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大梦初醒
夜已经深了，寂静的夜晚，宁静的夜空，深邃的夜幕，繁星如画，交织着初秋的火热，让人心绪不宁。
黄麒英已经是第九次过来床边察看了，她还是睡得很宁静、香甜，脸上不是浮现出哀伤、喜悦、悲痛、迷茫各种表情来，不知道她在睡梦中遇到了什么样的景象。
王青云也是守候在一边，饶是他武当派内息深厚绵长，经过几个时辰的治疗，也感到了疲惫。但他不愿去睡，他凝望着床上自己的外孙女，他已经不记得王慧儿小时候的样子了，也没有见过王慧儿长大后的样子，他只希望能从床上的人哪里看到王慧儿的影子。和他想象当中一样，外孙女美如天仙，那王慧儿也该是这样子的吧。王青云念想之下，忽略了床上的人其实和王慧儿没有血缘关系的。但他还是只能按照这个样貌去想象王慧儿的样子。
黄麒英低声说道：“王老爷子，已经丑时了，去睡会儿吧，真要守一夜吗？”
王青云微微一笑，说道：“我希望她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我。”
黄麒英迟疑的说道：“我也没有把握，她能不能恢复从前的记忆，弄不好现在的记忆也失去了，那可就糟了。”
王青云摇摇头说道：“不会的，看她一脸福相，不会是如此福薄之人，必定会逢凶化吉的。倒是你，金针渡穴，六针齐发，大损内息的，你怎么不去休息？”
黄麒英说道：“我是大夫，病人没有苏醒，我怎么能走开呢？”
王青云淡淡的一笑说道：“她会醒的，一定会醒的。”
过了片刻，黄麒英刚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忽听床上一声娇吟，黄麒英愣了一下，马上走到床边，只见床上的人儿扭动了几下身子，口中呢喃的发出阵阵呻吟之声。王青云也走了过来，焦急的看着，黄麒英马上给她把了把脉，眉头一簇，喜上眉梢，说道：“她脉象平和，应该是快醒了。”
王青云大喜，口中轻声唤道：“龄娥、龄娥，你醒醒，醒醒啊。”
又过了片刻，床上的人儿悠然的睁开了眼睛，眼神中虽然还是有些嗜睡未醒的懵懂，但眼波之间清澈透亮，毫无杂质，宛如清水溪流一般。
黄麒英和王青云大喜，又开口呼唤了几声，床上的人儿挣扎着坐起身来，看着两人，眼中迷茫了一会儿，闭着美目狠狠的摇摇头，又睁开眼来，看着两人，贝齿轻启说道：“你是黄麒英黄师傅？你是王青云？你就是肃顺身边的那个老仆？”
黄麒英和王青云听了欣喜异常，王青云颤声说道：“你是宋龄娥吗？”
那人儿低下头，说道：“是的，我是，我想起来了，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王青云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啊，终于记起来了。”
宋龄娥摇摇头，眼神中泛起一丝愤怒，大声说道：“不好，一点都不好，黄师傅，你会开堕胎药吗？”
王青云和黄麒英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黄麒英吃惊的问道：“宋小姐，你要堕胎药难道是想...”
