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昨日重现
清咸丰三年一月，湖北省府武昌被太平军攻陷的消息传到京城，咸丰手持战报久久不能言语，当朝不顾礼法，在满朝文武没有退走的时候，当众拂袖而去，众大臣从这位青年皇帝的背影中看到，他走路很是怪异，他有一只腿是瘸的。知情的满族亲信大臣才知道，那是咸丰小时候堕马造成的，想不到情急之下，在其他大臣面前暴露了。
回到御书房，咸丰暴怒不已，拿着手下的小太监和宫女出气，接连将几个太监、宫女打成重伤，就连张顺水也被打了十几个耳光子。还好恭亲王奕訢带着一众军机大臣、御前大臣求见，咸丰才停止了发泄，在御书房内召见了以恭亲王奕訢为首的一众军机大臣、御前大臣。
看着怒气未消的咸丰，恭亲王奕訢缓缓说道：“皇上，如今武昌沦陷于贼手，长毛贼水陆并进，已经号称五十万之众。为今之计，应当重新调兵遣将，布置军略，否则江南顺江而下各个府县，都是极为危险的。”
咸丰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怒道：“五十万的贼兵，朕从哪里调兵来剿贼？”
奕訢微微躬身说道：“皇上，长毛贼虽然号称五十万之众，但臣弟想来多有夸大，连带裹挟的百姓，想来二、三十万还是有的，除去老弱病残和被迫跟随的百姓，臣弟估计长毛可战之兵在十余万。现有向荣部统率那边的官兵也有数万，随不能力敌，但围追堵截还是可以的。臣弟以为现在应该授命向荣为钦差大臣，节制南边诸部，尾随长毛，堵住长毛西进和南下的道路。”
咸丰听了略略松了口气，沉吟道：“你们以为呢？”他看向其他的军机大臣和御前大臣，兵部尚书桂良是奕訢的岳父，马上答道：“恭王所言甚是，前些日子岳州失陷，还是罢黜了徐广缙，让其革职留任，如今武昌失守，只怕是该重新找人接替的时候了，向荣久在军前，熟知兵事，节制南部诸部是最适合的人选。”
僧格林沁也点头说道：“如今情势危急，只有如此了。”
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军机大臣祁寯藻、麟魁、邵灿、彭蕴章、穆荫等都是出言附议，看来事情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了，总算是没人扯后腿了。
咸丰嗯了一声，说道：“准奏，就如此办理，徐广缙解拿京师问罪。”他还是不忘找人算账的，可怜的第一任剿贼钦差大臣塞尚阿自解拿到京，还在兵部和军机处审着呢。
奕訢见咸丰同意了自己的建议，精神略略一振，接着说道：“皇上，西南两个方向可交给向荣。而北面和东面则需重新布置，可召两江总督陆建瀛为钦差大臣，节制东面诸省兵力，至九江严堵长毛顺江东下的道路。”
这个建议也是太实在不过，也没有人反对，咸丰也准了。奕訢清清嗓子，接着说道：“而北上之路，事关京师安危，最适要紧，北面当任命一位德高望重的重臣接手，臣弟举荐由署河南巡抚琦善为钦差大臣，再会同直隶提督陈金绶等，调集陕甘、直隶、山东、山西诸省之兵，再调集关外马队四千名，南阳、信阳、商城一线防堵长毛北上。”
此言一出，咸丰略略有些迟疑，说道：“琦善他能行吗？”
奕訢说道：“琦善三朝元老，先皇的重臣，只有他有此威望，节制诸省的兵将，而且皇上已经重新启用于他，现在再施恩典，琦善必定效死。”
僧格林沁大声说道：“恭王此言甚是，皇上现在是用人之际，琦善可用。”
其余人等也都出言附和，只要不是派自己去就是了，管他是谁去呢？咸丰微微叹口气，也准奏了。
奕訢长长的松了口气，接着说道：“如此四面皆有兵马堵截，军略也可从容几分了。再命原云贵总督罗绕典与荆州将军台涌合力筹防襄阳；命署四川总督裕瑞选派将领酌带精兵，进至四川、湖北交界一带防堵。当可让长毛贼缚手缚脚的了。臣弟再奏请皇上恩准，诏命南北各省组织团练，凡在籍官员和地方豪绅，均须筹银募勇，以防止各地贼势波及。如今朝廷府库空虚，实在是不宜在大举费银两征兵。”
咸丰叹了口气，闭幕良久，最后咬牙说道：“如今朝廷府库空虚，就准恭王所奏，各地凡在籍官员和地方豪绅，均须筹银募勇，以防贼势。”
