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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初见


曲问兰被说得也动了心思。她本是官宦之家,因父亲得罪权臣,被逼沦为官妓。幸得父亲的好友照应,才做了清倌人。但也免不得迎来送往,陪尽笑脸,忍够污浊。丫环虽小,却也是阅人无数,能得她赞上一句,倒是值得见上一见。况且二八年华,本也有些调皮的心性,于是换了素衣,蒙了面纱,与丫环一道下了楼。

        文帅神色悠闲,捡着货担上的东西,一件件问值多少,赚多少?货郎一门儿心思望着贮玉馆的大门,盼着丫环来补银子,于文帅的问话也没过脑子,问什么便答什么。不到一刻钟,文帅基本弄清了行市。除了那盒香粉能赚一两银子,其他的东西还真就赚不上什么钱。难怪货郎如此心急。

        曲问兰出了大门,望见货郎与文帅两人,一个急得眼巴巴直跳脚,另一个却好似闲若无事。看那书生穿戴,确不是个富家子的样子,六两银子对他来说,不会是个小数儿,为何如此坦然?

        丫环搀着曲问兰走近,挥了下香帕,阻了货郎开口,说道:“莫急,少不了你的银子。我只问这位相公,我诓了你,你因何不急?”

        文帅一笑,拱手答道:“大姐儿一时玩笑,当不得真,这不来给小生解围来了?”

        见丫环身边的姑娘打量自己,文帅与她对视一眼,立刻将目光躲开。多年做公关练出的本事,一看到这位姑娘的眼神,便大概知道了她的性格。

        这位姑娘细眉如画,一双桃花眼灵动非常,看人时清中三分醉,媚里七分娇。这样的女人心高气傲,最忌别人轻浮,喜雅恶俗,不计较钱财,却极重名声。想必这位便是货郎口中的那位清倌人,曲姑娘。

        曲问兰轻抬素袖掩着嘴,与丫环低语了两句。丫环取出银子递给货郎道:“拿了你的钱,走吧。”

        货郎点头哈腰地接过,担起货担,向文帅道了声谢,便走开了。文帅不敢玩笑,庄重拱手道:“天色不早,小生告辞了。”

        “公子请留步。”曲问兰突然开口,清似二月梅端雪,细如阳春燕归来。

        文帅心神一荡,垂手而立,更不敢稍显轻浮。耳听曲问兰说道:“丫环冒犯了公子,本该奉一盏清茶,只是小女子身在笼中,不得自由。小女子代丫环赔罪了。”

        说完盈盈一拜,当真是闲静好似花照水,行动有如风拂柳。文帅在心里感谢老天爷把他送到这里,古代的美女虽然没有性感的姿态,却绝对比现代女人更加的妩媚。

        文帅躬身还礼道:“不敢。姑娘言重了。”

        说完了两句,两相无声。曲问兰有心问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但这话又如何问得出口?即便身在贮玉馆,可还没沦落到不知羞耻的地步。

        文帅自然知道曲问兰的心思,然而对付这种女孩子极不好把握分寸,稍过一分,就有可能被她误会成调*戏,所以文帅也不敢开口。

        丫环笑道:“这位相公,这是我家曲姑娘,芳名问兰。不知相公尊姓大名啊?”

        “就你话多。”曲问兰轻掐了一下丫环的手臂,但声音中却带着一丝欢喜之意。

        文帅答道:“小姓文,文章的文,草字帅,字玄德。”

        丫环笑道:“文相公这字取得好,既为将帅,当有天地之德。”

        文帅一怔,猛然想起古人的字一般会用做名字的延伸或是解释,他曾向陈镖头做自我介绍,说‘帅’取英俊之意,结果听了丫环的话,才幡然醒悟,‘帅’也能解释成将帅。既为将帅,自然是要以德服人。

        文帅一阵脸红,脸红的原因是自己居然只把帅字理解成英俊,还腆着脸向别人介绍。

        曲问兰却会错了意,以为文帅是自惭贫苦,于将帅无缘。听了丫环的话,与讥讽无异。是以眼中含怒道:“莫要多嘴,仔细着你的手心儿!”

        丫环一脸委屈,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姑娘发了怒,再不敢说话。

        文帅察言观色,连忙解释道:“曲姑娘勿怒,小生惭愧,非是因自身贫贱,皆因这帅字只会做了英俊之意,方才听大姐儿言说,才知父母本意,是以羞愧,与大姐儿无干。”

        曲问兰轻抬手臂,虽然带着面纱,但笑时依然以袖遮面。心想他倒是个聪明直率之人,眼色又好得紧,一瞥之下便懂了她的心思。这一点,实为难得。

        丫环嘟着嘴吵道:“姑娘这可错怪了我!”

        “好好好。”曲问兰笑道:“回去赏你银子便是。”

        转而又看向文帅,问道:“公子求学何处?眼见大考将至,公子可是要赴京?”

