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凌家轩轩
“碧城十二曲阑干，犀辟尘埃玉辟寒。阆苑有书多附鹤，女床无树不栖鸾。星沉海底当窗见，雨过河源隔座看。若是晓珠明又定，一生长对水精盘。”——李商隐《碧城三首》
到了遵化，咸丰带着宋龄娥祭拜了清东陵顺治帝的孝陵、康熙帝的景陵和乾隆帝的裕陵。祭拜完后，咸丰和宋龄娥一起微服四处游览。遵化一地除直隶州治所有一座书院外，在马兰峪还有兰阳书院。乾隆八年在马兰峪、南新城设立八旗官学三处，嘉庆二十三年添设内官学一处，道光十一年，还为绿营兵创办义学一所。守陵人多有读书之人，是以遵化学风甚浓。
走在遵化县城的街道上，倒也百业兴旺，此地最出名的绵梨四处可见。咸丰命人买了些，分与众人，大家都尝了个鲜。张顺水挑了个最大的绵梨洗净呈上给咸丰，给宋龄娥的稍小一些，咸丰笑呵呵的边走边张嘴咬下去，哪知道一嘴咬下去却见到雪白的梨肉上一个虫孔露了出来，唬得咸丰连忙吐了出来。
张顺水一看脸色变得煞白，这梨可是他亲手挑选给咸丰，想不到却是个烂的，慌得就要跪下告罪求饶。果然咸丰板起脸来，便要呵斥，宋龄娥连忙说道：“爷息怒，我看呐好在这虫眼里没见到虫子，看着外皮也是没一点痕迹，怪不得张管家的。”跟着她拉了拉咸丰微微一笑说道：“爷别生气了，我说个笑话给你听。”
咸丰板着脸不依不饶的说道：“说，要是不好笑，便要罚你。”
宋龄娥笑道：“就说这吃水果吧，爷您说若是吃出虫子来，有多少虫子才算是最可怕的？”
咸丰微微一鄂，摇摇头说道：“有一条就算可怕的，还能有多少？”
宋龄娥嘻嘻一笑说道：“吃到半条才是最可怕的啊。”
咸丰一愣，跟着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张顺水见咸丰笑了，心头大石才算落地。“你这笑话有些恶心，不过也算个笑话。”咸丰顿了顿凑到宋龄娥耳边悄声说道：“恶心到朕了，晚上罚你替朕捶腿。”
宋龄娥笑道：“那我只得领罚了。”欢笑声中一场小风波消散开去。
众人接着往前走去，行至一处集市，只见一处路边摊档上招牌旗上写着“百香豆腐脑”几个大字，这摊位虽小，但却人满为患。咸丰此时仍是一副书生打扮，手中折扇一挥说道：“想不到一个卖豆腐脑的，生意也这么好，想来所卖的必有独到之处，张顺水，去弄上几碗来尝尝。”
张顺水为了将功赎罪，连忙带了两个小太监挤了上去。安德海和李莲英找来两张条凳，让咸丰和宋龄娥坐了等候。
宋龄娥笑道：“民以食为天，看来这吃一道自古都有人去琢磨的，怎么弄才好吃。”
咸丰侧头看了看她，只见她玉容娇巧，也是一笑说道：“龄娥你的手艺朕可是百尝不厌，想不到这小小的遵化也是人杰地灵的。龄娥，你读的书多，考考你好了，遵化这地方若是发展地方民生，当以何业为先？”
宋龄娥沉吟片刻说道：“我也看过遵化的几本县志，历代史书也有些记载，遵化这地方早在明初便有冶铁厂新建，全盛时期每年可产铁二十余万斤，矿产富足，只是后来炼铁所需的煤炭等物逐渐稀缺，加上明末战乱，粮食匮乏，多有百姓开荒种地，这铁厂才逐渐荒废了。此地若是发展民生，当首选冶铁，若是能有泰西诸国的炼钢器械，更是能练出好钢来。而且啊，我在一本闲人杂集里听闻此处有黄金矿脉。”
咸丰哦了一声，一听有黄金矿脉，来了兴趣问道：“此地当真有黄金矿脉？那可真是天大的喜讯，龄娥书上可有记载所在何处？”
宋龄娥摇摇头说道：“这可没有了，书上记载年代久远，而且语焉不详，不过我听闻夷人探寻矿脉自有一套成法，可着人赴广州或是上海等地学学，得了此法之后探寻矿脉所在，再集中采取便可。”
咸丰一拍手说道：“如此甚好，朕回头便下旨让工部派人南下学得此法用于探矿。”
宋龄娥微微一笑说道：“其实西夷技法种类繁多，用处也广，可不止这探矿一途，修路、造桥、织布、建房百业之内均有可学的地方。沈葆桢前些日子不是来了折子说他派了当地数十名造船匠人向夷人学这造船之术了吗？我想啊，其实我们可以广开门路，但凡西夷先进的技法都可学之，对于改善民生大有好处的。”
咸丰点点头说道：“这倒是，只是如今才是起步之始，沈葆桢的折子才上，已经多有御史言官上折子参劾他，说他献媚夷人，居心叵测，又说他修习夷技，舍本逐末，置祖宗成法于不顾。朕都驳斥了回去，想来要是全面修习西夷技法，朕只怕会被参劾的折子给埋了。”
宋龄娥叹了口气说道：“这也是难办之事，但凡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总会要吃些苦头的，好在沈葆桢有林则徐大人的荫庇，行事才能顺利些，倘若换个人，只怕上折子参劾的更多。”
