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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与夫子辩


宋龄娥跟着方忠善来到广州城内,乔家商号租用的大屋外,这里就是方忠善安置从慈幼局过来的孤儿孩童的大宅。到了广州几个月,这些孩童每天还是和在上秦慈幼局时一样,每天学习文化课和进行一些简单的训练,只是多了一样,由方忠善聘请的通译教员教授英文和法文。孩童们开始很是抵触这些洋玩意,方忠善绞尽脑汁,才动员得这些孩童学习起洋文来。

        今天来到大屋外,却看到大屋门口围了一大群人,在门口吵扰着,看样子都是广州城里的百姓,而且宋龄娥又看到了臂缠社学的社勇。方忠善看了吃了一惊说道:“社学的人来做什么?”

        宋龄娥倒是淡定的说道:“看来有人来砸场子了,二哥。”

        方忠善有些微怒说道:“我们收养孤儿,教授孤儿学习,又关这些人什么事。”

        宋龄娥揉了揉脑门说道:“看来我们教授洋文引起他们的反感了,先过去看看再说吧。”

        果然,走到门口,围住大门的人群中,社勇们高喊着:“学洋文的滚出广州城。”“把学洋文的小洋妖赶出去。”“烧了他们的洋学堂。”

        只见门口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伙计模样的人正在努力的劝说着这群社学的百姓,那伙计长的脸孔方圆,眉清目秀,相貌堂堂,但他一口江浙口音,社学的百姓很难听懂,几次想往里面冲,都被他死死拦住。

        方忠善走到近前,大声喝道:“各位乡亲,你们这是做什么?为什么围了我家商号的宅子?”

        众社学百姓被这一声断喝镇住了,一时间鸦雀无声,那伙计见方忠善到来,欣喜的分开众人上前说道:“东家,你总算来了,在不来大门就要被他们拆了。”

        方忠善嗯了一声,冲他点点头以示嘉许,走到人群中抱拳团团一辑说道:“各位乡亲,我是这屋的屋主,有何事可与我说。”

        人群里一人小声说道:“这人我认得,是乔家商号的小方掌柜。”

        方忠善微微一笑说道:“不错正是方某,不知各位有何见教。”

        这时一个老学究模样的人分众而出,捏着自己花白的山羊胡须,老气横秋的说道:“小后生,老夫看你年纪轻轻的,也是个干练之人,在广州经营生意原本是好事,可是你怎么能收些十三、四岁的孩童,在这里教授什么洋文呢?看你也像是读过书的人,切莫走入歪门邪道、辱没斯文、有辱家声呐。”

        方忠善看了他一眼,这老学究一开口,旁边的社学众百姓就无人出声,心中雪亮,知道这老学究就是领头的人,当下又是一拜,说道:“后学晚辈方忠善见过夫子,未知夫子尊号。”

        那老学究见他礼数倒是周道,稍微满意的说道:“老夫姓杨,乡里人称杨夫子,添为番禺学宫五经教习。”

        方忠善仍是恭恭敬敬的说道:“原来是杨老夫子,晚辈倒是久仰大名了。”这番禺学宫是广东三大学宫之一,自明朝建立至今,名气甚大,方忠善倒是知道。

        那杨夫子得意的捋了捋胡须说道:“小子有些见识,老夫这几日到城里座客,每次从你这间大宅路过,都听到里面隐隐有读书声,老夫连听了几次,开始时倒是很好,有些咱们儒家的经典教授,可是怎么后来几次都是些叽里咕噜的洋文,方家后生,看你是个识大体的人,这洋文荼毒人心,可是不能教给小孩子的。”

        方忠善略略躬身说道:“夫子教训的是,小子行商一年多,见各地都有孤苦幼儿,或失家流浪,或结伴行乞,身世可怜,因此将这些孤苦的孩童收留在这大宅,算是做件善事。”

        杨夫子微微点头夸道:“嗯,行商行善,倒是存了几分儒家的仁心,可是你怎么能教他们洋文呢,这玩意不伦不类,犹如兽语,难登大雅之堂。”

        方忠善答道:“夫子,这倒是晚辈的一点私心了,晚辈行商各处,需要人手,因此打算教这些孩童学些文字算法,到时候可到商号帮忙,算是有个一技傍身,不至长大后无所依靠。而晚辈商号,到多有和洋商打交道的机会,因此请了个通译,胡乱教他们几句洋文,希望日后能对生意上有帮助。”

