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洞庭船影
得了江忠源的计谋，张亮基心中一阵欢喜，说道：“将军好好养伤吧，今日恶战，多员将佐阵亡、受伤的，最可惜的就是镶蓝旗佐领荣禄，他年纪轻轻的，想不到就这样阵亡了，想他年轻还道他前途......江将军，你怎么？快找军医来。”
江忠源本来和张亮基说话说得好好的，陡然听到荣禄阵亡的消息，竟然一口气上不来，晕厥了过去，唬得张亮基连忙命人找来军医，一番施救才将他救醒来。
江忠源悠悠醒来，看着江忠浩怒道：“为什么骗我？”
江忠浩低头说道：“兄长伤重，荣兄弟的死讯告诉了兄长，只怕兄长伤势加重，所以就...”
江忠源长长叹了口气，忽觉得脸狭上湿漉漉的，伸手一摸，却是泪水，不经苦笑道：“让制台大人看笑话了。”
张亮基不知道他和荣禄的情分，但看刚才情形，心中已经知道了两人定是交情匪浅，低声说道：“江将军保重，人死不能复生，想那荣禄将门之后，一门英烈，实在是满人中的翘楚，着实令人敬重的。”
江忠源嗯了一声，垂下头去，不再说话。张亮基见他如此，只得告辞而去。一夜之间，江忠源双鬓上似乎白了一大片来。
第二日，张亮基带了几个随从，来到长沙城左宗棠的家中，寄上名帖。片刻之后，左宗棠出来迎接，张亮基见左宗棠一副中年文士打扮，国字脸长须，相貌堂堂，心中暗暗喝彩。
进到屋内，张亮基求拜让左宗棠做自己的幕僚，左宗棠果然像江忠源所说，坚辞不应，只言自己身无功名，身无大才，只怕误了巡抚大人要事。张亮基按照江忠源所说，只问左宗棠，季高莫非要辜负林大人所托？
原来林则徐对左宗棠十分器重，两人曾在长沙彻夜长谈，对治理国家的根本大计，特别是关于西北军政的见解不谋而合。林则徐认定将来“西定新疆”，舍左君莫属，特地将自己在新疆整理的宝贵资料全部交付给左宗棠。极口称赞左宗棠是“非凡之才”、“绝世奇才”，临终前还命次子代写遗书，一再推荐左宗棠人才难得。
左宗棠身平最为敬重林则徐，听得张亮基言语，沉默了片刻，便答应了张亮基，做了张亮基帐中幕僚。
午后，张亮基带同左宗棠来到南门，观看昨日恶战之后，倒塌的城墙，只见提督鲍起豹正指挥士卒搬运石料修补城墙，但士卒均无心做活，进度极缓。
张亮基急忙想左宗棠问策，左宗棠命人寻来城中富户，言明城墙修补事关长沙城安危，望各富户出资修补。片刻后纳得数万两银子，左宗棠有命人传令全城百姓，凡往城南城墙缺口处，搬石修补城墙的，每搬一块，赏钱千文。一时间，城南城墙缺口处，石如雨飞，只一下午，城墙就修补完毕。左宗棠用纳来的银子赏给众百姓，鲍起豹看着左宗棠，认了出来，原来左宗棠就是那天危急时刻让自己倒油放火的人，张亮基听了心中更是佩服不已。
隔了一天，太平军又开始集兵分三路攻城，赛尚阿、向荣等人也分兵三路迎敌，但被石达开杀得大败，清军大败，情急之中，向荣听从张亮基幕僚左宗棠建议，冒险启用旧存五千斤大炮，自天心阁上发炮轰毁近城民房，使太平军失去掩护场所，不能近城，方才转危为安。
太平军主力抵达长沙后，两次大的进攻，均不利，而清军加强了城外东南的布防，自天心阁至新开铺一带扎营结垒。这天，又有郴州清军追兵张国梁部赶来，在太平军南面扎营筑垒相威胁，正前面向荣会同各营深掘大壕，想困住太平军。
太平军数万人马屯扎城南，背水为营，三面受敌，显然不利。在攻守易势的情况下，杨秀清遂改变战略，分兵西渡，占领河西地区，作为进攻长沙和继续转进的阵地。
这天晚间，翼王石达开奉命率领数干太平军自朱张渡、南靖港、猴子石一带西渡湘江，占领水陆洲，并留兵把守，然后进占河西靳江、市铺尾、象鼻坝、龙回潭、阳湖、岳麓山和湾镇一带，并在猴子石搭造浮桥，使东西两岸连成一体。河西为长沙西通常德、北入洞庭的要道，太平军占领河西这个战略要地，使整个战局又活跃起来，进可攻，退可随时从容而去，占据了主动。
太平军西渡，赛尚阿、向荣等十分惊恐，急忙派兵渡江增援，但遭到石达开部的反击，十多次进攻均被打退，向荣急愤之余，亲率数千清兵杀气腾腾地直奔太平军水陆洲要地，妄图截断东西两岸太平军的联络，以便各个击破。太平军埋伏洲南树林之中，出轻骑诱敌。向荣中伏，仅以身免，所部丢盔弃甲，狼狈逃遁。经此一战，河西清军再也不敢妄动，城中敌军也惊骇不敢出战。
