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临时协议
清咸丰七年六月英法联合舰队返回上海休整，英国印度分舰队又有五十余艘各式战船抵达杭州湾，英军司令何伯返回香港养伤，格兰特接替他的职位，成为英军总司令。
额尔金回到上海之后，也是焦头烂额，额尔金原本计划北上之后迅速占领大沽、天津，逼迫清廷重新谈判签约，但想不到会有这场战败。因为开战的缘故，几处通商口岸贸易断绝，各国商人怨声载道，东印度公司发出了措辞严厉的质询函，何时能够恢复和清国的贸易？因为贸易断绝，东印度公司损失达数十万英镑。同时，占领区内也不安全，时常发生华人和洋人的冲突，额尔金不得不下令收缩占领区防线，划定北至苏州河，西至周泾浜与苏州河畔苏宅之间为英国占领区，驱逐占领区内的中国人，形成了与历史上租界相同的隔离区域。而法国则划定了卢湾、徐汇等地为占领区。
虽然解决了民间冲突，但是商人们每天聚集在领事馆外抗议，要求尽快签订合约，恢复贸易，令额尔金头痛不已。英法两军则是积极准备，军官们详细研究了各方汇集而来的情报，总算是搞清楚大姑炮台上的火炮是美国人秘密出售给清国的。弄得额尔金愤怒的给美国领事馆去了抗议信，美国人很客气的解释那是几年前出售给清国的，不知道他们会用来对付英军，跟着美国公使伯驾专程会晤了额尔金，信誓旦旦的表示之后不会再出售任何武器给清国（但是已经在美国建造的两艘三千吨级的铁甲巡洋舰可不在此行列），同时希望英法两国尽快和清国达成合约，结束战争状态，恢复贸易。
英法两军制订了数套进攻大沽口的方案，但还需要更加详细的清军兵力配属，听了格兰特的汇报，额尔金想起了威妥玛提起过的那个中国人，当天就让威妥玛把他带过来，额尔金打算亲自和他谈谈。
龚橙双目凹陷，面色枯黄，眼神不是很精神，是一个典型的酒色过度之人，当他微微发颤的手接过额尔金递来的白兰地时，口中用标准的英语说了声：“谢谢专使阁下。”
额尔金饶有兴致的问道：“阁下的父亲是清国的官员，为何你会帮助我们大英帝国？”
龚橙萎靡的眼神忽然发出精芒，恨恨的说道：“我父亲得罪了清国的皇族，被人害死，就连我也受到迫害，所以只有投靠威妥玛先生，寻求贵国的庇护。”
额尔金喝了口酒，看了看威妥玛，威妥玛点点头示意他说的是实话，额尔金跟着说道：“不知道你对当前局势怎么看呢？”
龚橙一口气把酒喝干，跟着咳嗽了几声说道：“贸易长期断绝各国损失都很大，现在上海除了占领区外，其他地区基本属于无政府状态，清国的漕运、海运都受到影响，同时还受到太平军的威胁，贵国应该迅速逼迫清国签订协议，恢复贸易，结束上海的无政府状态。”
额尔金皱眉道：“这个我们都知道，我想知道的是该怎么做。”
龚橙裂开大嘴笑了笑说道：“其实什么都不用做，漕运断绝，清国也很着急，我猜想就这几天，清国应该会派官员来谈判，希望恢复漕运和上海的秩序。”
额尔金沉吟道：“的确有这个可能，他们需要漕运、我们需要贸易，或许可以打成某种临时协议。”
龚橙点点头，枯瘦的手掌反复搓拗着说道：“不错只是临时协议，清廷最终想要的和我们最终想要的，绝对不可能在此刻达成共识。清国和贵国不同，清国发动战争还是妥协签约，都是皇帝一个人决定，因此在贵国没有让清国皇帝确实感受到压力之前，我想我们得不到想要的全部。”
额尔金看了威妥玛一眼，对于龚橙连续用“我们”这个字眼，两人都觉得很不可思议，额尔金问道：“龚，你对清国没有丝毫的留恋了吗？”
龚橙微微一鄂，跟着面容扭曲的笑了：“这个国家，民不知道有国，国不知道有民，有什么好留恋的？”
额尔金又给龚橙倒了杯酒说道：“大沽是京城的门户，打开它很重要，而且我们宝贵的兵力不应该浪费在登陆上，我想要得到更多大沽实地的情报。”
龚橙又一口喝干了酒说道：“大沽自从僧格林沁这个蒙古人驻防以来，变化很大，北边我也很少去，听北边来的人讲，炮台星罗棋布，真的假的都有，如果专使阁下需要这方面的情报，我会带我自己的人手北上，查探情报，毕竟我的脸孔不会惹人怀疑。”
