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罪魁祸首
焦佑瀛心头惴惴的来到肃顺府上，宴席之间杜翰、匡源等人都在，更有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赫然在座，焦佑瀛陪添末座。席间众人在肃顺引领下，频频向怡亲王载垣敬酒，看来却是为他践行的。焦佑瀛略略松了口气，看来肃顺请自己过府饮宴纯粹是为了替载垣践行，并非想打探什么。
宴席散了之后，端华、肃顺又招呼大家到王府花园的戏台观戏。焦佑瀛放下心来，跟着杜翰、匡源两人一边闲聊，一边步入花园戏台。在杜翰身边寻了个位置坐下，焦佑瀛一看戏牌，却是京城中有名的戏班子华云社，焦佑瀛倒是挺喜欢戏班中唱花旦的那名戏子小生，一看是华云社的戏码。更加宽坐下来等着开场。
王府的丫鬟送上香茗、汗巾、五香瓜子等物，杜翰喝了口茶赞叹道：“这是上好的普洱茶啊，桂樵兄，你也尝尝。”桂樵乃是焦佑瀛表字，他笑着微微颔首，抿了一口，果然是一股清凉直冲脑门，也赞了一声道：“有道是夏喝龙井，冬品普洱，眼瞅着这秋末冬出的，喝这普洱最好，鸿举果然是茶道圣手。”杜翰表字鸿举，平日里最喜茶道，常常以茶道会友，听了焦佑瀛的夸奖，不经面露得色。
另一边匡源也尝了一口点点说道：“的确是茶中圣品，也是托了王爷和肃中堂的福，才能喝道这贡茶的。”
杜翰说道：“本如贤弟，清廉惯了，你那句世人多白眼，吾独上青云，可是励志佳句啊。”
匡源表字本如，听了杜翰的赞誉，脸上微微一红，轻叹一声道：“京城就是个大油锅，清水在里面存不了。”杜翰和焦佑瀛对望一眼，杜涵轻声说道：“本如慎言，肃中堂铁面无私，整饬吏治是我等有目共睹的，比起其他官吏来说，肃中堂已经好得太多了，些许小节不必计较。”匡源苦笑道：“计较的话我也不会在这里出现了，水至清则无鱼，自古皆然啊。”
说话间载垣跟着端华到来，肃顺独自一人走在后面，三人都换了身衣裳，想来是会内室沐浴更衣了一番。端华邀着载垣坐在首位上，肃顺坐在两人左首边，坐定后，肃顺回头看了看焦佑瀛笑道：“桂樵不是最喜欢这华云社的戏码么？坐在后面怎生瞧得清楚？来到这来坐。”说着指了指自己旁边的空位。焦佑瀛有些受宠若惊，告了声谢，坐上前来。
主人位坐定，戏码开始，上演的却是一幕霸王别姬的戏码来，焦佑瀛最喜欢的花旦饰演的虞姬不论唱功、身段，果然俱是上佳，一段京戏唱来，博得彩声连连。
肃顺看着看着忽然低声冲着焦佑瀛说道：“今儿伴驾，皇上可是口述一份密旨给了大沽那边去？”
焦佑瀛心中巨震，但面上仍是恭敬的答道：“回中堂，今日诏谕颇多，不甚记得，发往大沽的诏谕多是明旨，邸报上多有抄录，未曾有什么密旨。”
肃顺微微一笑，笑得甚是阴寒，让焦佑瀛有些不寒而栗，想起肃顺对付那些不听话的朝臣，焦佑瀛只觉得背脊有些寒凉，只听肃顺低声说道：“皇上的圣意，我也是知道的，有时军机事关重大，圣意说了不能透露，便是不能透露。我也不为难你，个中情由本堂部也猜到一二，只想询证一番，若是说对了，桂樵大可不做声，要是不对，桂樵也不必说出来，摇摇头即可。”
焦佑瀛只觉得自己背上湿漉漉的汗水直冒，但看肃顺诡秘的笑容，只得嗯了一声。肃顺收起笑容，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密旨可是诏命僧格林沁准备设伏再次伏击洋人？”
焦佑瀛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也不摇头，只是微微颔首。肃顺一笑接着问道：“在北塘？”焦佑瀛缓缓闭目点头不语。肃顺低声道：“我也就是随口问问，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不会告诉别人，桂樵大可宽心，咱们这说这散。”
一出霸王别姬演完，焦佑瀛一直神情恍惚，就连最喜欢的花旦唱曲也是听不进去，一折戏完匆匆告辞而去。肃顺亲自送到门口，看着焦佑瀛上轿，在轿边笑着低声说道：“桂樵，自古朝堂权秉之争，不可松懈半分，能者，动于九天之上，弱者，择良木而栖。外人早已看带桂樵为我郑亲王府之人，自古党争皆避免不了，既然避不了，桂樵何不随我等以拳拳之心报国？依然可以上报国家，下抚黎民。否则权秉旁落，一番才华抱负又如何能得伸展？言尽于此，桂樵才华横溢自然会明白个中轻重的。明儿早朝见。”肃顺说完之后，微微颔首，目送目光呆滞的焦佑瀛上了轿子远去，嘴角浮起一丝阴恻恻的笑容，负手返回府内去了。
