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斩尽杀绝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木兰诗》
石达开缓步出了正殿，昂首挺胸的向着天王府的大门走去，他没有丝毫的留恋和犹豫，荣禄的话在他耳边回响了起来，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了，他不想成为第二个杨秀清，更不想成为韦昌辉，不论是替天王杀人还是被杀，石达开都不愿意，洪秀全也不愿意，所以他的诏旨除了试探石达开之外，言下之意便是让石达开走得远远的，最好永远不要再回天京了。石达开看到诏旨的时候就明白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回来了，只是为了见洪秀全最后一面，不为别的，就像他说的，当初首义六王，七十二兄弟，如今还剩下几个？石达开长叹一声，看了看美轮美奂的天王府，想到今后不用再回来了，只觉得浑身一阵轻松，脚步更是加快了起来。
出了天王府，迎面只见洪宣娇和韩宝英两员女将一身戎装带着数百女营兵马策马疾驰而来，唬得天王府兵将连忙冲了出来，隔着十几步两边对峙了起来。
石达开走出门口看了此番情景，暗叹一口气，如今天京里人心惶惶，手里有兵的，无不都是暗暗防备，生怕哪一天便被自己兄弟给杀了，各个王府、将军府都是剑拔弩张的。
“都给我住手，自家兄弟姐妹为何要兵戎相向？”石达开一声断喝，天王府兵马和女营兵马都是心中一凛，洪宣娇和韩宝英见到石达开出来，都是欢呼一声，翻身下马，也不管天王府兵马迎了上去。
石达开走了上来看到洪宣娇和韩宝英都是安然无恙，心中略安，上前问道：“西王娘、宝英，你们怎么来了？”
洪宣娇秀眉微蹙说道：“收到消息说你回京，就直闯天王府，我们生怕你出什么事，就过来看看，你倒好，像个没事人似的。”
韩宝英也说道：“义父，你没事吧？天王怎么说？”
石达开摇摇头说道：“天王的心意我已经明了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走吧。”说罢当先走去。
当下女营数百兵马簇拥着石达开、洪宣娇、韩宝英三人复行，才走出数十步，只听四处城门号炮声大作，低声的号角声呜咽着响了起来，三人都是久在军中的首脑人物，一听便知道是调动兵马和封锁城门的号令，韩宝英大惊失色，拔出佩刀怒道：“难道北王连义父也不放过么？”
洪宣娇一双雁翎刀也是拔了出来，雪白的刀光之中，映衬出她娇好的面容，只听她娇叱一声道：“翼王稍待，我回去问问王兄，他到底要杀到何时才肯住手！”
石达开连忙拦住说道：“天王是不会见你的，你去了也没用，北王的事还没有做完，天王是不会收手的。”
韩宝英俏脸满是怒色：“这般自家人杀自家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石达开苦笑道：“天王是让北王送客，可北王气量狭窄，他怕我安然归去后，兴兵讨伐他，必定是不会放过我的。”
韩宝英急道：“义父，那我们怎么办？”
石达开摇摇头说道：“你们走吧，不必连累你们女营，我亲自去见见韦昌辉。”
洪宣娇和韩宝英听了都是大惊，韩宝英刚要开口相劝，却见一队兵马斜刺里冲了出来，为首一人红甲红巾，高声说道：“翼王殿下慢行！”
洪宣娇见所来兵马皆是北王府旗号，娇叱一声，手下女营兵将锦旗银盾树立起起来，寒光闪闪的长刀一起拔了出来。那人见此架势隔着数十步停住脚，喊道：“翼王殿下，是我，北王府殿前左一检点马新贻，我有话说，我一个人过来！”说罢将兵器交给身后亲卫，自己一人一马缓缓上前而来。
石达开见是马新贻，微微一怔，只见马新贻走进前来，在马上抱拳说道：“见过翼王、西王娘、韩姑娘！”
韩宝英执刀拦在石达开身前，警惕的看着马新贻喝道：“你来做什么？”
马新贻低声说道：“北王命人封了金陵城，捉拿翼王殿下，现下派人去翼王府守候，专等翼王呢。”
石达开大怒道：“祸不及妻儿，他派人去我府邸做什么？”
马新贻低头说道：“东王府上两万余人也是如此斩尽杀绝的，只怕此刻翼王府也是难逃此劫。”
