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3节 岚沙戈壁 大战场
黄昏把西边的太阳染成血色，连同横七竖八堆叠在茫茫大戈壁上的万千尸体，汇成一汪惨绝人寰的死亡之海。
历时三天三夜的战斗终于尘埃落定，那些沿着戈壁咆哮的狂风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味，近乎把人的鼻子熏得失去嗅觉，无数士兵与异兽积起的血水，淌进依然干涸的内流河图勒丹。尚未等到雨季的来临，深入河沙中的一股股滚烫的鲜血，将永远记住这场象征着荣耀与征服多重意义的战役。
三名天宿的士兵正戴着口罩，在战场边缘一个谷地处的尸海中搜索，他们小队被安排的任务，是把此处己方殉难的士兵收罗起来，并整齐排在几百米外临时搭建的岗哨边缘，等待月藏的僧侣将他们运回故乡。至于那些野蛮的西廊军，没人会在意他们死后的待遇，毕竟在战场上，只有胜者才能决定一切。
行走在尸体之间，地上粘稠的血液拽着铁质的鞋底，迈起脚来都沉重了很多，士兵用剑撩开一个个敌人的尸体，看看下边是否还有自己的同胞。
每个敌人身体上都有骇人的伤口，很多已经身首异处，肠子脏器流在外边透着一股股难闻的味道。很多重伤的敌军都是在战斗结束之后，又被补了刀结果了性命，以防还有危险性。
没过多久，一名士兵注意到一个年轻的西廊兵的尸体，他胸口右侧一个巨大的血坑近乎把他的整个手臂都分离了出去，胸口正中心一颗闪亮的蓝宝石在夕阳下显得格外耀眼。
——这是一个少年将军，士兵的第一反应是兴奋，那颗蓝宝石一定价值不菲，如果拿走变卖，或许就不用再去打仗，直接在家和妻儿享受生活就可以了。
想到这里，他皱纹微现的脸上透出一丝释然。他伸手想要摘下宝石，但就在那一刻，凭着多年在战场上的摸爬滚打，对面传来的一股危险气息让他的脊背猛然发凉，他似乎感受到面前的“尸体”上正散发着极其微弱，但又真实存在的银白色光芒，这是真正强大的战士才会有的光芒——星辞身上的罡气。
一切都太迟了。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同时感受到了一丝温热的感觉从他的右脑灌入自己的鼻腔，漫溢在大脑的动脉血正飞速夺走自己的精神与气力，然后，他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卡加尔收起自己左手的匕首，抚摸着胸口精致的蓝宝石，看着正对面被自己削掉半个脑袋的敌兵无声地倒下，远方另外两名士兵显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他定了定神，开始静静地在尸海中攀爬，或许是出于星辞的本能，在战场上昏迷这么久的他，却出乎意料地被面前敌人的靠近而惊醒，他的确伤得不轻了，肋骨至少被刨掉了8根，右臂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边侧的肺叶被严重损坏，连呼吸都有困难。但他不能停，战斗竟然已经结束这么久了，他要找到一个人，一个对他来说胜过自己生命的人。
“你要活着……你要活着……”他嘴里不住的念叨着，通红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一个庞大的异兽尸体。这是一只石青色的巨型西廊战象，在所有战象中它也属于非常大的了，横卧在地上也足有十几米的高度。
整个战场已经开始在干旱的环境中散发出轻微的腐臭，成群的尸体像一堆堆破烂，叠在巨象周身的位置，夕阳斜照在上面像是在沁出无尽的鲜血。
卡加尔吃力地爬到巨象旁边，忙乱地寻找着，一丝绝望从他的胸腔转化成粘稠的血水，从口中“噗”地吐了出来，但就在此刻，不远处一丝蓝色的光辉在夕阳下一闪而过，身为星辞的他当然没有放过这样的机会，他看到了——看到了那个斜躺在地上的年轻女子，她腹部一道骇人的刀伤即使在十几米远的距离也清晰可见，她的双脚被压在巨象巨大的躯体之下，胸口与卡加尔一样的蓝宝石似乎成了这片死寂中唯一神采熠熠的东西。