咸丰嗯了一声说道：“确实如此，朕也在想，如何让天下人明白这学习西夷技法的好处呢？如今是百姓蒙昧，百官昏聩，看不清形势，朕也只有一张嘴，如何能说服天下人？朕下道旨意容易，但若百官百姓不愿意照着做，那也是会弄成上有政令，下有对策，难以真实推行的。”
“此事任重道远，我们慢慢参详便是，若是畏难，则借口永远比办法多，若是想做，则办法永远比借口多。”宋龄娥淡雅的一笑说道，看着咸丰在自己的诱导之下，开始逐渐能想一些法子，倒也颇感欣慰，开启民智、倡导西学此时仍是阻力重重，但办法总会有的。
两人说了会儿话，却见张顺水在那豆腐脑摊子前和人吵了起来，咸丰皱皱眉说道：“咱们过去看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咸丰、宋龄娥带着安德海、李莲英走了过去，身侧护驾的侍卫们也是散散的围了上去。到了跟前，只见张顺水和一个浓眉大眼的汉子吵了起来，咸丰皱眉问道：“怎么回事？买几碗豆腐脑也会和人吵了起来？”
张顺水气急败坏的说道：“爷，奴才到了摊子前说了买十碗豆腐脑，可是摊主说已经卖完了，奴才瞅见明明还有十碗放在案子上的，奴才就出两倍价钱买，可这汉子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硬说这是他定下的，他明明是后到的，奴才就和他吵了起来。”
“这位说的可不大对了。”一个清脆娇柔的声音传了过来，只见摊前众人分开，豆腐脑摊档的案子后面，一个娇媚的女子露出身形来，只见她一袭湖水绿衫子，红色围裙荆钗素颜，肤色白皙娇嫩，瓜子脸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说不出的柔美，俏生生的站在哪里。众人一看都是倒抽了一口凉气，世间竟有如此美貌女子，就连宋龄娥也不经多看了这女子两眼。
若说宋龄娥是雪山上淡淡的雪莲花，那这女子便是荷塘之上的素莲花，两个女子各有各的抚媚，各有各的好处，仿若一时瑜亮，各有争奇斗艳的颜色来。
咸丰看了那女子一眼，眼光再也离不开来，只听那女子贝齿轻启，缓缓说道：“小店的豆腐脑每日只卖一百碗，众人皆知，这里剩下的十碗乃是这位大哥昨日就下了定钱买下的，适才本姑娘已经言明了，这位明知故犯，还要强买，本姑娘可不吃这一套，做生意讲究信义二字，价高者得在本姑娘这里可行不通。诸位想吃啊，明儿请早。”
咸丰一听转头怒视张顺水问道：“可是如此？”张顺水呐呐的不敢接话，便是默认了。
宋龄娥在一边看了，微微一笑说道：“这位姑娘说的是，这十碗该是这位大哥所得，便让与这位大哥了，对不住的地方，还请见谅。”
那浓眉大眼的汉子见一个美貌少妇说话赔罪，也不再吵闹，说道：“这位夫人开口了，我也不和你们计较了。”说罢便要去端豆腐脑。
“且慢，”只听宋龄娥又说道：“此刻这十碗豆腐脑这位姑娘已经卖与这位大哥了，我想问问这位大哥可愿意又卖与我们？”
那浓眉大眼的汉子呃了一声说道：“不卖、不卖！”宋龄娥掏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递了过去，笑道：“这里够买百十碗豆腐脑的了，大哥可愿意割爱？”
那汉子有些迟疑说道：“我娘想吃这豆腐脑，她老人家还在家里等着呢。”
宋龄娥又摸出一锭银子递上去笑道：“这里有二十两，够大哥带着令堂吃几顿鲍参翅肚、山珍海味的了，何必抱着几碗豆腐脑不放呢？”
那汉子眼前一亮，跺跺脚接过银子说道：“凌家妹子，谢谢你给我留着豆腐脑，我还是让给这几位好了，明天再来捧你的场。”说罢接过二十两银子飞也似的跑了。
那豆腐脑摊子主人，姓凌的美貌女子气恨的跺跺脚怒道：“没出息的家伙，见钱眼开，算本姑娘瞎了眼。”
宋龄娥笑吟吟的上前端了一碗给咸丰说道：“爷，你先吃着吧。”
那凌姑娘恨恨的看着宋龄娥怒道：“别高兴的太早，从明日起，我这豆腐脑不再卖给你们几个，吃了这顿就没有下顿了。”
宋龄娥笑了一回，也不反驳她的话，自己端起一碗豆腐脑尝了一口，笑道：“我还道有什么秘制技法，原来是加了冰糖、蜂蜜水、还有麝香香料粉，用松明香枝蒸出来的，嗯，是花了些心思。爷，明日不用再来这里卖了，我在家里就能做给你吃。”
那凌姑娘见宋龄娥之吃了一口，便道出了自己的技法，气得花枝乱颤，纤手指着宋龄娥怒道：“好你个小妇人，看来也是个嘴刁之人，我凌轩轩可不能吃这哑巴亏，报上名号来，我要和你在厨艺上一较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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