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何人所为
当接连几声枪响在古老的紫禁城午门前划过，一群在紫禁城深宫中啄食的乌鸦都被这几声清脆的枪声惊得飞起，胡乱扑腾着振翅飞去，乌鸦乃是满清皇室珍视的神鸟，平日里喂食太监要是弄掉一根羽毛都是死罪，却想不到有一天会被在紫禁城午门前响起的枪声惊走，却也不知它们还会再回来么？
午门前，混乱的人群也被这几声枪声震住了，前一刻还是人声嘈杂、嘶吼声不断，这一刻却好像都被人掐住了脖子，一切声音哑然而止，八旗贵胄、仆从杂役、八旗子弟、京城百姓都呆愣在当场。
神机营那名职守千总名唤泰布速，面皮泛黄，方面大眼，只见他上前一步高声喝道：“奉圣谕：弹压乱民，拿问首犯！”
躲在一边的载垣见此情景，唤过一名仆役耳语几句，跟着几名仆从遮住，这家伙换了身衣服，在几个仆从的掩护之下悄然溜走。此刻人群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千总身上，没人注意到这个始作俑者已经开溜。
听了泰布速的话，人群中炸开了锅“总爷，我可只是凑凑热闹，不是什么乱民啊！”“冤枉啊，我是来请愿的，无缘无故被人打了，求皇上做主啊！”跟着人群里不知道是什么人喊道：“要拿人问罪了，大伙跑啊！”
人群开始混乱，神机营官兵冲进人群中想要拿问在人群里煽风点火的人，但场面混乱，人人相互拥挤、踩踏，尖叫声、惨叫声此起彼伏，不少人被踩踏而死，不少人被挤落金水桥掉到了护城河里，场面更加混乱。
泰布速心中大急，高声喊道：“不要乱！不要乱！原地蹲下！”但他的声音根本覆盖不了整个午门外的广场，他连忙又让手下朝天放了几枪，枪声响起，人群丝毫不受控制，反而只听见人群里几声枪响，神机营居然有几名官兵中枪倒地，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躲在人群里发冷枪。
神机营官兵愣住了，都用询问的眼光看着泰布速，示意他们该怎么办？泰布速额头上汗水直冒，看来场面已经混乱至极，他转身喝道：“不许开枪！找地方藏身，把受伤的兄弟抬下去！”
又是几声枪响，泰布速瞪大了眼睛，低头看着自己胸前，出现一个葡萄大的伤口，汩汩的留着殷红的鲜血，他缓缓的倒了下去，神机营官兵呆了一会儿，跟着不知道谁先开了第一枪，跟着城门上神机营的火枪手们纷纷加入到开火的行列，午门前顿时血流成河，几十个八旗贵胄、他们的仆从杂役、八旗子弟、京城百姓纷纷中枪，人群更加哭天喊地、哭天喊娘的四处奔跑，只想快点远离午门。
神机营火枪手其实并不多，放了几枪之后便迅速被把总喝止，打死的人不多，也就百把号人，但他们带给人们的惊恐是巨大的，奔跑的人群相互踩踏，死的人更多。
整个午门请愿，变成了混乱不堪的群体拥挤、踩踏事件，等到一切平静，神机营左营总兵善禄听到枪声就往这边赶，赶到之时，人群大多已经逃散，只留下几百具尸体、还有几百人受伤倒地惨嚎不止，善禄汗水直冒，天子脚下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只怕自己的官位要不保了。
再说载垣溜走之后，走到半途，被肃顺送信的侍卫拦住，这家伙匆匆看了肃顺的信函之后，马上命人更衣，换了朝服，急匆匆的进宫去见咸丰。
咸丰散了早朝，听闻午门外请愿的八旗人等互相殴斗起来，觉得很不可思议，命人弹压之后，有些幸灾乐祸的在乾清宫等消息。想不到载垣哭喊着在殿外求见，咸丰知道载垣是请愿首脑之一，想不到他此刻便打了退堂鼓，溜进宫来了，便宣他进来。
载垣才进殿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膝行而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大声哭诉起来，说什么他猪油蒙了心，听了八旗老人们的蛊惑，带头跟着去午门请愿，实在是有负皇恩，请咸丰治他的罪，反反复复的哭诉下来，咸丰也不厌其烦，载垣乃是道光驾崩之时的顾命之臣，宗室之中显赫非凡，八旗亲贵中甚有威望，深得咸丰的重用，咸丰起初恼怒他带头和自己对着干，此刻看他磕头认错，心头一软，温言道：“起来吧，只是请愿，你倒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算来算去跟着你、蛊惑你闹事的都是亲戚，也难怪你抹不下面子不跟着乱一乱。既然你已经知错，朕就不怪你了，朕问你，午门此刻如何了？”
