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生辰宴上
其实顾景时的伤早就好了多半了，但为了能在谢妗礼面前讨个可怜，他便一直装的站不稳又没力气的样子。
可刚刚听见缪清的叫喊声，他下意识地反手揽过她，然后向一旁撤了过去，回头看向来人。
一行人抬着几根圆木往他们这侧走来。待那群人从视野中移开，他俩才看见其后缪清的身影。
娇俏的小脸微嗔着，双手叉着腰，颐指气使地瞅着他们两个。
这漠北的女孩服装上花纹如彩云飘飞，浓郁华丽，更衬得她肤白发乌，领口处的金质圆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怎么又是你？”
看见拦路的其中一人正是那日骑了她小哥的雪骊的谢矜礼，缪清更是气上心来，跺了脚就往他们两个这边来。
随着她大步向前，脚腕上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缪清公主。”
虽然并不想与她过多纠缠，但毕竟自己的地位低人一等，此时又寄人篱下，谢矜礼只得毕恭毕敬地准备行礼。
可还没等她曲下膝去，顾景时伸出手将她扶了起来，示意她不必向她这般规矩。
缪清明显是还想继续找她茬，但在瞥见顾景时以后转移了注意力。
见他气宇不凡，面如冠玉，清秀的长相完全不似她见过的所有漠北的男子，这等容貌就连她最喜欢的小哥都要逊色几分，不禁春心萌动，又想与他接触却又不好意思，怕失了身份，于是便摆出一副娇蛮模样问道。
“你就是中原来的二皇子？听说你被狼咬了，如今好些了？”
顾景时轻轻颔了颔首，并无开口与她攀谈的意思。
“那我大哥托我办的寿宴也是给你办的？”
“是，劳公主费心了。”
见她既然将这个人情怼在了自己面前，顾景时也不好再不哼不哈下去，只得将语气放的客气了些。
可这一开口，磁性的声音让缪清听着更加喜欢了，这温润有礼的模样让她觉得新奇又欢心。
“没事儿，我本就喜欢热闹，也喜欢制造热闹。既然是给你办的，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我好给你加进去。”
“本王没甚喜欢的，公主想做什么便是什么了。”
原本顾景时是想搪塞她好快些结束话题，但在自小便是中心的缪清听来倒像是在恭维她顺从她了。
“那好，我一定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
谢矜礼在一旁看着两人有来有回的，也没自己什么事，便心里有些堵堵的，低着头把腰间的丝绦绕在指尖解闷。
缪清瞥了一眼无聊的谢矜礼，见她站在顾景时身边便更觉不满了。
“她，是你的侍女？既然是侍女就该放清楚自己的身份，别妄想攀高枝，又是去马场又是骑雪骊的。”
谢矜礼莫名其妙地被重伤，一脸震惊地抬起头来。
她刚刚叫自己什么？侍女？
这丫头是不是没经历过社会毒打啊。
可还没等她发作，顾景时先替她说了话。
“本王何德何能会有这样的女子为侍女？这可是与我同生共死的人，是站在我背后给我坚定支撑的人，是危难时刻能为我出谋划策的人，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能独当一面的人。”
顾景时说着说着，语气愈发温柔，转头看向谢矜礼，这一眼浇灭了她所有的火气，只愣愣地沉浸在他眼神的温柔乡里。
缪清听此见此像是闷头挨了一棒，又羞又愤，红着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出来也挺久了，本王也有些累了，就不奉陪了。”
说完还没等缪清回答，顾景时便拉着谢矜礼走开了，只剩缪清一个人在原地气的跺脚。
走了稍远些了，顾景时低头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去马场了？”
“啊。”谢矜礼被冷不丁这么一问，竟然没由来地有些心虚，弱弱地回答道。“你昏迷的时候，惇亲王带我散心来着。”
“没为难你吧。”
顾景时对她有绝对的相信，相信她不会抛下自己有心情自己出去逍遥，只怕她是在自己不在的日子里被强迫了。
谢矜礼怕他担心，便赶紧摆了摆手。
“没有没有，人家也是一片好心嘛。马场上视野开阔空气清新的，确实适合去散散心。”
“你若是想学骑马，等我再好些就教你，雪骊那马种虽然也珍贵，但毕竟比不上我的逐风。”
谢矜礼轻笑一声，小声嘟囔了句。
“这就是男人的胜负欲吗？”
七日后，顾景时的生日宴如期举行了。
漠北的所有皇亲贵族皆来宴上贺寿，一是碍于凉州王和王妃的面子，二是夺嫡之争在即，人人都想见见这其一的人选，好决定如何站队。
该说不说，缪清将这寿宴安排的确实不错，歌姬舞姬皆是绝色，曲目编排也都不落俗套，大家看的可谓是津津有味。
觥筹交错间，顾景时的举止言谈皆牵动着心中各有心思的臣子们，对于国事的见解还有他独特的个人魅力都让人倾心折服，几寻酒过，已有不少人已经死心塌地地决心支持二皇子一党了。