        那杨夫子听了这话,重重的哼了一声说道:“老夫只道你行善积德,没想到却是包藏祸心,就算你想让这些孩童到你商号做伙计,这倒无可厚非,商人逐利,你出了这许多银钱,换得些伙计人手,到情有可原,但你这商号伙计非得个个都通晓洋文吗?老夫观这宅院里,怕有几十个孩童,你不好好教授他们儒学经典,却本末倒置,为逐洋人蝇头小利,而背弃祖宗教训,强迫孩童学这洋文,献媚于洋人,当真是其心可诛。”

        方忠善没想到这老夫子如此反对洋文的授课,自己又不善辩才,一时间无法反驳。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宋龄娥,只见小女孩嘴角微带嘲笑之意,却不说话。

        那杨夫子见方忠善语塞,只道他已经词穷,当下温言说道:“老夫看你为人不坏,只是行商日久,耳闻目染沾染了这些铜臭的脾气,今日也不为难你,老夫可作为引荐,将这几十个孩童交由老夫带回番禺学宫,教授课业,切不可再让这些孩童学那些个洋玩意,日后这些孩童学成,考取功名,才成就你一番善举,此方为正途。”这杨夫子话音刚落,引得身边的一众社学百姓大声叫好,声势极盛。

        宋龄娥再也忍耐不住,要是人被你带走了,只怕不是教出什么高明的弟子,世上反而又多了几个孔乙己般的人物,当下也不管了许多,站到方忠善身前说道:“夫子之言,晚辈不敢苟同。”此言一出,像油锅里进了水,翻了天了,社学百姓纷纷骂了起来“哪里来的小女孩,不知天高地厚。”“你也配合夫子辩论?回家吃奶去吧。”“女孩子家,抛头露面的也不怕丑。”

        宋龄娥不理会众人的指责,仍是看着杨夫子大声问道:“杨夫子以为,至圣先师所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此句何解?”

        杨夫子微微一愣,想道这小女娃子倒是读过书的,当下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跟着说道:“小女娃看来倒是读过些书的,但不知其意,老夫就为你解释一番。这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当解为几个人同行,其中必定有我的老师。我选择他好的方面向他学习,看到他不好的方面就对照自己改正自己的缺点。真正好学的人是不拘于专门固定的老师的,随处都可以向别人请教。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也就是《里仁》篇里所说的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老师的优点固然值得我们学习,老师的缺点也可以成为我们的借鉴。”

        宋龄娥微微一笑说道:“照夫子解释,洋人的学问为何不能则其优者而学呢?夫子强迫孩童放弃洋学,未免有悖至圣先师的古训。”

        杨夫子张大了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忽听人群中一人说道:“我认识这小姑娘,她就是前几天在城门口一张利嘴驳走洋婆子的小姑娘。”众人一起惊叹起来,大家都看着杨夫子怎么反驳小姑娘的话。

        杨夫子哼了一声说道:“小丫头牙尖嘴利,只学过几天诗经敢在老夫门前班门弄斧,老夫且问你,这洋人礼法古怪,一夫一妻,女走男前,女子抛头露面,汝等却要学习洋人学文,可是违了圣人礼教之说?可是辱没了祖宗?”

        宋龄娥目光一冷,脑中一热,冲口而出说道:“至圣先师也曾言道身体发肤授之父母,夫子却剃光了前额,损伤了发肤,可是违了圣人礼教?可是辱没了祖宗?”清廷入关,强行剃发易服,时至道光年间,已逾一百多年,但凡文人都知道此行却是违背圣言,但却无人敢宣之于口。

        杨夫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而社学众百姓也是一阵寂静,他们虽然结社,却没有反清,虽然结伙,却不敢妄言,这时听了这话,想到自己身为汉人,却剃发,是违背了圣人之言的。杨夫子大怒说道:“哪里来的妖女,大放厥词,污蔑当今朝廷,我们将她送官法办,最少也要治她个大不敬之罪。”

        却听一人喝道:“且慢。”众人望去,却见一个中年汉子走了上来,竟是社勇的头目,与宋龄娥有过一面之缘的张武。只见他站到宋龄娥身边大声说道:“这小姑娘虽有不敬朝廷的意思,但说的却是大实话,我张武在这里说了,今日的话谁要是敢露出半个字去,就是和我张武做对,和我社勇做对。”

        杨夫子看他凶恶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禁缩了缩头,不敢再言语。张武回头看着宋龄娥说道:“小妹妹,我们又见面了,刚才你说得很有道理,可是想我天朝上国,却要去学那洋人的东西,这心里就憋屈的慌,我们都是粗人,不懂那些大道理,还请小妹妹再给我等说明,学西学有何功用,若还是说服不了我等,只好把你们请出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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