石达开重重的嘿了一声，一口血喷了出来，几欲坠马，洪宣娇和韩宝英都是惊呼一声，连忙都伸手去扶他，洪宣娇手到半途，却见韩宝英也出手了，玉手微微一颤，素手翻飞之间一把雁翎刀寒芒一闪，已经架到了马新贻的脖子上，怒道：“你是北王府的人，你还敢来？”
马新贻看了看雁翎刀，怡然不惧淡淡一笑：“素闻西王娘刀术妙速，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翼王说的。”
石达开被韩宝英扶住，深吸一口气，勉强忍住怒气，低声喝道：“我和韦昌辉没什么好说的。”
马新贻摇摇头说道：“我不是替北王传话，我是替小陆传话的。”
石达开吃了一惊，策马缓缓上前说道：“小陆让你传什么话？”
马新贻转头看了看洪宣娇，石达开说道：“西王娘，我单独和他说几句话。”洪宣娇俏面一寒，哼了一声收刀退了回去。
马新贻见石达开身边的人都退了回去，低声说道：“小陆让我捎话，假若在太平不开心可以到京城找他。”
石达开眼中精芒一闪：“原来你也是清妖探子！”
马新贻淡淡一笑说道：“本来我还对天国有些眷恋之情，可一夜之间，东王部署被屠戮殆尽，翼王也是聪明人，也该知道下一个便会轮到北王了，我可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自家人给杀了，我还是另寻出路的好。”
石达开冷冷的说道：“天父天兄可都在看着你呢，你如此背弃信仰，为人所不耻！”
马新贻摇摇头看着石达开问道：“东王乃是天父下凡附体的人物，可为何还是被北王诛灭？那时候天父天兄又在何处？翼王可能答我？”石达开闻言愣了一下，怔怔的说不出话来，马新贻接着说道：“翼王放心，小陆也说了，假若翼王不愿北上，让在下救你脱困，翼王要去哪里都行。在下守在东门，可以让翼王出城。”
这时候远远的飘来的喊杀声、哭喊声大作，只见远处翼王府所在之处冲天的黑烟冒了起来，石达开睚眦尽裂怒道：“韦昌辉我与你势不两立！”
马新贻急道：“翼王还是快些随我来，过会儿要是消息走漏，只怕我们谁也走不了了。”
石达开惨然一笑：“想不到我堂堂天国翼王，却要你一个清妖细作来救，要杀我的却是我们天国的兵马，哈哈，真是可笑、真是荒唐。”石达开闭上眼，两行清泪已然落下。
马新贻见石达开拿捏不定，心中焦急，只听喊杀声越来越近，冲着韩宝英和洪宣娇喊道：“西王娘、韩将军，在下把守东门，愿意带各位出城，还请速速决断！”马新贻一挥手，手下兵将一起喝道：“我等愿意护送翼王出城！”
石达开闻言睁开眼凝声说道：“你这样便是公然背弃了北王，你不打算继续做清妖的细作了么？”
马新贻淡淡一笑说道：“小陆说过，一定要在翼王危难之时相救，别说只是我不能继续收集太平军的消息，就是豁出我的性命，也要救下翼王的。”
洪宣娇策马上来急道：“翼王，这位马兄弟既然如此说了，咱们还是先出城再做计较好了。”
韩宝英也上前急道：“北王心狠手辣，既然他敢公然围攻翼王府，定是要将义父你置之死地，为今之计只有先出城再说了。”
说话间只见身后街道之上，北王府兵马旗帜高高树立起来，数不清的北王府兵马如潮水般涌至，马新贻大惊，连声喝道：“快走、快走！”
洪宣娇眼光看了看石达开，冲着韩宝英喝道：“宝英，和马兄弟护送你义父先走，我带女营兵马断后！”说罢雁翎刀一挥，催动兵马迎了上去，石达开大急道：“宣娇，怎么能让你断后呢？”
洪宣娇嫣然一笑道：“我是天王亲妹子，韦昌辉不敢把我怎么样的，你们先走！”说罢一夹胯下枣红马一声长嘶，急驰而去，只见她一身白衣白甲，衣袂飘飘，径直往来势汹汹的北王府兵马冲去，但她脸上却满是欣喜之色，心里来来回回只有一个念头，他唤了我一声宣娇，没有叫我西王娘了。
石达开面色忧急，只想策马上前助她一臂之力，但却被韩宝英和马新贻左右护定，马新贻手下兵马紧紧将他裹在当中，直往东门冲去，就这样和洪宣娇越行越远了，只见女营兵将的锦旗银盾瞬间便被北王府兵马的红甲兵马所掩盖，再也看不到洪宣娇的白衣白甲，石达开心中一痛，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又喷了出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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