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骑兵弃械
“败军丧师，未有不因轻敌而致祸者，故师出以律，失律则凶。”——诸葛亮《将苑》
李开芳横刀向自己脖子抹去，赵甘南离得甚远，救之不及，吓得失声叫道：“且慢！”
还好李开芳身边一名亲卫眼疾手快，死死拉住李开芳的手，刀锋一偏滑了开去，但还是在颈中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李开芳转头望去，拉住自己的却是王小勇，他原名王小四，在独流之役之中阵斩清军副都统佟鉴和天津县令谢子澄，立下大功，李开芳提拔他做了自己的亲卫，并赐名勇，以彰其功，王小四遂改名王小勇，想不到现在却是他阻住李开芳自刎。
李开芳怒道：“大丈夫败了，唯死而已，难道要投降清妖不成？你拦我作甚？”
王小勇低头嗫嚅道：“将军，你救过我的命，我也要救你，不能让你自杀的，而且靖胡侯还在连镇等咱们回去呢。”
李开芳幡然醒悟，林凤祥等人还在连镇眼巴巴的等着自己带援军回去，如今援军已经覆没，可林凤祥等人不知，自己不能就如此先死了，怎么也要先将消息传过去才是，否则林凤祥等人不知情，苦苦坐守，白白浪费了大好的突围机会，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想到这里，李开芳额头汗水涔涔而下，看了微笑不已的赵甘南片刻，翻身下马，冲着身后的骑兵喝道：“大家下马受降！”众太平军骑兵紧紧握着手中的后背大刀，眼中满是不甘心的怒火，但主将将令已下，犹疑片刻之后，只得纷纷下马。
赵甘南命人将拒马拉开一个空隙，足够一个人通过，看着李开芳说道：“李将军，我们没有深仇大恨，而且我们晋军也是说话算话的，不会伤害各位分毫，但看各位杀意未绝，我也得为手下兄弟们留个心眼，所以还请将军下令，丢掉武器，每二十人一队走过来。”
李开芳闭目深吸一口气喝道：“扔掉兵器，上前受缚！”众骑兵不甘心的齐声道：“定胡侯，咱们拼死一战吧！”“李丞相，清妖信不过，咱们还不如拼死杀个痛快！”
七嘴八舌之间，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不少晋军士兵手指已经扣住了扳机。李开芳睁开眼睛大喝道：“拼死一战倒是痛快了，连镇的兄弟们怎么办？放下兵器，随我上前受缚！，违令者斩！”说罢将长刀丢在地上，当先第一个走了过去。
众骑兵哀叹声四起，不少人更是将大刀一扔，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一时间长街之上凄风惨雨般的零落之声，让晋军士兵看了也都是心中一阵酸楚。这些骑兵从金陵出征，一直跟随李开芳四处征战，从数千人奋战至今，如今只剩下这数百人，想不到最后却是落到个弃械投降的结局，这是对一个战士的极大侮辱，他们宁可站着死，也不愿意如此苟活。
果然骑兵中，一个大胡子兵士高声叫道：“李丞相，我不愿投降，我随战死的老兄弟去了，天父天兄会让我上天堂的！”说罢竟然倒转长刀狠狠的刺入了自己的腹中。他身边伙伴救之不及，都是大惊，围了过来。
李开芳闻言，停住脚步，但跟着痛苦的闭上眼睛，仍是往前走去。赵甘南看了心中凄然，高声喝道：“医官！医官！”两名晋军服色的清军背着药箱跑了过来，两人除了凉帽是白色的，其余装束都与寻常晋军相同。
赵甘南唤过医官后，高声叫道：“各位太平军兄弟，切勿再自残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恳请各位放下兵器吧，我赵甘南对天立誓，要是妄图加害各位一人，教我不得好死！恳请弃械保命吧！”
一众晋军将士也是跟着大喊起来：“恳请各位弃械！恳请各位弃械！”
王小勇强忍着泪水将手中大刀仍在了地上，跟着是他身边李开芳的亲卫将刀扔下，后面的骑兵只得无奈的将手中兵器叮叮咣咣的仍在地上。
赵甘南喝道：“我让医官过来，先看看那位大哥可还有救，请各位让开条路！”那大胡子骑兵腹中中刀，却还没有断气，当下众骑兵让开了条路来，两名晋军医官连忙跑了上去救治。
李开芳走过拒马，将双手伸上前，看着赵甘南说道：“降将李开芳请赵将军绑缚！”
赵甘南摇摇头，又唤过两名医官说道：“先请李将军到一旁裹伤。”医官马上给李开芳颈中裹起伤来。
这是太平军骑兵已经不再反抗，在萧索的风中，一排一排的走过拒马，向晋军投降。晋军用长索，在每人手臂上饶了一圈后，每二十人一队，由二十名晋军看押，带往吴桥镇上的晋军俘虏营中看押去了。
