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援军动向
“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孟子《离娄章句上》
仍是夜晚之间，清军僧格林沁部帅营大帐内，巨大的牦牛油灯，将帅帐内照得灯火通明，僧格林沁望着阶下站着的山西团练晋军总兵秦穆严和副总兵何天赐，心中暗暗惊叹两人的年纪如此之轻，摸了摸胡须，瓮声说道：“晋军到此百余日，也听闻多次攻打独流长毛木城，但却未听闻有何战果，这确是为何？”眼光凌厉的望着秦穆严和何天赐两人。
秦穆严、何天赐对望一眼，面上都是怡然不惧，秦穆严朗声说道：“僧王，晋军百余日出兵攻打独流木城，皆是火器远攻，长毛亦以火器还击，但长毛守御甚严，急切之间难以突破。”
僧格林沁怒道：“此乃推脱之词，胜堂部兵马百余日血战之下，兵将折损甚多，为何晋军却没有什么损失？定是畏战而只敢远远施放火器。”
何天赐接着说道：“僧王久历战阵，应该也知道长毛如今占据地势，兵将狡狯凶悍，实不宜强攻。我等每日与之对射火器，乃是消耗其红药（即火药）弹丸。长毛如今孤立无援，待得红药用尽，失了器械之助，我军即可一举克敌。兼且我等晋军远道而来，乃是客军，实不敢与僧王、胜堂部大军争功。”
僧格林沁重重的哼了一声，说道：“其实最后一句才是你们的心里话。不错你们晋军出省应战，这保土守乡之念本就弱了几分，兼且担心恶了我和胜保，所以畏首畏尾的，想不到你们也是小心之人。”
秦穆严嘴角似笑非笑的说道：“僧王所言极是，此处临近京城，我等俱是团练兵马，岂敢在天子脚下造次？只能守御好自己所辖地域，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僧格林沁满意的嗯了一声，摸了摸胡须问道：“也罢，本帅体谅你等苦楚，也不强逼，守好自己的营垒，不可放过长毛即可。今日找你们来，是想问你们，对如今战局有何看法？”
何天赐说道：“长毛已经是瓮中之鳖，只等粮草耗尽，便可手到擒来了。”
僧格林沁微微失望，问道：“你们真的就是这般想的么？”
秦穆严说道：“有僧王和胜堂部坐镇主持，长毛插翅难飞了。”
僧格林沁摆摆手说道：“好啦，你们回去吧，守好运河西岸即可，听后本帅的将领即可。”
两人告退而出，一旁贝子伯彦讷谟祜看着两人的背影冷笑道：“两个庸才，却不知道是如何坐上这总兵位置的。”
僧格林沁叱道：“你知道什么？这两个人一举平定西北回匪和番匪，秦穆严谨以一千骑兵，分进合击，一月之内大小十三战，生擒匪首铁完库里霍卓；那何天赐三日内长驱八百里，以一千骑兵阶州城下大破番匪八千大军，阵战番匪首领。一个月内消除了西北战祸，岂是你所说的庸才？适才两人内敛光华，却是韬光养晦之举，正如他们所说，他们在此处，乃是客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实在是高明之举。”
伯彦讷谟祜诺诺应了，问道：“父帅，过几日便是年关，是否犒赏一下士卒？”
僧格林沁目光一闪说道：“不，明日留下两万人马，让苏克金统带，其余兵马随本帅移驻王口镇。”
伯彦讷谟祜奇道：“为何要移驻王口镇？前番皇上旨意之中也到有让我等派兵马增援王口镇，加强此处守御，父帅均已各种借口推脱，为何明日又突然要移驻该处？”
僧格林沁目光阴沉的说道：“本帅故意在王口镇留下一千兵马，在晋军和我等之间留下了空隙，长毛应该已经得知，料想长毛定会利用这个空隙，突围攻打王口镇，继续意图北犯的。”
伯彦讷谟祜惊讶道：“这战都打到这个份上了，周围都是我们大军环伺，他们还敢冒这个险么？”
僧格林沁摸着胡须，冷笑道：“这伙亡命之徒，胆敢孤军北上，本来就是冒险，本帅断定他们一定会冒这个险的。”
第二日，僧格林沁兵马开始悄悄调动，原本的营垒之内留下两万兵马驻守，虚插旗帜，营帐也不撤去，僧格林沁的帅旗依然在王庆索飘扬着。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安徽庐州城外，此处也是血战了一个多月了，清军外围据点，在太平军重兵环攻之下，终于坚守不住，一一撤回城内，太平军已经可以直接攻击庐州的城墙了。
江忠源和宋东宇千方百计守御，太平军胡以晃、曾天养以城外民房为掩护，挖掘地道准备用老办法，炸毁城墙攻城。江忠源和宋东宇督军从城内对挖，破坏太平军所挖地道九处。
