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 吊民伐罪
翌日，和风万里，天气好得出奇，初冬的暖阳照耀下，气温也回升了不少，北塘这里仍是一片忙碌异常的景象。登陆的第一个夜晚，上岸的英法联军士兵都是在高度紧张中渡过的，在下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一会儿的时候，该死的印度骑兵团的马匹不知道受了什么惊吓，冲出了临时马厩，害得整个军营极度混乱起来。弄妥马匹之后，英法联军士兵好不容易可以躺下，前往大沽侦查的法军骑兵又策马回来，喧嚣的奔驰在营地里，让英法士兵彻底失眠了。不过他们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大沽的清军主力正在西撤。
孟托邦再三询问了细节之后，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联军才登陆，地形、地理不熟悉，加上联军士兵普遍不善于夜战，夜战火器的威力也会大减，今晚如果大沽的清军夜袭的话，势必给联军带来巨大的损失，想不到大沽的清军连夜撤退，这让孟托邦松了口气，看来对手在战术上犯了极大的错误。
对于敌人出现的这个失误而出现的机会，孟托邦没有放过，天亮之后，他一边命令法军利比里亚骑兵团继续担任北塘营地警戒和侦查任务，法军第二旅和英军皇家苏格兰兵团第二营、皇家女王兵团第一营不顾疲劳，中午出发向军粮城攻击前进。而联军的海军在北塘留下一部分船只之外，其余的向大沽开进。到昨晚为止，联军只有八千多人上岸，既然大沽清军已经放弃，大部分的部队还是到大沽登岸最好。
过了三天之后，大沽和军粮城都传来好消息，军粮城的两千清军被全部消灭，联军占领了军粮城。而大沽口要塞也被联军海军攻陷，不过上面除了数百名敢死清兵之外，几乎是座空荡荡的要塞。留下来的数百人进行了殊死的抵抗，在给登陆部队造成数十人的伤亡之后，他们手中原始的武器终于慢慢的垂下。英法联军终于占领了大沽，这座号称东方不落的要塞，算是一雪上一次在大沽失败的耻辱。
不过联军的好运气没有持续多久，十一月底津塘地区下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寒冷的天气和泥泞的道路给联军准备天津战役带来了巨大的麻烦。这场大雪似乎站在了清国一边，一连下了数日，积雪很厚，联军无法行进，后来孟托邦不得不下令全军在军粮城、北塘和大沽驻扎休整。
而僧格林沁到了天津之后，又接到咸丰和兵部的旨意，让僧格林沁留下部分兵马驻守天津之外，其余马队和大部步兵退守通州，以期于平地陆路之上，发挥蒙满骑兵之威力，歼灭突入内陆之敌。僧格林沁接到旨意后甚是恼怒，连续的撤退，已经让军队的士气大减，还要退到通州驻守？僧格林沁立刻上折子奏请保守天津，跟着他命令部队在天津外围驻扎，设下营垒九座，外环堑壕数道，又征集民船在海河河道内填塞木桩、石块，又凿沉数艘大船堵塞河道。三日后僧格林沁得到了大沽失陷的消息，但天津的防御尚未完备，那一刻僧格林沁还真起了撤退的念头，之后的一场大雪让僧格林沁又看到了希望，果然大雪一连下了数日，道路难行，英法联军只能停留在大沽、北塘和军粮城，僧格林沁和胜保抓紧时间布置天津的防御。
僧格林沁的折子到了咸丰手中之后，咸丰大发雷霆，刚巧宋龄娥伴驾，看了僧格林沁的奏折后劝道：“僧王乃是前方统帅，你一再干预指挥已经不好了，如今他只是上折子说一下前方的情况，你发这么大火做什么？”
咸丰仍是怒气未消：“天津无险可守，撤到通州来，靠近京城一些，京城的神机营也可就近策应，他偏要守天津，他手中还有三万蒙古铁骑四万绿营兵马，要真的一战尽墨，朕饶不了他！”
宋龄娥看完僧格林沁的奏折后说道：“僧王奏折上布置的防御方略，倒也可行，一来可以迟滞英法两夷的行进，消耗敌人战力；二来此刻已然入冬，天气变化无常，若是在退守通州之时遇上大风雪，可是不妙，最好能够守到明年开春，晋军南调也可从容些。”
咸丰一贯耳根子软的毛病又犯了，几天前还信誓旦旦的要自己做主，此刻听了宋龄娥言语对自己的决定又犹豫了起来，他走动了几个来回，犹疑的问道：“假如天津守不住，僧格林沁被包围怎么办？”
