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洋人动了
清咸丰七年十月初，金秋十月的天气终于凉爽了下来，宋龄娥在收到英法联合舰队北上的确切消息之时，正在素馨宫内听傅善祥给一众女学生讲婉约派女词人的诗词。傅善祥博学，诗词也是极为精通，宋龄娥正听得津津有味，却见李莲英站在殿门口不敢进来，不住的朝着自己这边挥手。宋龄娥身边的柠蓝乖巧，悄悄的退出殿外，到了李莲英身边听他耳语了几句之后又折返回来。柠蓝回到宋龄娥身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荣大人在外面有急事求见。”
宋龄娥微微皱眉看了傅善祥一眼，她正讲得专注，但眉宇间还是露出那股化不开的淡淡忧愁，低声说道：“什么急事？”
柠蓝低声说道：“荣大人说要是主子不愿出来，就告诉主子，洋人动了。”
宋龄娥闻言轻叹一声，一双美目缓缓闭上，过了片刻后猛然睁开，低声说道：“咱们悄悄出去。”
悄悄退出殿外，来到素馨宫偏殿的一间屋内，柠蓝等人守在屋外没有跟进去。进到屋内只见荣禄一身一品武官服色打扮站在那里，看到宋龄娥进来，他面露喜色上前躬身说道：“七妹，昨天英法联合舰队北上了。”
早在十多天前，宋龄娥得到李鸿章的密函，英法两国专使约见了他，英法两国都提出希望李鸿章在不论北方发生什么意外情况下，一定保持南方的商贸，英法则保证不断绝上海的海运，不帮助太平军，不出售军火给太平军，这样两边都可以相安无事。其中又多有威胁利诱的话语，李鸿章倒是不动声色的答应。江南大营的杭州团练约有五千人的先头部队已经换装成青帮人员或是难民、商旅潜回上海待命，后续的武器弹药、火炮被服等各种物资正源源不断的伪装成商贸物品往上海运送，李鸿章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和英法翻脸，当即答应两名专使，达成了一种不成文的默契。李鸿章已经从英法两国专使的话语中猜到英法联军即将北犯，他打算等待英法大举北上之后，已方调动到广州、厦门、福州、宁波的兵马都就位之后，再发起收复五口通商口岸的战役。
上海、宁波两处由李鸿章和湘军中的左宗棠分别负责收复，福州、厦门则由湘军将领胡林翼、彭玉麟两人负责收复，最难攻打的广州由天下会四大天王之一的何天赐亲自出马指挥收复。五处战役的兵马都是湘军和杭州团练两部出兵。剩余的湘军由曾国藩、曾国藩的兄弟曾国荃、罗泽南等将领率领继续攻打太平军在长江之上的重镇九江；江忠源部在击败陈玉成部后，收复了江北大片失地，准备渡江攻打镇江；宋东宇率领剩余的杭州团练继续固守江南大营，威胁太平军的天京城。
收复五城的上谕，宋龄娥和咸丰商议许久，觉得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是以直接给湘军和杭州团练去了密旨，各部调动都是在商号的掩护下进行。不过李鸿章知道消息瞒不了多久，正在为上海云集的英法大军去向发愁，想不到英法这么快就坐不住了。判断英法北上的消息老早就传到了宋龄娥的手中。
此刻宋龄娥听了荣禄的话语，也不奇怪，嗯了一声说道：“兵力多少？目的何在？”
荣禄上前一步说道：“战舰八十多艘，其余辅助船只一百余艘，兵力估计在万人以上，目的不详。”
宋龄娥转身走开两步沉吟道：“并非全军出动，先头部队一定是想要占领北方港口作为前进基地，要是我用兵，一定是先攻占烟台、大连两处，继而封锁渤海湾。”
荣禄又跟上一步说道：“不错，正是这两处港口，七妹我们该怎么做？”
宋龄娥漫不经心的悄移两步回头笑道：“这两处调兵不及，而且不易防守，只能放弃，他们的目标始终还是大沽和京津，在大沽等他们就是了。”她看到荣禄又想上前，急忙说道：“六哥，晋军新编的五个师准备得如何了？”