宋龄娥冷冷的说道：“趁他没有成形，来到这个世上，让他消失了吧，他是个孽种、孽种！”她话音冰冷，语气坚决，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王青云轻声说道：“龄娥，我知道你接受不了，可是孩子是无辜的。”
宋龄娥哼了一声，冷笑道：“很老套的说法，从前听过很多了。我有权决定生不生孩子，不要任何人来摆布。”她顿了顿，冷漠的看着黄麒英一字一句的说道：“黄师傅，麻烦你了，堕胎药。”
黄麒英被她冷漠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后退了一步，说道：“此事需从长计议，宋小姐不要一时冲动。”
宋龄娥烦躁的掀开被子，坐起身来，穿上鞋子，但一看却是那双宫中的靴子，瞪了一眼，狠狠的一脚踢开，索性鞋也不穿，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去。
黄麒英大惊，拦在她身前问道：“宋小姐，你要去哪里？”
宋龄娥冷冷的说道：“天下不止你一个大夫，我找其他大夫去。”
黄麒英觉得手心开始冒汗了，眼前的少女不再像从前那样温善和蔼了，她的眼中充满了屈辱和愤怒的怒火。
王青云也上来劝道：“龄娥，你冷静点，现在天都黑了，你上哪找大夫去？在说了宫中不见了你，只怕已经九门封锁，全城大搜了，你一出去，还不被抓了回去？”
宋龄娥停住脚步，嗯了一声，说道：“黄师傅劳烦你叫我几个哥哥进来。”
黄麒英点点头说道：“正是，这件事该和你几个哥哥商量的。”说罢转身出去了。
宋龄娥回身坐到床边，看着王青云轻声说道：“想不到你竟然是我娘的爹爹。”
王青云沉声道：“是啊，龄娥，你娘命薄，我只有你这个亲人了。”
宋龄娥看着他，柔声说道：“外公，您老也累了，先去休息吧，龄娥想和几个哥哥说说话。”
王青云浑身一颤，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叫我外公？”
宋龄娥点点头说道：“是啊，你是娘的爹爹，就是龄娥的外公呀。谢谢外公了，要不是您，我还不能恢复记忆的。”
王青云脸上老泪纵横，喃喃说道：“我有外孙女了，我有外孙女了，哈哈”跟着大笑了起来。
心头一阵恶心，宋龄娥干呕了起来，她连忙站起身冲到净桶前，大声的呕吐了起来。慌得王青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只是问道：“龄娥，你怎么样？”
宋龄娥吐了一阵，才缓缓直起身子，擦了擦嘴唇，苦笑道：“想不到这样难受，原来十月怀胎是这样的。”
王青云迟疑的问道：“龄娥，你说什么？”
宋龄娥微微一笑说道：“外公，您老快些回去休息吧，我没事的。”
这时候，秦穆严等人走了进来，几人见到宋龄娥，都还有些迟疑，不敢相认，宋龄娥看着几人缩手缩脚的样子，略略有些好笑，上前说道：“大哥、二哥、三、四、五哥，乔二哥，你们也失忆了么？我是龄娥啊，我全都记起来了。我－回－来－了。”她的泪水没有因为失去贞洁而流，没有因为怀了身孕而流，却因再次见到几年没见到的兄弟流了下来。
秦穆严也是泪水悄然落下，但却是面带笑容的说道：“七妹、我们的七妹回来了。”几兄弟互相抱在一起开心的吼叫着，直闹得龙泉寺这古寺清静之地一阵纷闹。乔致庸呵呵笑着看着宋龄娥说道：“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我就知道...”说着说着，被这气氛感染也是落下泪来。
宋龄娥双手抱胸，看着几人向大孩子般又闹又跳的，心中一阵宽慰，她恢复了记忆，而玉兰那段屈辱的记忆，仍然深深的烙刻在心里，只要一想起来，就痛不可挡，羞怒交加，但她没有因此失去理智，在她的杀手信条里，不做没有用的事情，一直是她所恪守的。自己失去了武功，失去了宋家，甚至她一手创立的天下会，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不能再失去天下会和几个结拜兄弟了，那样她才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她嘲弄的浮起一个冷笑，想不到自己会成为历史上最为令人生厌的慈禧太后，而且竟然还怀了咸丰的孩子，如果她没有记错，她肚子里的孩子应该就是未来的同治皇帝。命运好像一张看不见的网，将她拖入了这无底的深渊。原本打算终生不嫁，没想到现在孩子也有了，这算什么？自己到底又是谁？慈禧？玉兰？宋龄娥？她坚定的信念，一直支持者她，让她到现在还没有崩溃、发疯，她想看看她不在的时候，天下会有没有什么变化，现在天下会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嫁人生子，本来是一个正常女子都会经历的，但她打心眼里深深的反感被人诱奸成孕，这样没有感情的关系让她一时间不能接受。但刚才一阵怀孕才有的呕吐，让她一下子又有些迟疑起来。原来做母亲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要经历多少辛苦，才会孕育出一个新的生命来，她肚子里的小生命，她有没有权利去剥夺呢？想到这，她又暗暗嘲笑自己，不做杀手那么多年，自己也多愁善感和感性起来了。
越想越觉得荒唐，越想越觉得无奈，越想越觉得疯癫，她想停止不再想下去，但没有人和自己说话，她的脑海中却在不断的翻滚着。各种人像、各种语言、各种话语，像快进的影片一般，不断的闪烁在脑海之中，杂乱无章的各种信息充斥这脑门，她抱着头慢慢的蹲下身去，终于忍不住，痛苦的高声尖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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