额尔金高兴的又倒了杯酒给他，和他碰了碰酒杯说道：“我希望的正是这样，如果可能的话，进入京城的路线、沿途的地形、兵力部署都能查探到，那是最好的。所需要的经费，你和威妥玛领事商议好了，我在上海等你的好消息，事成之后，我会向议会建议，批准你加入英国国籍。”
龚橙欣喜万分，站起身一大口把酒喝了，跟着深深的鞠了一躬说道：“一定让专使阁下满意。”
第二天一早，龚橙带着十多个中国随从，驾了一艘小型的中国式帆船北上而去。到了中午，额尔金就收到了消息，果然如龚橙所说的，清廷派出了江苏巡抚李鸿章为钦差大臣，负责和英法谈判。额尔金和法国公使葛罗都是大喜过望，约定双方明早在虹桥举行谈判。
翌日一早，李鸿章带着数十名随员走在上海的大街上，准备前往虹桥谈判，自从夷人退走之后，这里处于三不管地带，不少歹人趁机为非作歹起来，抢劫杀人时有发生，市面萧条、百业凋敝，李鸿章看得直摇头，回头对跟着他一起回到上海的青帮帮主潘锋说道：“潘老，上海的治安暂时只有拜托您了。”
自从英法进攻上海，上海青帮总舵撤回杭州，此刻李鸿章得了诏命与英法谈判，潘锋等青帮首脑便跟随李鸿章一起回到了上海。看到上海的惨况，潘锋也心忧万分，听了李鸿章的言语，当即说道：“上海青帮帮众大多隐入民间，我会尽快安排总舵回上海，召集帮众先维持上海的治安。”
李鸿章点点头说道：“此刻不论是朝廷的军队还是咱们江南大营兵马都还不宜回上海，这里只有青帮能够暂时稳定局势，潘老要辛苦一阵了。”潘锋点点头，唤过几名长老跟在李鸿章身后边走边商议起来。
李鸿章一行人到了虹桥莘松村的土地庙，英法两国的士兵早早的守在了这里，李鸿章上前表露身份之后，一行人被引进到了土地庙内。
土地庙的大殿上，英国的额尔金、威妥玛、巴夏礼、格兰特等人；法国的葛罗、上海法国领事顾随、里戈·德热努依里等人已经在庙中端坐等候。见面之后，李鸿章依照惯例和两国使节寒暄了几句，坐下之后，双方开始谈判。
谈判很不顺利，英法根本不同意做出战争赔偿，说那是战胜国对战败国才可以提出的要求，英法现在还没有战败，而且首先挑起战争的是清国，要赔偿也是清国赔偿。李鸿章则回应是英国先攻击广州城，应该负责。英国则搬出了亚罗号事件，当事人巴夏礼神情嚣张的吵嚷着，把事件复述了一遍，其中多有不敬的言语。而李鸿章有备而来，把亚罗号船只、船员的身份一一说了个明白，直斥巴夏礼无理取闹，干扰中国水师稽查海盗。而法国搬出马赖事件，李鸿章也回应了马赖不顾当地官府警告，执意进入广西传教，广西才经历了太平天国起义的祸乱，当地民众对于基督教几位仇视，马赖死于意外和他的不听劝告。
谈判中间，李鸿章把事件一一剖析明白，不卑不亢常常驳斥得英法两国使节无言以对，外交才华初露锋芒，但这也和天下会、青帮收集的情报不无关系，就连宋龄娥也给了他一封长信做了些提点。在谈判渐渐被李鸿章占了上峰之后，巴夏礼恼羞成怒，他激动的站起身挥舞着拳头，大胡子抖动得很厉害：“巡抚阁下，你的强词夺理很厉害，但是亚罗号上的英国国旗被野蛮的扯下，这是事实，这就是战争行为。如果你们不愿意和我们签订合约，我们就直接到南京去找太平天国签订合约，甚至直接承认太平天国为中国的合法政府！”
额尔金为巴夏礼的鲁莽表示了不满，他微微皱眉说道：“巡抚阁下，巴夏礼领事所说的只是一种假设，但不代表它不会成为现实，请你们甚重考虑。”
李鸿章淡淡一笑说道：“太平天国的发匪，掌握的仅仅只是不到一省的土地，全国还在朝廷的掌控之中，英法两国想要和他们开展贸易，我觉得这是极为可笑的，这不能恐吓我们。”李鸿章停顿了一下，身体缓缓向后靠了靠接着说道：“其实我们可以考虑一下漕运换贸易这个议题，在战争进行的过程之中，我们双方或许可以达成某种默契，你们给我们漕运，我们给你们贸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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