载垣哭诉道：“京城泥腿子们围观、嘲笑我等，奴才气不过，让手下奴才教训一下那些泥腿子，哪知道这些泥腿子反了，敢出手打人，就这样互相打了起来，奴才走的时候，神机营开始拿人，其他的奴才就不知道了。”
正说话间，肃顺、景寿、荣禄在殿外求见，宣召进来之后，三人都是跪在地上，肃顺颤声将午门发生的事报了一遍，咸丰大吃一惊嚯的站起身惊道：“怎么会弄成这样？死伤如何？”
肃顺答道：“当场身死三百余人，伤八百多人，大多都是相互踩踏身亡、受伤的。神机营死两人，伤了五人，都是火枪伤，奴才料想乃是乱匪混在人群之中，故意制造混乱。”
咸丰大怒：“肃顺、景寿、荣禄，你三人速速侦办此案，天子脚下竟然有乱匪持枪进城，真是岂有此理！传朕旨意，九城禁闭，举城大索！”
三人领旨下去，咸丰看了一眼在一边低头不语的载垣，温言道：“事头是你发起的，如今死伤这么多人，你也该承担些，那些个死伤人等的抚恤银子，你出一半，朕出一半怎么样？”
载垣又跪了下去，磕头如蒜：“奴才不敢、奴才不敢，银子全由奴才出，不敢让皇上出一文钱。”
咸丰重重的哼了一声道：“朕会让宗人府和顺天府办理，你只管抬了银子去交割，银子是多少，你给朕出多少，少一文钱，朕要你好看！滚下去！”载垣如蒙大赦，抱头鼠窜而去。
咸丰待几人都走后，心头烦闷，也不想理事，摆了驾辇直往储秀宫而去。
到了储秀宫，却碰到宋龄娥带着快两岁的载淳和若涵在院中玩乐，见到咸丰驾到，储秀宫人等连忙接驾。接驾之后，咸丰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个小家伙，载淳和若涵没见过咸丰几面，也觉得眼前这人甚是严肃，都有些害怕的躲在宋龄娥身后，探出小脑袋望着。
咸丰坐下，看着宋龄娥笑道：“他俩这是怎么了？”
宋龄娥皱眉苦笑道：“望着您呐面生。”
咸丰拍了拍脑门，命人拿上些糖果，亲手递给载淳和若涵，笑道：“来，皇阿玛给你们糖果吃。”两个小家伙拿了糖果却不过去，仍是躲在宋龄娥身后。
咸丰有些气闷，宋龄娥微微一笑坐下身把两个孩子拉到面前说道：“皇阿玛很忙的，今儿难得有空，过去给皇阿玛请安。”两个小孩倒是很听宋龄娥的话，依言给咸丰请了个安，咸丰这才眉开眼笑起来。
逗弄两个孩子一会儿，咸丰让宋龄娥跟着自己单独进到屋内，宋龄娥知道他要说午门外的事，她也得到了消息，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搞的鬼。
进到屋内，咸丰皱眉将午门的事说了，说完之后问道：“此刻却如何收场？”
宋龄娥沉吟道：“此刻只能借坡下驴，先顺着肃顺的意思，缉拿乱党，明日你再下旨，让顺天府出安民告示，言之今日之乱乃是有乱匪从中挑拨，然后安抚死伤人等，或能化解。”
咸丰点点头说道：“朕也是这样想，可朕也想不通，却是所为？”
宋龄娥说道：“此刻看来，你可是获益最大，没人再敢来午门之外请愿闹事，关外开禁可以顺利推行，我只怕八旗贵胄们会疑心是你安排的此事。”
咸丰皱眉道：“朕断无此念，还想着散朝之后去安抚一下，想不到变成如此。”
宋龄娥叹口气说道：“我倒是想到一个人，但你又不愿听。”
咸丰道：“你想说又是肃顺？”
宋龄娥点点头说道：“除了他，我想不到别人。”
咸丰皱眉问道：“他为何要如此做呢？”
宋龄娥摇摇头说道：“我也拿不准，或许他想借此机会继续取信于你，加重他的权秉，继续铲除异己。”
咸丰道：“朕已经很信任他了，而且今日午门外跪着的也有他的亲戚，朕不相信他能狠得下心去。”
两人说了一会儿，也始终不得要领，咸丰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朕乏了，想在你这小睡片刻。”
宋龄娥嗯了一声，扶他睡到软塌之上，轻轻替他捏着肩头，看着咸丰沉沉的睡去，宋龄娥温婉的一笑，轻轻的靠在他的身边，昨晚她也没睡好，便跟着咸丰一起沉沉的睡了过去。
恍惚之间，她居然来到了乾清宫，在乾清宫内，只见自己满脸哀伤怨忧的在暖阁的炕头上正看着奏折，一身的重孝服色，很是奇怪。宋龄娥走上前去问道：“你是我吗？你怎么一个人在看奏折？”另一个宋龄娥抬起头哀伤的摇摇头说道：“我不是你，我是慈禧太后。”宋龄娥吃了一惊，猛然醒来，却是南柯一梦，但见咸丰还是睡得香甜，暗暗嘲笑了自己一回，又靠着咸丰睡了过去。
(PS:第十一卷结束，明日开始第十二卷《鼎成龙升》，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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