进到府内，肃顺没有回花园戏台去，而是径直走到雏凤楼上，二楼台阁之上，龚橙正搂着一名美貌女子饮酒作乐，看到肃顺到来，那女子甚是乖巧的施了一礼后款款退下。
龚橙站起身来施了一礼后倒了杯酒递给肃顺，低声问道：“可有证实咸丰是否有意让僧格林沁在北塘设伏？”
肃顺放下酒杯看了看龚橙那副痨病鬼的模样，目光缓缓移向他处，点点头说道：“半伦先生见微知著，看出咸丰让英法使者自北塘登陆前往天津，乃是有意而为。”
龚橙松了口气说道：“中堂大人明鉴，小人只是胡乱揣测，偶尔言中罢了。咸丰居然能有此胆略，也不愧是一国之君。”
肃顺冷笑一声：“我看此计多半是出自他人之手。”
龚橙奇道：“咸丰身旁还有高人？”
肃顺长出一口气道：“若非忌惮此人，本中堂也不会想到要连接夷人来成事。”他顿了顿说道：“不说这个了，半伦先生此刻既然知道僧格林沁将在北塘设伏，是否要告诉夷人？”
龚橙点头说道：“这个自然，英法登岸之后攻陷大沽，京师必然震动，中堂的北狩之计方能得成，而英法两国不是已经回复中堂，兵锋只到天津一带，不会再往前进一步，待中堂大人掌控一切之后，坐下来谈好合约，夷人必然退兵。”
肃顺不语，缓缓走到台阁边上，缓缓问道：“但到时候夷人强要进京，如之奈何？”
龚橙面色微变，跟着凝重的说道：“中堂大人放心，夷人向来信守承诺，答应过的事不会反悔，况且届时英法使节到了天津，算是有人质在手，夷人不会乱来的。”
肃顺闭目沉思片刻，缓缓睁眼一咬牙说道：“也好，半伦先生可写好文书差人送出，上虞备用处在大沽的探子也会报来北塘设伏的细节，到时候一并交给先生。”
龚橙面露喜色，躬身说道：“中堂大人果决，待大业得成之后，小的也要靠大人多多提拔才是了。”两人各怀鬼胎的相视一笑而过。
......
数日之后，清廷派出怡亲王载垣、兵部尚书桂良与英法使节团一行四十七人在天津府衙谈判。英法使节团领头的便是英国驻广州领事巴夏礼，英法接到清廷照会之后，按照清廷的安排，从北塘登陆后直入天津。说也奇怪，这次要求使节团依然不可带卫兵超过十二人，英法几乎同时都爽快答应，而且没有什么多余的苛刻要求，照会回复，立刻启程，倒像是早有准备。
在北塘，巴夏礼等人沿途看到清军正在拆除栅栏等防御设施，心中暗暗窃喜，看来额尔金的话还真是没错，清国人真的愚蠢到自己拆除这些防御设施了。
到了天津的第二天，清廷宗室重臣怡亲王载垣、兵部尚书桂良和巴夏礼等人在天津府衙谈判。与会之上，巴夏礼发挥着一贯的自大和不讲道理，咄咄逼人的威逼载垣和桂良两人签订所谓的天津条约，要求清廷开放所有城市进行贸易，承认鸦片贸易合法，赔偿两国军费，严惩上次大沽之战中率先开炮袭击英法联军的将官，几乎没一个条款是可以商量的。
饶是桂良涵养功夫甚好，也不禁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大声争吵起来，倒是载垣沉得住气，一直喝茶笑而不语。待桂良说得累了，载垣才好整以暇的慢慢站起身说道：“尔等的要求，在本王看来全然是不可能答应的。”他看了看一脸傲慢和不屑的巴夏礼问道：“听闻这位巴公使好像就是在广州挑起广州战事的人物吧。”
巴夏礼原以为自己的条件苛刻，态度倨傲，谈不了多久，清廷就会赶自己一行人走，却想不到载垣会忽然有此一问，他听了翻译之后，尚未答话，只见载垣站起身冷冷的继续说道：“前番叶铭琛传回京城的消息中，多有提到巴公使的名头，言之巴公使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蛮横无理，是为两国开战的首脑人物，今日看来，果然是如此。既然巴公使来了，咱们就好好的谈谈，老子还就不信了，在咱们大清国的地头上，你一个蛮夷之人还能蛮横到哪里去！”一通京片子说完，没等翻译，载垣大喝道：“左右与本王拿下这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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