荣禄跨出半步，但看到宋龄娥有些薄怒的眼光，只得僵住脚步说道：“训练大半年，已然成军，领军的林凤祥、李开芳、吉文元、刘丽川、刘铭传等人也都熟悉了热兵器作战之法，各师以下训导员皆是会中老人配备，战力不弱。只是上月二哥才把七妹画给他图纸的水冷式机枪研制出来，到现在也只造好十挺，手雷倒是已经开始列装，想来到时候一接仗洋人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宋龄娥微微一笑，明眸抬起看了看荣禄，目光马上移开轻声说道：“肃顺这些天有什么动静么？”
荣禄摇摇头说道：“没什么动静，那些关外死士也不知道上哪去了，好像一夜之间消失了一般，倒是让人有些担心，我已经广布人手打探，不过上次戴鹏出事之后，我们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宋龄娥叹了口气说道：“戴大哥的家人都安抚好了么？”
荣禄点点头说道：“我接到府里亲自安顿好了，和金昊的家人住一个院子。”
宋龄娥缓缓说道：“日后都该给他们立个碑的。”她顿了顿抬起头笑道：“六哥，没事我先走了，善祥姐在这里授课，被她撞见不好。”
荣禄微微一鄂，跟着也是笑了笑说道：“好吧，我先走了。”
看着荣禄出去，宋龄娥在屋内又逗留了片刻之后，才缓步出屋，带着柠蓝等人打算回储秀宫去。来到咸安宫的甬道上，却不想傅善祥在路边站着，一双美目微红，似乎哭过。
宋龄娥微微愕然，让柠蓝等人在后面候着，自己一人上前去。走近傅善祥身边，宋龄娥见到她脸颊上的泪痕犹新，心中一慌难道刚才她见到荣禄了？
没等宋龄娥开口相问，傅善祥略带悲音的低声说道：“懿妃娘娘，你如今还不肯放过荣禄么？”
宋龄娥闻言身子一晃，一个念头在脑海中盘旋，她一定是看到了什么。宋龄娥眉头紧皱将她拉到一边，低声说道：“傅姐姐，你别胡思乱想，我和荣禄早已经没什么了。”
傅善祥微微苦笑：“自从神机营入宫职守以来，他...他就再也没和我同房过，兰妹妹，我还能叫你一声兰妹妹吗？”
宋龄娥想到傅善祥为荣禄受过的苦来，不由得心中一酸，掏出秀帕轻轻给她拭去眼角的泪珠，柔声说道：“傅姐姐，你我永远是好姐妹，我和荣禄真的没有什么，他真要是欺负了你，我和乔大人说说，让他过府去劝劝他。”
傅善祥闻言欣然说道：“我也知道是我多心了，刚才看到他从素馨宫出来，我还以为他是来见你的。”
一句话说得宋龄娥心中小鹿乱跳，脸上红晕飞起，虽然刚才和荣禄在屋内真的没发生什么，荣禄只要稍微靠近，宋龄娥都是自然退开，但此刻听傅善祥说来，她还是忍不住脸上火辣辣的，好像真被人捉奸一样的难堪。傅善祥到没注意她的脸色，破涕为笑接着说道：“还是不要和乔二哥说了，家丑不可外扬，荣禄要是知道我找过你说这些，他一定会不高兴的，还是不要了。”
宋龄娥闻言心头一阵难过，拉住傅善祥的手柔声说道：“傅姐姐，你要是心里不痛快，就进宫和我说说话，闷在心里会生病的。”
傅善祥点点头说道：“我会的，现在每天来给大家闺秀们讲讲课，我也有些事做，没那么闷了。”跟着她抬头看了看头上四方的天际，缓缓说道：“兰妹妹，我有些想我的爹娘了，不知道他们在金陵怎么样了。”
宋龄娥低声说道：“傅姐姐，要不这样，我和皇上说说，让他派人到江南打听你爹娘的下落，把他们接到京城好了。”
傅善祥紧紧的握住宋龄娥的手喜道：“谢谢兰妹妹。”跟着她脸上欢喜之色退下，黯然说道：“金陵如今在叛贼手中，如果太难就还是不要找了。”
宋龄娥柔声说道：“不妨事，金陵城有朝廷的探子，找人也不难的。”她顿了顿忍不住问道：“傅姐姐，这么久了，你想找爹娘没和荣禄说过么？”
傅善祥低头说道：“说过了，可能、可能他太忙忘记了，他是朝中重臣，事多也很累的。”
宋龄娥有些微微气恼：“他怎么能这样，你的爹娘也是他的爹娘啊。”
傅善祥微微一笑说道：“不要怪他，当初离家跟着他的时候，他劝过我的，是我自己不听的。”她叹了口气说道：“也许爹娘早就当我死了吧。”
宋龄娥心中一酸，轻轻将她抱住，抚着她的后背柔声说道：“姐姐，你放心好了，我一定让人打听到你爹娘的下落，你的委屈，我会记在心上的，你放心好了，荣禄还是你的那个荣禄，他不会离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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