莫雪颜只当做看不见，低头继续翻看手里的书。“若他真有那个心，这东西就不会用盒子装起来了。”
但听门外有风动之声传来，一个人影蓦地出现在房间中，稳稳立在了距离莫雪颜三尺之处。
冥诺和冥辰对望一眼，谁都没有动手。
“冥逸，怎么样了？”莫雪颜侧头看了看突然出现的人，没有任何意外地开口询问。
“毓王爷已经出了落日城，上了返京的官道。可是……”说到此处，被唤作冥逸的男子声音渐低，眉间露出不解之色。“可是上官家和陆家的少主却在出了城不久就命人驾车离去，然后暗中回了城中。”
“你可看清楚了？”莫雪颜和冥诺交换了一个眼色，又重新确认了一次。
“看清楚了，他们入了城就落脚在城中最大的青楼‘揽月楼’中。”冥逸肯定地点头，将所有的消息尽数报上。“他们包了一个房间，似乎要住上一些时日。”
“揽月楼啊，真会挑地方。”莫雪颜用手指绞了一缕青丝把玩着，口中重复那青楼的名字，慢慢缩进了身后的软垫里。“话说我也快一个月没有去揽月楼了。”
“少了公子，那揽月楼的生意可冷清了许多。”冥诺听莫雪颜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黄妈妈都不知道跑了多少回路，直追问着你何时可以再次登台。我看呐，你的名声都快赶上柳云兮柳仙子了。若是哪日真穷到揭不开锅，公子还可以以此谋生呢。呵呵……”
“笑够了就出去办正事。”莫雪颜也不追究冥诺的失态，直等他笑够了才冷冷甩出一句话，扔了手上的书。“我倒想看看流云水榭和无风楼究竟想干什么。”
那日冥诺在两个黑衣人身上洒下的追魂香，最后随着食香虫去寻，竟是寻到了上官明若和陆浩泽身上。原本就好奇两个黑衣人竟然知道暗狱的所在，但若换了他们，便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那公子是打算以那个身份见他们？”冥诺收起笑，正色道。
“不，以那个身份未免唐突，我是想让你配合演出戏。”莫雪颜摆摆手，目光在冥诺身上转了一圈，轻笑，“不知道你可愿往那揽月楼走一遭，做一回风流浪子？”
“多少银子？”冥诺听得她的打算，第一个反应就往银子方面想了过去。
冥辰在旁边听得这话，唇角一抽，暗道了一声“穷酸相”，收拾药碗走了出去。
莫雪颜用茶杯盖磕着杯沿，垂眉不看冥诺一副肉痛的表情。“单独与美人相处的机会可不多，想来那些纨绔子弟绝对肯花了大价钱的，若不多点血，想是办不成事的。顺便也可以引起上官明若和陆浩泽的注意——你先准备十万两银子，大不了事后再把钱取回来就是。”
“……好吧。”思虑再三，知道怎么躲都躲不过去，冥诺索性一口答应。
“对了，柳云兮姑娘怎么样了？”放下茶杯，莫雪颜想起慕容子毓带来的那个女子，淡淡问了一句。
“既然是毓王爷送给你的，自然就安置在了清辉园，就在楼下的侧厢房里。这两日你都病着，所以我没有让她来打搅你。”听莫雪颜提起那个女子，再想想前两天那一曲琴舞和鸣，冥诺禁不住摇头调侃道，“怎么，想她了？”
“就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掀开绒毯从软榻上站起身，莫雪颜微微打了个呵欠，对一旁的冥逸吩咐道，“回去告诉冥若，让他去查一查流云水榭和无风楼最近有没有什么动作，还有即将开展的武林大会的一些细节，有了消息立刻来告诉我。”
“是。”冥逸领命而去。
“我先进去休息会儿，晚上再来叫我吧。”挑了内室的帘子闪身绕过屏风，莫雪颜懒得再理外间坐着的冥诺，自顾自去睡了。
斜阳西垂，华灯初上。
落日城东的红绣街是一条花街，白天冷清至极，夜晚却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整条红绣街共有二十几家的勾栏院，莺莺燕燕不计其数，环肥燕瘦样样俱全。而其中最为出众的，却非“揽月楼”莫属。
揽月楼位于红绣街的中段，四层的高楼巍峨伫立，红纱绿锦垂了满楼。做工精致的红纱宫灯被高高挂在每层楼的檐下，暖红的光芒透露着喜气洋洋的氛围，照耀着下面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各色女子。娇柔软糯的调笑之声从楼上楼下不断传出，散发着浓浓的脂粉香，让流连在外的寂寞人们频频回顾。
一辆挂着天青色帷帐的马车从远处驶来，堪堪停在了揽月楼的大门前。
正在揽客的女子们看着这辆马车的到来，渐渐收了声。
赶车的车夫头上戴着斗笠，抬头间能够看见一张年轻清秀的脸庞，大约二十上下的年纪。虽是一身短打布衣，但从他的眉宇之间依旧能够看得出精明干练的气质。
年轻的车夫扫了周围的人一眼，翻身跳下车辕，从车后取来了一条小凳放在车旁，伸手撩开了车帘。
玉指，冰肌，皓腕。先从车里探出来的，是一双仿若上等羊脂白玉精心雕琢出来的完美的手。
红纱的宫灯掩映下，十数个女子愣愣看着那个缓缓出现在视线里的身影，俏脸酡红，手中的绣帕绞成了麻花，竟是忘记了呼吸。
锦绣的白衫，飘逸的紫纱，如缎的墨发，再然后是一张令所有人窒息的绝美脸庞。
“姑娘们，许久不见了。”来人在车夫的搀扶下离了马车，长身玉立地站在揽月楼大门前，对着那些呆立着的女子温文浅笑。他声如珠玉，笑若优昙，浑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明媚的辉光，一时竟盖过了漫天的繁星月色。
“多日不见，还以为公子把我们都忘了呢。”最先回过神来的女子忙低了头，不敢再看那张魅惑的脸，轻轻地应了他一句，又忙回身推了推已经看呆了的小丫鬟，“还不快去告诉妈妈，倾城来了。”
被推的小丫鬟如梦初醒，听了那女子的话，慌忙转身往揽月楼里冲了进去，嘴里还高喊着“黄妈妈，倾城来了”、“倾城来了”。
被叫做倾城的少年看着那奔跑的背影，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女子讷讷看着身前的人，面色泛红，忙解释道：“公子莫要介意，小丫头刚来，不懂规矩。”
“不妨事，天真烂漫，孩子就该是这样的。”含笑的眉眼好似湖水清澈，倾城长袖掩唇，微挑的凤目也不自觉带上了几丝柔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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