这天，京城天下会消息传到，顾兴率领十余名龙影卫护送荣禄灵柩回京，而薛永则带领剩下的数百人，在江忠源手下暂时等候，等待战事稍定，便即北返。过了几日，京城旨意传到，将赛尚阿就地革职拿问，解送上京议处，向荣和赛尚阿向来不和，闻言甚是欢喜。
在河西激战之时，东岸长沙城南的太平军又继续发起了进攻。但被江忠源和左宗棠设计守死，太平军伤亡甚大。
这天，太平军在长沙已经打了八十一天的恶战，既不能歼灭城外蔡公坟之敌，又不能合围破城，而清廷援军不断开来，准备再次合围太平军，将其歼灭于长沙城下。杨秀清审时度势，提出了直前冲锋，循江而东，略城堡，舍要害，专意金陵，据为根本的计策，利用暴雨初歇、夜色茫茫的机会，经龙回潭、金牛岭，迅速撤出长沙城外，长驱北进。至此，历时三个月的长沙会战落下帷幕。此战，清军损失甚重，加之太平军从容逸去，长沙之外再无大部清军兵马可挡太平军锋锐，使长沙城又成为了第二个永安。
隆冬十二月，浩浩的洞庭湖上，一艘小渔船孤单的漂泊在湖面上，渔船上，一老一少在船上撒开大网，希望能够能够有所收获，但数网之下，仍是一无所获。
那少年坐到船板上，嚎啕大哭起来：“爹爹，在这样下去，我们非得饿死不可，我已经两天没吃过一顿饱的了。”
那老汉将辫子盘到头上，叹口气说道：“有什么办法呢？老天不开眼，快些起来，再打几网来，要是在过几日，要是下起雪来，天气更冷了，别说饿死，我们先被冻死了。”
那少年哀叹着坐起身来，却看着远处湖面上，似乎有什么动静，张头看去，跟着吓得一屁股坐到了船板上，指着前面结结巴巴的说道：“爹...爹...爹爹，你看，那...那是什么？”
那老汉抬头看去，只见湖面上浓雾缭绕，浓雾之间，一大片船帆连绵不绝而来，无边无际的船只划开湖上的浓雾，浩浩荡荡的开了过来。饶是那老汉在洞庭湖上打了一辈子的渔，也没见过如此之多的舟船来，也是吓得坐到了船板上。
那少年呆愣的问道：“爹爹，这么多船，是做什么的？”
那老汉倒是有些见识，喃喃的答道：“好像是军队的水师。”
“是朝廷的水师吗？”少年没见过如此波澜壮阔的景象，仍是呆愣的问道。
那老汉摇摇头说道：“朝廷在长江之上哪里有这么多的水师船队？能有个百余艘算是了不得的了，我看这只船队只怕有数千艘船的。哎呦，儿子，快走，好像是南边来的长毛贼，听说他们已经打到益阳了，这些船只怕就是长毛的。”
那少年吓了一跳，说道：“长毛就是官老爷们说的，个个长得青面獠牙、个个嗜血如命，个个都要吃人肉的那伙贼人吗？”
那老汉跺跺脚，急道：“就是他们，快点，被他们抓去了，只怕要被剖腹剜心的，快走。”
这时候已经晚了，船队外围，数只快船已经发现了这艘小船，飞驰而来，船上裹着红头巾的长须军汉大声喝道：“前面的小船停下，在跑就要放箭啦，不想死的，给我停住。”
可怜那小船才划出一段，便被快船围上，几个红巾军汉跳上小船，手中明晃晃的钢刀直挺着，吓得父子两人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求饶。先前喊话的长须军汉见了，喝道：“带回去见军帅去。”
如狼似虎的几个红巾军汉将父子两带上快船，拖着小船，飞快的往船队驶去。父子两在船上包头痛苦，都想着这次恐怕是要被活生生的吃了。
到了一索大船之上，那长须军汉带着两人来到前甲板上，只见甲板上坐了一名神色倨傲，满脸伤痕的大汉，头上也是过了红巾，只是红巾之上镶了一带黄边。
那大汉听了长须大汉的几句耳语，凝目开始打量起跪着的父子两来，父子两心中惴惴，那老汉见识多些，只道那大汉是在看看肥瘦，先拿哪个下锅，心中想报儿子性命，连忙磕头不止的哀求道：“大王饶命啊，我儿子瘦小，不得老汉我肉多，大王要吃肉就吃老汉我吧，还请大王放了我儿子。”
此言一出，船上的红巾军士轰然大笑起来，直笑得父子两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笑个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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