看着大局已定，赵甘南松了口气，回头看着坐在街边一块石头上裹伤的李开芳，只见他神色如常，但眼神中满是呆滞之色，走上前去说道：“多谢李将军，没有让两军大动干戈。”
李开芳轻叹一声，问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们？偏偏要我等投降？”
赵甘南从怀中掏出一包香烟，递上去说道：“这是咱们晋中乔家商号贩售的乔宋香烟，来一支么？”
李开芳接过，赵甘南用火柴给他点上后说道：“实不相瞒，我们晋军敬重几位将军，不忍将军死于僧格林沁、胜保那等人之手，所以请将军归降。”
李开芳狠狠的吸了一口烟说道：“赵老弟，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赵甘南自己也点上一支香烟，低声问道：“你可是想求我，让你给连镇的林将军送消息？”
李开芳眼神闪烁着说道：“不是，只希望赵老弟能把想回家的兵士放了。”
赵甘南坐在他身边，说道：“你我都知道，清军在附近搜捕很严，你们没有辫子，放出去就是个死。其实你不用骗我了，你就是想让人给林将军带消息而已。”
李开芳拿烟的手开始颤抖，沉声说道：“只是送封信而已，难道这点小忙也不肯帮么？”
赵甘南说道：“这事儿我做不了主，我已经给秦总兵和何副总兵去了消息，想来过上几个时辰就会到这，李将军自己问两位总兵大人好了。”
李开芳狠狠的吸了口烟，笑道：“也好，会会晋军这两位总兵，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晚间，李开芳被关在一座单独的小屋内，晚饭很丰盛，有酒有肉的，赵甘南一直在一旁作陪，李开芳笑道：“看这顿饭如此丰盛，难不成是杀头牢饭？吃了后就要拉出去杀了？”
赵甘南微微一笑说道：“这是我私人掏银子请你的，军中兵士的饭食可没这么好。”
李开芳倒了杯酒喝了，直呼爽快，说道：“我可不信，你一个千总，军中饭食还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对了我手下兄弟吃什么？”
赵甘南吃了口菜，说道：“爱信不信，我们晋军将官伙食都有定例，就算是两位总兵大人，也不能违规的。你手下兄弟和我手下吃的一样，今天吃饺子。”
李开芳哼了一声道：“饺子？今天还真是被你包了饺子了。”
赵甘南笑而不语，忽听门口亲卫唤道：“赵大人，秦千总和何副千总来了。”
赵甘南连忙站起身，李开芳却不起身，自顾自的坐着喝酒。只见门吱的一声推了开来，秦穆严和何天赐走了进来。秦穆严看到一桌子酒菜，皱眉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赵甘南敬了一礼说道：“回总镇，这是属下自己掏银子办的，没用军中粮饷。”
何天赐哈哈大笑说道：“你个赵疤脸，出了名的小气，难得今日大方一回，大哥，咱们坐下，也吃他一顿。”
秦穆严面色稍松，也不和李开芳说话，跟着何天赐坐下，赵甘南也会到座位上，吩咐人添置碗筷。
李开芳一边吃着，一边冷眼打量两个穿着二品大员武官服色的家伙坐下身，也不理会自己，居然自行吃喝起来。但看两人很是年轻，看样子都只是二十余岁的年纪，心中暗暗惊讶。
四人谁也没说话，只顾喝酒吃菜，隐隐有抢食的迹象。过了片刻，四人都是酒足饭饱，秦穆严拍拍肚子笑道：“这几天算是这顿吃的最舒心了，还是吃老赵的舒心。”
赵甘南苦着脸说道：“总镇，您官俸可比我高得多，老来挖苦我。”
秦穆严哼了一声道：“到了你老赵的营地，就是吃你的啊，再说了你每次到我那里，哪次不是又吃又拿的？”
李开芳惊异的看着两人吹牛打屁，好像浑然忘记了身边还坐着自己这个造反的重犯。只见何天赐剔着牙，说道：“别胡扯了，让李将军看了笑话去。”
秦穆严哦了一声，站起身抱拳说道：“在下秦穆严，见过李开芳李将军！”何天赐也是站起身行了一礼道：“在下是何天赐，久仰李将军大名！”
李开芳见两人报上了姓名，却丝毫不提官职，当下也起身抱拳回了一礼说道：“阶下之囚，败军之将，不敢言勇。”
秦穆严招呼李开芳坐下，说道：“李将军言重了，胜败乃兵家常事，不需介怀。”
李开芳迟疑的看着秦穆严说道：“我不明白晋军为何对我等一再照顾，还请示下。”
秦穆严笑道：“李将军是直爽之人，我也不喜欢绕弯子，我们想请李将军加入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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