谢矜礼依旧老规矩地落在他的下座，静静地看着他如鱼得水地活跃于宴席上，心中不免感叹他实在是蛰伏的太好了些，往日里从没见他如此侃侃而谈他的政治见地。
看来在京城里顾景辰的淫威下，他唯有不动声色、蓄势待发方为出路。如此想来，顾景时的城府绝非常人所有，心中更对他多了几分敬佩。
忽然，宴席上一个传一个的起了噤声，舞台上的灯光也忽地灭了，有人嘁嘁喳喳地说道，缪清公主要亲自舞上一曲，众人皆安静了下来。
随着台上伴舞依次燃起了手中的烛火，一个众星捧月的队形展现在众人面前。
当台上所有灯火皆亮起来以后，从众伴舞之间。如同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盛开一般，缪清尽情舒展着她修长的四肢，开始了她的舞蹈。
这舞蹈好似在表达一个多情的姑娘在向情郎表白爱意，缪清的每一个动作都与乐点严丝合缝地契合，甩开的红色丝绸牵动着观众的心弦，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那一枝独秀的美人。
可是那美人的目光却如胶似漆地只若有若无地飘向顾景时，好像在魅惑，又好像在暗示。
怎奈顾景时却偏不领情，只与她对视了一次以后，便只顾着低头饮酒吃菜，任缪清风情万种，再没往台上看一眼。
一曲终了，叫好声一片，谢矜礼没注意到顾景时与缪清之间的小插曲，还衷心的为她喝着彩。
缪清笑着谢幕，眼底却难掩失望之情，眼神瞥向鼓掌的谢矜礼，不禁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她装作害羞地跑到凉州王身边，要听他亲口再夸赞自己一遍。
“要论跳舞，我的妹妹称第二，边任谁也不敢称第一啊。”说罢便爽朗地笑了几声。
台下一片附和之声。
“听说二皇子殿下此行身边还带了个谢姑娘，有勇有谋，还生的貌若天仙。我们漠北女子向来热情奔放，善于舞技，只是不知中原女子常年囿于府中，是否会跳舞解闷啊。”
这话明显是把谢矜礼抬到了高处，但又处处充满了讽刺意味。
顾景时有些担心地看向她，但谢矜礼却面不改色，坦白答道。
“我不会跳舞。”
台下渐起骚动，缪清也嗤笑一声。
“谢姑娘也不过如此嘛，看来外面传的也有些太言过其实了。中原女子大抵到头来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吧。”
此言一出，底下的漠北人出于民族心理，皆哈哈大笑起来，就连凉州王也不免面带笑意。
谢矜礼本不想做争风头之事，但既然她这话已经上升到如此程度，她不得不站出来有所表示了。
“可是我只说了我不会跳舞。难道在缪清公主眼里，万般皆下品，唯有舞蹈高吗？”
缪清原本以为自己在她面前终于趾高气昂了一会，正沾沾自喜呢，却没想她又放了狠话。
“那谢姑娘的意思是？”
谢矜礼挑了挑眉毛，招了身后的巧儿过来。
“巧儿，帮我把琵琶拿来。”
不消一刻，巧儿从房里找了琵琶抱着跑来。
“姑娘，取来了。”
谢矜礼唇角一勾，抱着琵琶往台上走去，步步生莲，风气绰约，娉婷袅娜，颇有韵味。
她捋了捋衣角，坐在给她搬上去的木椅上。
玉指轻拨，乐曲便汩汩从她手下传出。
琵琶声虽听着悲伤，却不乏铿锵有力。
还未弹完一个乐段，昭宁公主已然听的红了眼眶，捉着帕子擦着眼角。
“她弹的这是《昭君出塞》。”
除了原曲中的哀怨悲怆，她还演绎了一种壮志为国的慷慨之情，将小女子的心性提升了一个格局，表达了家国与个人之间矛盾的纠缠以及决心牺牲的大义。
昭宁公主小声抽搭起来，这曲子，谢矜礼是为她弹的。
一曲终了，众人的心神皆好似被她的乐声勾了去，纷纷晃神了许久才零零星星地开始了拍手声，到最后掌声雷动。
缪清见让她出丑不成还反而让她大出风头，暗暗咬紧了牙关。
谢矜礼不骄不躁地微微颔了颔首，待到掌声渐停后说道。
“我们中原女子大多内敛含蓄，以修身为本，大多习得琴棋书画，但也不乏精通曲艺歌舞的，只不过表达方式也并不直白，讲求一个意犹未尽、回味悠长。
中原与漠北虽风情习俗大有差异，但心却是连在一处的，尤其是在王妃嫁来漠北以后，两地较以往亲近了许多，所以我们今日能有幸聚在此处，就艺术造诣共同交流商讨，都是得益于王妃。那不如让我们共同举杯，这一杯，我们敬我们的王妃，我们的昭宁公主。”
顾景时看向台上熠熠生辉的谢矜礼，只觉她此刻闪耀的像天边的星辰，更觉自己找到了世间难得的宝贝。
众人闻言皆为刚刚自己狭隘的心胸感到羞愧，斟满了酒杯，由心地齐齐敬着主座上的王妃。
昭宁公主朝谢矜礼投了个感激的目光，在朦胧的泪光中将凉州王递给她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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