宋龄娥扬了扬手中的奏报说道：“僧格林沁沙场老将，和长毛悍将大战多场，何曾吃过大亏？他可是未算胜，先算不胜的一员良将，他在布置防御的时候已经算准了这些，已经预留退往通州的道路了。”
咸丰沉吟片刻道：“也好，就准了僧格林沁的折子，但让他一定要留心，大军一定要保全下来，否则京城难保！”
宋龄娥苦笑着微微摇头，咸丰这种想赢怕输的念头暴露无遗，大战之下，还要让僧格林沁保全大军？她不禁想到了后世北洋水师的畏敌避战，大抵也是这种思想在作祟了。但她没有再说话，而是玉手轻摆，朱笔在僧格林沁的奏折上批写了起来，僧格林沁这数万兵马就是咸丰和大清王朝在北方最后的力量，南方的团练虽强，但大多都被天下会势力渗透，而重要的湘军和已经更名为淮军的杭州团练更是直接由天下会的将领控制，入主朝廷掌控大权的时刻即将来临。与英法的一役之后，僧格林沁率领的旧式清军将灰飞烟灭，而汉人武装的新式军队将取而代之，成为这个国家的新生国防力量，继而也成为宋龄娥和天下会党徒掌控朝局的重要利器，一切都将在这一战之后奠定。
望着咸丰愁眉不展的样子，宋龄娥连忙低下头书写，她生怕再看他这寞落的样子一眼，自己会硬不下心肠来，向他说实话的时机应该是在僧格林沁部消失之后，但那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她要怎么向他开口？做了多年的夫妻，自己却是欺骗他最深的人，宋龄娥一想到这个心头就痛不可挡，她正在被自己一手造的势，不可逆转的向前推进着，她身后是数十万晋军、湘军、淮军将士，数百万天下会会众都在等待着那一天，汉人重掌大权，革除旧法，鼎立新朝，开创五族共和的新局面，引领天下百姓重新振兴国家。其实这个时候宋龄娥才明白，自己十多年前，在长治回上秦村路上，自己决定成立帮会那一刻起，她算计的不是别人，却是自己，也是从那一刻起，自己的将来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果然如同宋龄娥所料，冬日的天气变幻莫测，大雪不期而至，一连下了数日，积雪厚达数尺，道路难行。咸丰大喜，幸得宋龄娥劝说，天津才没有放弃，否则不战弃城对官民士气的打击都是巨大的。他一面命令僧格林沁加紧备战，一面诏命津塘各地官府张贴榜文，悬赏夷人头颅，号召各地百姓群起反抗之。宋龄娥倒是有些意外咸丰的这个决定，他这样做有点号召人民战争的意思，但是满清没有任何的群众基础，他这样做和叶铭琛的做法如出一辙，对于战争的胜负没有任何的意义。
咸丰的赏格令一下，让英法联军大为恼火，原因无他，焦佑瀛在为咸丰润色旨意的时候，听咸丰说起英人做主的是个女人，当下维多利亚女王当仁不让的成为了赏格令的首恶，悬赏十万白银要她的首级，法国皇帝拿破仑二世也成了榜上有名的人物，余下但凡咸丰等人知道名的英法要人都上了悬红榜。英法对于清廷将两国尊贵的女王和皇帝公然通缉甚为恼火，额尔金等人看完手下通译翻译的信息后，纷纷叫嚣着要立刻出兵攻打天津。
孟托邦听了这个消息，微微笑了笑说道：“先生们，这个时候天气寒冷，出兵有困难，对我们是这样，对清军也是这样，他们同样不能发动攻势，所以在无聊的情况下，才写了这些无聊的东西打击我们的士气，同时鼓舞他们自己的士气，既然我们来到了中国，我建议在不能动武的时候，也用中国的方式回击他们。”
额尔金奇道：“难道我们也写一个通缉令？通缉这个国家的皇帝？让这里的民众看了非笑掉大牙不可。”
正在这时，威妥玛走进来笑道：“先生们，一个人可以帮我们，他能想到一个绝妙的做法回击这个骄傲自大的皇帝！”
屋内的一众英法高官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狐裘貂皮大氅的中国人走了进来，他双目凹陷，面色蜡黄，脸上带着奸险的笑意，他抖了抖身上的雪花，躬身向屋内的每一个人都鞠了一躬，才缓缓用标准的英语说道：“从古到今，发动战争时，中国人讲究的是名正言顺，想要进攻这个国家首都顺利一些，我们还需要一个藉口，自古吊民伐罪最好的名义，无非就是清君侧、诛奸臣，如今我们正好可以打出这个口号来，让中国百姓知道我们进行的是正义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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