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其疾如风
“宝刀灿雪彰神勇，铁骑临风忆战酗。”——罗贯中《黄忠战定军山词》
尼布楚城内，沙俄尼布楚守备部队指挥官阿廖沙.斯米尔诺夫正站在尼布楚城要塞的城外，观看着哥萨克骑兵的操演。七月底，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收到了清国方面措辞强烈的外交交涉，这让穆拉维约夫感到十分的意外，从他就任伊尔库茨克和西伯利亚总督以来，不论是军事探险还是修建一些村落侵占土地，甚至杀害清国越境边民，清国都是大度的包容了，只有一些地方官府好像黑龙江将军这一级别的官方，草草的抗议或是派兵巡逻一圈之后又回撤。
但这次却不同以往，他接到的是来自清国北京的外交文书，文书里直截了当的揭露了庙屯惨案，提出要求归还庙屯、将参与事件的俄国官兵交给清国处置、更是提出了一百万两白银约合二百一十万卢布的赔偿、并且要求俄国清除黑龙江沿岸的大小定居点，退回尼布楚条约时候议定的边界以外。
这让穆拉维约夫惊讶得张大了嘴，他敏锐的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甚至是战争的气氛。此刻他也是打肿了脸充胖子，远东俄国兵力单薄，还要应对英法远东联合舰队的进攻，陆路根本没有富余的兵力防守，这个时候清国突然跳出来，揪住庙屯惨案借题发挥，难道是知道了现在俄国正在和欧洲几个国家打战的事？但就他对清国的了解，这个闭关锁国的国家应该不大可能知晓世界各国的局势，况且清国国内现在还爆发了内战，叛军占据了大片的土地，这个时候清国应该没有胆量北上才对。
思来想去，穆拉维约夫和他的幕僚团也没能判明清国的最终意图，穆拉维约夫回了外交书，也措辞强硬的否认了庙屯的事，声称只是借道庙屯运兵，而当地居民是被清国自己当地的土匪杀害的，俄国还出兵帮助当地居民打退了土匪的袭击。他一面发挥着一惯无耻的狡辩，一面紧急警告伊尔库茨克和西伯利亚各边境城市，加强戒备。
而尼布楚城是黑龙江上游重镇，驶往堪察加半岛的各种船只都是在这里把陆上的物资装运的，位置十分重要，穆拉维约夫紧急组建了一支西伯利亚当地流民、罪犯组成的哥萨克骑兵部队，人数大概有一万二千余人，分配到尼布楚的就有六千人，加上尼布楚守备部队指挥官斯米尔诺夫临时解放出来的罪犯、矿工等组成的部队，尼布楚实际有部队近两万人。
令斯米尔诺夫气氛的是分配来的六千哥萨克骑兵，根本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哥萨克骑兵，斯米尔诺夫自己就是老哥萨克骑兵，当他八月初看到这支骑兵的时候，浓密的大胡子气得颤抖，按他的话来说，这支骑兵就是比步兵多了一匹马，其余的没有什么不同。所以斯米尔诺夫每天都带着哥萨克骑兵到城外操练备战。
收到穆拉维约夫的警告之后，斯米尔诺夫加强了防御，尼布楚各种军事物资很充足，斯米尔诺夫也不担心清国那些挥舞大刀长矛的士兵敢来攻击，不过他还是派出了侦查人员，加强周边的侦查。这些天来他派出去的侦查人员没一个回来，这让他感到了危险的气息，昨天他派出了一支两百多人的侦察队，希望能带来好消息。
时近中午，哥萨克骑兵们也操演完毕，斯米尔诺夫正打算让骑兵们返回城内驻地，却看到放出去的哥萨克外围侦骑飞也似的急驰而来，马上的骑士还没到跟前就气急败坏的高声喊道：“敌袭！敌袭！”
操演完疲累不堪的哥萨克骑兵们一阵骚动，斯米尔诺夫等各级军官大声斥骂才让骚动稳定下来。那名侦骑跑到斯米尔诺夫下马大声报告道：“十里之外有奇装异服的骑兵迫近，都有火器。”
斯米尔诺夫皱眉问道：“有多少人？”
那侦骑哭丧着脸说道：“人数不详，我们想靠近，他们的火器射程很远，我的同伴都被打死了，只有我逃了回来，人数大概千人以上。”
斯米尔诺夫闻言，翻身上马，拔出腰间的军刀冲着六千余名哥萨克骑兵喊道：“忠于沙皇陛下的士兵们，敌人迫近，我们哥萨克骑兵的荣耀，需要敌人的鲜血来祭祀，拔出你们的战刀，让敌人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骑兵，乌拉！”说罢带着自己的骑兵卫队当先冲了出去，哥萨克骑兵们也都拔出明晃晃的马刀，忍着疲累驱赶战马紧紧的跟了上去。