        丫环又插嘴道:“我家姑娘最是看重才子,公子若要赴京会试,我家姑娘可助你盘缠。”

        曲问兰确有此意,但这样的话不必喧之于口。刚要嗔怪丫环,却听文帅答道:“小生洪路县人,遭人陷害险些丧命,逃出洪路县巧遇虎威镖局陈镖头,才有幸来在青川府地,现居镖局之内。功名一事,再难为之了。”

        曲问兰眼含悲悯之色,惋惜道:“难为公子了。不知公子要做何营生?”

        文帅答道:“小生想做些生意。”

        丫环却突然不耐烦起来,拉着曲问兰说道:“姑娘,出来得时候不短了,快回吧,莫让妈妈恼了。”

        曲问兰柳眉微蹙,文帅却明白了,丫环这是怀疑他了,觉得他要诈财,于是拱手道:“天色不早,小生也要告辞了。”

        分了手,回到楼上,曲问兰换了衣装,微有些恼,嗔道:“拉我去的是你,拉我走的也是你,你倒说个道理与我,不然绝不与你善了。”

        丫环嘻笑道:“姑娘别恼。文相公确是长得不错,人也率直。可他的话未免有些过了。姑娘即便真想仗义疏财,也容我两日,好打探个清楚。”

        曲问兰略一思索,问道:“你说他假意奉迎,实为诈财吗?哪有这么巧的事,他刚好替那货郎看担。”

        丫环收了笑脸,说道:“那可说不定,也许就是那货郎找来的也未可知。”

        曲问兰抿了嘴,坐下后微微蹙眉,丫环笑道:“姑娘切莫自寻烦恼,许是我多心了。容上我两日,我去打探清楚,若他真能行商做贾,姑娘便助他一助,说不准将来他赚下家业,还替姑娘赎了身子,那可就好了。”

        曲问兰黯然苦笑,赎身?她是官妓,不是想赎就能赎的,而且即便让赎,也得要十万两白银才赎得出去,十万两哪是容易赚来的,纵是赚得,又如何舍得?况且鸨母虽然照应,也不过是看在她父亲好友的面子上,一旦有朝一日失势,只怕凄惨无比。就算文帅能赚来十万两白银,又舍得替她赎身,只怕到了那时,她早不是清白之身了。

        当下点了点头,丫环笑道:“姑娘不如试他一试,你写个对子,我拿了与他,他若对得出,他说的话便可信上七成。若对不出,他便是个不学无术的穷小子,扮作了书生来诈财的!”

        曲问兰一笑,提笔写道:金屋玉柱笼中雀,心比天高。

        丫环浅浅一笑,心同此情,轻声说道:“姑娘对个下联我看。”

        曲问兰换一张纸,提笔又写:檀匣绢带画中人,命如纸薄。

        丫环收了上联,折好了掖入丝带。曲问兰团了下联,随手丢在一旁。

        文帅没有回镖局开饭,已经住在人家那里,就别再蹭饭了。捡了个小摊子,要上一碗热汤,两个烧饼,热热乎乎地吃着,问摊主:“老人家,生意如何啊?”

        老头儿笑了一下:“凑合吧,好歹有口吃头儿。”

        文帅点点头,觉得也没什么可攀谈的,便低着头吃。老头儿却说了一句:“书生,看你也是穷苦人,家里存点儿粮吧。今年这年景啊……可不好说呀。”

        这话怎么说?文帅心里一动,问道:“老人家,晚生不太明白,请老人家细说一二。”

        老头儿笑了笑,说道:“洪路县前段日子地陷了,这是大灾之兆,要是年下收成不好,又要过苦日子喽。”

        文帅明白了,有地震,可能就会有暴雨或者干旱,很可能会造成粮食减产。贡粮一粒都不能少,只能从老百姓嘴里抠。要是有钱,现在抓紧囤些米,或许能狠赚一笔。可是,没钱呐……

        吃完了回到镖局,赵鲟还给他留了饭菜,见他回来便端了来。文帅极为感激,但表示自己吃过了。

        赵鲟笑道:“文相公不必这般客气,大家一起吃反倒会省些。”

        文帅说道:“已是叨扰了,哪里还好意思再白吃饭。”

        赵鲟笑着摇了摇头,问道:“文相公想做生意,不知这一天看得如何了?”

        文帅叹了口气,答道:“小本无利,大财难做。我明日想先支个书桌,代写书信。”

        赵鲟点了点头,又叮嘱道:“明晚回来吃饭,可别在外面吃了。天热了,这留了饭不吃,白白丢掉多可惜。”

        文帅点头答应,赵鲟端着饭菜走了。文帅关上门,做了几个伏卧撑和仰卧起坐,然后洗漱了一下,吹了灯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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