城外太平军在挖地道之时，仍是不分昼夜的日夜环攻城墙，但城上清军火器凶狠，太平军攻城兵马伤亡甚大。挖地道也没有成功，久攻不克伤亡甚重之下，胡以晃和曾天养只得飞报天京的翼王石达开。
天京城东王府内，此时的东王府已经不是原来所在的江宁将军署了，东王杨秀清在东王府内所建的五层高楼果然引起城外孝陵卫江南大营清军的注意，不时发炮攻击，令杨秀清头痛不已，不得已只得孝将王府再迁他处。东王部属先选定聚宝门内上江考棚，还决定将邢家花园连成一个整体。动工不久，东王亲来一看，很不满意，急令移地别处。最后，选定了汉西门内地势较高的黄泥岗上虎贲仓前街山东盐运使何其兴宅，是为最后定居。
石达开自武昌回师天京之后，收到了胡以晃和曾天养的消息，连忙来到东王府和杨秀清商议，想不到进到府内，韦昌辉也在，当下上前见礼。
杨秀清见石达开来到，扬了扬手中的信函皱眉说道：“林贤弟和李贤弟北上之师被清妖重兵围困在天津郊外，这是他们派人乔装后送回的信函，翼王弟来得正好，一同参详一下。”
石达开吃了一惊，接过信函看了，说道：“孤军北上，现在又陷入死地，乃是犯了兵家大忌，应该派出援军火速北上，命林、李二人马上往南突围，回师天京好了。”
韦昌辉皱眉说道：“已经到了天津了，如此便回师，岂不遭清妖耻笑？援军是要派出，但得到援军之后，还是要继续攻打妖穴的。”
石达开瞪大了眼睛，急道：“北王兄，如今北方清妖已经重兵部署，实难胜之，如今江南局面大好，不如让北伐之军回师，攻打江北大营，更有胜算。”
韦昌辉摇头说道：“北伐之军一旦南撤，北方清妖重兵必定尾随南下，如今庐州未克，江北回旋之地太小，到时候也是一般的没有胜算。”
杨秀清哼了一声道：“你二人所说均有道理，但都觉得应该还是先行派出援军接应。这样吧，咱们派夏官又副丞相曾立昌、夏官副丞相陈仕保、冬官副丞相许宗杨三将率领一万兵马北上驰援，待得两部兵马汇合之后相机行事，能继续北进则北进，若是不能北进，则南撤即可，如何？”石达开和韦昌辉均是躬身领命。
直起身子后，石达开又说道：“东王兄，围攻庐州的胡丞相和曾检点传来消息，清妖守御庐州甚严，久攻旬月不下，希望小弟能亲临坐镇，小弟请命前去。”
杨秀清怒道：“十万天兵还打不下一个数千清妖守御的庐州？胡以晃和曾天养是干什么吃的？难道江妖头就这么能打么？也好翼王弟亲去一趟，把江妖头的脑袋给我带回来！”
石达开领命，韦昌辉笑道：“有翼王弟亲去，这江妖头必定是死期到了。”
石达开听了这话，蓦然想起荣禄临别时的话，“我和江忠源是好兄弟，到时候说不定我会去救他的。”想到此处，石达开不禁心道：“小陆，你真的回来么？若是来了，我可是不会手软的！”
......
扬州城外，清军江北大营，偌大的军营内，人声鼎沸。荣禄带着亲卫穿行其间，仿佛身处的不是军营，而是一处极大的市集。这里吃喝玩乐、赌摊卖唱、居然一应俱全，营中兵士流连其中，笑闹不绝。看得荣禄只是摇头。
穿过这段繁华地段，来到了琦善的帅帐外，通禀之后，荣禄独自一人进到帐中，见到了江北大营主帅琦善。
见礼毕荣禄说道：“大帅，荣禄奉旨率杭州团练兵马一万前去应援庐州，路过此处，特来拜见大帅。”
琦善如今已经是老迈，灰白的头发，面色也是不好，咳嗽几声说道：“难得仲华有这份心意，军中可缺什么物什？若是缺少，本帅可以差人给仲华备齐。”
荣禄摇头说道：“也不缺什么了，只是大帅，这军营内为何会有吃喝玩乐的摊贩？只怕御史言官知道了，又要参奏大人一本了。”
琦善长叹一声，说道：“收复扬州之后，长久坐守此处，兵丁多有怨言，有些乐子，也算是打发时间。老朽一副残躯，也不必忌讳什么了，只望跟随老朽的这些个兄弟们不要生事。”
荣禄知道琦善老迈，已经没有心力再图雄起，只得暗叹一声，说道：“那大帅保重，荣禄这便去了。”
琦善说道：“仲华此去要万分小心，长毛伪翼王已经回了金陵，说不定长毛会让他带兵北上攻打庐州。此獠乃是长毛第一能打之人，对上了千万小心啊。”
荣禄也想起那日和石达开说过的话，轻笑一声说道：“大帅宽心，荣禄早就想会会他了，定会小心的。”
出了营帐，看着不远处喧嚣的军中市集，荣禄苦笑心道：“如此腐朽之兵，养来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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