平原之上驰出数里，远远的见到一片绿色在迅速的移动，后面是扬起的尘土，斯米尔诺夫拉出单筒望远镜看去，果然是一支千人左右的骑兵飞驰而来，斯米尔诺夫连忙吩咐左翼和右翼骑兵先上突击，准备压制对方的两翼之后，中军压上，一举歼灭来敌。
左翼和右翼的哥萨克骑兵们得到命令，脱离中军，高声喊叫着乌拉！冲向对面穿着绿色军服的骑兵。
斯米尔诺夫看着对面的骑兵，这支骑兵的指挥官马上也做出了反应，骑兵一分为二，往两翼分兵而去，竟然没有留下中军，两部骑兵完全分开，中间留下来巨大的空隙。斯米尔诺夫笑了起来，原来是个愚蠢的指挥官，这样自己的中军骑兵可以毫不费力的插入这个空隙，将他们一分为二，包围歼灭。
哪知道相隔数百步的时候，对方左右两部骑兵开始用马枪开火，左右两边的对方骑兵差不多有五百多人，排成了整齐的线性阵列，一边缓步前进，一边开火，炒豆般的枪声中，左右两翼的哥萨克骑兵开始惨叫着落马，密集的冲锋马阵之中，一名骑兵落马，势必会影响到身后的战友，一轮枪声过后，落马的骑兵很多。斯米尔诺夫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对方火器的射程居然达到了数百码，而不是传统的滑膛枪两百码左右的射程。
不过斯米尔诺夫也略略安慰自己，火器施放之后，需要重新装弹，一分钟能够施放两到三次算是不错的射速了，但骑兵在马上根本做不到这种射速，数百步的距离自己的骑兵一分钟就可以通过。
但他还没安慰完自己，望远镜内，他看到那些骑兵们整齐划一的将手中的马枪一起拉折跟着扳指，那**枪好像一只杠杆一样，跟着他看到了对方骑兵施放第二轮排枪，前后不到数秒钟。
斯米尔诺夫额头上开始冒汗了，这是什么火器？这么犀利，两翼各有两千余名哥萨克骑兵，两轮排枪打击之下，各损失了近三百多人，两翼两道绿色的骑兵线性阵列，燃烧出死亡的乐曲来。
斯米尔诺夫正在犹豫要不要撤退的时候，第三轮排枪射击出来，两翼的哥萨克骑兵们纷纷勒转马头，往尼布楚城逃去。斯米尔诺夫愤怒的怒喝道：“谁让他们撤退的？”
身边一名副官说道：“将军，对方火力太凶很了，我们还是撤退吧。”
斯米尔诺夫怒骂道：“你们这些笨蛋，对方火器这样的射程，又都是骑兵，只有迅速和他们肉搏才有胜算，这样撤退，完全就是把自己的屁股留给敌人！中军跟我上，乌拉！”一夹马腹，斯米尔诺夫带着中军剩下的两千名哥萨克骑兵冲了上去。
果然如同斯米尔诺夫所说，两翼的哥萨克骑兵败退之后，对方的骑兵开始追击，一边追击一边施放火器，将两翼打得溃不成军。跟着他们迅速调整阵型，没有继续追击两翼逃散的哥萨克，左右各排成两道线性阵列，冲着冲上来的斯米尔诺夫中军施放火枪。
斯米尔诺夫感到了一种无力感，从开始到现在，这支骑兵手中的火器已经施放了七次，却没见过他们重新装弹的，难道他们的火器不用装弹吗？
对方又施放了三次排枪，斯米尔诺夫悲哀的发现跟着自己冲锋的不到五百人了，其余的不是被打死在冲锋的路上，就是转头逃跑了，果然是一支临时组建的骑兵啊，伤亡超过三分之一的时候就会溃散，远远没有真正哥萨克的意志，要知道真正的哥萨克直到最后一人，也是会继续冲锋的。
对方又施放了三次排枪，斯米尔诺夫的左臂被击中，身后的人剩下不到两百人了，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哥萨克亲卫，真正的哥萨克骑兵，他们还是挥舞着战刀冲了上去。
对方骑兵的火器好像真的放完了，从开始到现在他们手中的火器惊人的施放了十三次，两百人对一千人的肉搏有胜算吗？斯米尔诺夫没有考虑这个，现在他要完成的只是冲进敌阵。
对方骑兵呼哨一声，将手中的火器背到后背上，也拔出腰间的军刀，雪白的一片亮光之中，两翼对方一千名骑兵开始加速冲锋，数十步的距离已经够他们提起马速的了，斯米尔诺夫一瞬间明白了对方分兵，是有意图的，击溃两翼之后，反而倒把自己的中军包围了，被歼灭的原来是自己。
对方骑兵的战旗扬起，冲锋的军号声嘹亮四野，斯米尔诺夫见到了对方的战旗，一面金黄色的五爪龙旗，这面旗帜半个月前他见过，是在清军的营阵之中见到的，听说是清国刚刚定下的国旗，对方是清国军队？最后一个念头闪过，斯米尔诺夫看到了一把亮晃晃的马刀从自己的身前划过，之后就眼前一黑，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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