这次御前会议，总算是拿出了一个比较完整的剿贼计划，恭亲王奕訢的话语权大大的增加，就连一贯和他作对的僧格林沁、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等人，也没有出言反对，因为他说的实在是当前情势之下，最为有利的布置了。除了御书房，奕訢觉得一身轻松，各个军机大臣、御前大臣纷纷和他打招呼、请安别去之后，从前那种指点江山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
回到军机处，布置了一番之后，看看左右无事，奕訢信步来到寿康宫，给他的生母静皇贵妃请安，说了半天的话，磨蹭了一个多时辰，奕訢辞了出来，缓步穿过慈宁宫，信步走到御花园中，不知不觉之间，又走到了千秋亭外。
奕訢蓦然抬头，只见亭内还是出现了那个自己想要见到，但是又怕见到的人儿，她浅浅的微笑着，好像淡淡的流云拂过一般，还是那样的让人心动。
宋龄娥也想不到又在这千秋亭内遇到了奕訢，但只是微微笑着，没有说话。
奕訢看着宋龄娥微微隆起的小腹，心中一阵失意，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该上前说话，但见宋龄娥笑面盈盈的娇俏模样，腿脚管不住的迈进了亭内，呃了一声，说道：“皇嫂安好，想不到真是巧啊。”
宋龄娥吩咐身后的柠蓝和安德海到亭外等候，看着奕訢微微一笑说道：“六爷安好，想不到现在这声皇嫂，你倒是叫得顺口了。”
奕訢微微一愣，说道：“理该如此，并无不妥。”
宋龄娥嗯了一声，说道：“是啊，宫中瓜田李下，是非颇多，六爷谨慎些是好的。”
奕訢说道：“皇嫂说的是。”
宋龄娥问道：“看六爷今日气色不错，是不是有什么顺心的事来着？”
奕訢答道：“顺心到也谈不上，只是今日御前奏对，皇上照准了本王的一些建议而已。”
宋龄娥皱了皱眉，问道：“不知六爷说了些什么呢？可否说与我这个妇道人家听听呢？”
奕訢知道她的才智，缓缓将今日的事说了，听完之后，宋龄娥又皱了皱眉头，说道：“六爷操之过急了些，只怕皇上现在心中不喜了。”
奕訢奇道：“皇上适才可是大加褒奖的，众大臣也都是无人反对的。”
宋龄娥微微笑道：“朝堂之上，皇上为尊，若是这番言语，六爷单独和皇上说了，皇上会高兴的。只是六爷当着重臣之面说了，而重臣们又都是出言附和，皇上的颜面往哪里摆呢？只怕皇上这会儿，已经把六爷给忌恨上了，而其他重臣则是在一旁看笑话的，六爷的计策若成，则皆大欢喜，若是失败了，六爷的威望只怕是大受打击的。”
奕訢听了也是皱起眉头说道：“那本王现在该怎么办呢？”
宋龄娥说道：“什么也别做了，正是多做多错的。否则只要六爷稍有行差踏错，皇上的板子定是马上打下来的。”
奕訢迟疑了一会儿，说道：“皇嫂可否在皇上身边说项？”
宋龄娥面上微微一笑，说道：“若是我去说了，只怕皇上更加记恨六爷的，六爷忘了前些日子皇上的试探了吗？皇上是很忌讳你我的关系的，所以就算是静皇贵妃出面，都比我出面的好。”
奕訢微微失望，站起身说道：“既然如此，那我还是先走了，免得惹人非议。”
宋龄娥笑着点点头，不再说话，奕訢看着她娇艳的笑颜，心中一荡，忍不住说道：“不知有生之年，还能否再听一次玉兰亲口唱的訢兰之曲呢？”此话一出，奕訢知道是自己失礼了，果然，只见宋龄娥微微有些恼怒，淡淡的说道：“这种想法今后不要再宣诸于口的，六爷，否则真是自己寻自己的不开心了。”
奕訢歉然的点点头，走出了千秋亭，心中的失落感更加浓烈，看着初春的枝头，寒冰料峭依然如新，脑海中浮现起，金陵画舫中的那位少女来，伊人软曲，似乎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事一般，原来一些东西没有抓住失去了，就不会再是自己的了。他暗暗叹了口气，心中暗想，当真是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否再听一次玉兰她亲口唱的訢兰之曲呢？回首看去，只见伊人轻抚着小腹，音容笑貌没有改变，但那温馨的笑意似乎融化了初春的冰冷，这笑始终是不会给自己的了，奕訢似乎明白了，今后对她都是只能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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