卡加尔踉跄着扑到她身边，半分钟前席卷他的绝望又缠绕全身——少女腹部的伤口是一个绝对的致命伤，她已陷入昏迷，呼吸很微弱，精致的面孔此时透着让人揪心的惨白，如果没有及时的救治很快便会因血液枯竭而死。
“昙香，我会救你出去的——”他附在她耳边刚说出口，两道犀利的刀光便从背后猛然袭来，卡加尔一声低吼，白色的罡气遍布全身，刀刃“呯呯”两声击在了由罡气凝成的防护罩上。
卡加尔转过身，对面是方才还在远端的两名靳兵，偷袭不成，他们用警惕与恐惧交织的眼光盯着面前这个星辞，不敢再上前一步，他们很清楚，虽然这个人已经身负重伤，但灭掉他们两个依然绰绰有余。
或者难听点说，他们很难再活着离开这里了。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同时将口罩摘下，转头便朝两个不同的方向跑，边跑边掏出怀中的号角大口吹了起来。
卡加尔蹬腿冲向其中一名士兵，心中暗暗佩服他们的应变能力，第一时间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逃跑并通知其他人的确是上上之策，一旦他们成功招来援军，后果可想而知。
但他不会坐以待毙，留给他们任何机会。
转瞬间已经跃到对手前方的他，探出自己尚未失去知觉的那只手扼住了对方的咽喉，白光一闪，那人连同气管在内的半个脖子都被扯断了，伸到嘴边的号角也从手中脱飞，卡加尔再一提气，顺势旋转，猛一甩手，握在手中的那半块气管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射向了另外那名士兵，就在他刚刚吹响号角的那一刹那，肉块无情地砸烂了他的颅骨，飞出的鲜血与脑浆被最后一抹夕阳染成了紫色。
整个杀人的时间不足一秒，那两个头部严重受损的士兵，凭着条件反射拖着自己的尸体又跑出三步，就同时倒在了地上。
这就是他的战斗方式，血腥且富有效率。
再次回到昏迷中的女子身边，刚想继续呼唤她，一阵剧烈的咳嗽便取代了声带的震颤，体内的罡气因为长时间超负荷运作，已经开始发生反噬的现象，再加上严重的伤势，别说救自己的爱人，就连自身估计也随时会有性命之忧。
“昙香，我们会顺利回到沙都的，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吗？等打完这一仗，我们就去金海，去那里摘日光花，看赴天河怎么流向上万米的高空，我们还要给我们的‘玛朵’找到一个我们都看得上眼的老公，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呢，所以现在坚持住，我们会回去的，会回去的……”漆黑的夜里，身受重伤的卡加尔背着昙香在沙漠中艰难地前行，一改之前的残忍，温柔的语言从他口中一直没有停过，仿佛这些语句已经化成了呼吸，一旦停止，就会带来漫无边际的死亡。
身在卡加尔背上的昙香估计也只有不到二十岁，她并没有西廊人和阿拉兰人那种深深的眼窝和高高的鼻梁，发色乌黑油亮的她匀称的五官具有典型的天宿美女的特征，虽然此时满面烟尘，但依然无法遮掩她美丽的面容。
行进了数个小时之后，卡加尔将依然昏迷的她用破布反手和自己固定好站定，他还不想停止前进，但一切都由不得他了——此时的他们正处于沙丘谷一棵枯死的胡杨边，猎猎的寒风将沙丘边缘巨大的火把吹得似乎随时都会灭掉，上百个手提重剑的天宿士兵已经将整个沙垅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还是被敌人发现了，天宿士兵敏捷的观察力与追踪能力总能将猎物牢牢地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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